“是陛下的好女儿好女婿进贡过来的,说是在吴郡寻巧手匠人织得宽幅缭绫、云锦等物,先眼巴巴贡了些样子来。若是做成袍服的话,袖子那里还是得缝纫拼接,不过做成襦裙却是恰恰物尽其用了,除了背后一道缝隙之外,再看不出破绽。陛下觉得这衣服如何?”
萧皇后显摆地做了个如同胡旋舞一样的回旋姿态,居然把猎奇的杨广招惹得欲火焚身,当下这一夜也不再去西苑寻年少美人,一时兴起便狠狠耕耘满足了一番已经三十八岁的萧皇后,期间**不消多言。
不过吴郡宽锦的名声,却是一下子在朝中权贵那里得到了爆炸性的传播,连皇后娘娘都要亲自沾沾自喜显摆地东西,能差得了么?
……
时间线回溯到一个月前,也就是萧铣和沈法兴、沈落雁等人在南苕溪水车工坊里头试制新式织机的那一刻。
见到那几台织机的时候,沈落雁着实是吃了一惊,因为这几台新织机比原本见到过的都要宽得多,甚至有三倍宽都不止。
如前说过,朝廷在征收布匹类物品作为户调的时候,是以“匹”这个单位来计量的。可是为什么隋唐一匹的规制是一尺八寸宽、四丈长为一匹呢(注:汉尺比较短,所以汉代一匹的宽幅是二十二寸,到了隋唐尺长,就降到一尺八寸)?尤其是这个宽度,看上去似乎有零有整,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个原因,就是我国直到南宋为止,织机都是单人手工投梭式的——也就是双脚分别踩提纵代表奇、偶数根经线的踏板,让奇偶数的经线交错上下张开口子,然后双手拿着饶有纬线的梭子,左手交到右手、打紧打纬后,双脚再反向踏一次,让原本向上提的经线改成向下、原本向下的经线向上,这样便把刚刚穿过去打紧的纬线夹住了。然后右手再绕一下把梭子交回左手,重复踏脚的操作,便算是织好了相当于一根丝线宽度的布匹。这个动作辛辛苦苦机械重复那么了两三万次,一匹布便织好了。
这里面,行家就能看出一个制约布匹宽度或者说织机宽度的重要因素——梭子是要织女在经线底下左手交右手来投梭的,那么布匹的宽度自然不能超过女人双手前臂长度之和,加上一个梭子的长度,不然的话织女投梭的时候就够不到梭子了。古代女人平均比较矮,又没什么反手摸肚脐的达人,所以常年发展下来,布匹和织机宽度便约定俗成定在了一尺八寸宽。
到了南宋和元的时候有双人操作的大织机出现了,一台机器要两个织女,其中一个人专门负责投梭。这样才把布料的宽度大大增加了——踩踏脚的织女,其坐的位置与踏板是在织机的右侧,而非正中,她只要确保自己的右手可以把梭子从布料右侧底下塞进去;然后另外一个站在织机左侧的织女会弯腰把整个上身探到奇偶数根经纬线提纵长开的开口里,把梭子捞过来。这样的操作可以把布匹的宽度提高到相当于一个女人腰以上、直到加上举起手臂后到指尖的距离,大约是五尺左右。不过这种织机因为多用了一倍的人工,所以纺织效率提升一点都不明显,只是满足了一些高端用户穿着用大块整料制成衣服、免去拼接的消费需求。
现代拍摄的古装电视剧里头,南宋以前的人们身上的衣服居然是整块料子做成的,前胸后背主体部分都不用拼接,这种情况实际上已经是穿帮了。事实上,古人的一副所谓的“天衣无缝”“人衣有缝”,可不仅仅是袖子领子这些地方要有缝纫针脚,便是大块大块的地方也要拼接,所以古人才对衣服有没有缝那么敏感,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实在是因为这些缝太显眼了。
沈落雁此刻看到的织机,看上去只要一个人操作便行了,但是其宽度目测有六尺多的样子。
“这织机织出来的布宽倒是宽了,同样一番功夫织就的料子能比原来增长三倍,可是这东西怎么投梭呢?手根本够不到啊。”
沈落雁坐在上头,仔细看了一番,还是没看出所以然来,只好出言相询。
负责这个机械的将作监老木匠——其实也不能算是纯的木匠,因为这个老师傅的手艺显然不局限于木工,他此前在将作监是负责修造弓弩的,不仅要懂木活儿,还要懂筋腱机括的使用——指着织机两边放把手的地方。
“按这两个机括投梭便行了,不用直接用手拿梭子。”
沈落雁将信将疑,脚踩踏板完成了一次提纵开口,而后小心翼翼按了左手边的机括。只听“嗖”地一声,梭子从原本的卡槽**出,沿着导轨一直飞射到六尺外对面之处,被滑槽卡住嵌入另一个机括里。然后下一次再转一圈右边的机括上紧弦,然后松开,梭子又飞射出来,每次弹力都刚刚好射到对面被捉住。
“天下居然有如此巧妙地东西……啧啧啧,当真是匪夷所思,如此一来,岂不是将来天下只要三分之一的女人织布,便够天下人使用了?多出来那三分之二的女人不是没活干了?”沈落雁暗暗咋舌,心中充满了敬畏。
“这没什么好担心的,如今天下徭役如此繁盛,正是男丁远征涂野草,尚需健妇把锄犁。女人还怕没活儿干么——你刚才看到的东西,名字叫做飞梭,好处便是可以恰好靠机括之力自动投梭,还比人力双手交替省力得多。”
萧铣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便是十八世纪时英国人发明的正式飞梭那是用弹簧钢提供弹力的,而他这个山寨版的玩意儿,因为如今隋朝练不出弹簧钢,只好用动物筋腱提供弹性,结果做得好像织机两端有两部带着滑槽导轨的小型弩箭一般。
“啊,莫非此物也是主公的巧思么?小女今日得见奇物,真是何其有幸。”沈落雁听了一旁的萧铣开口,心中也是突突乱跳,跪在那里有些语无伦次,“小女还能……还能再多试试么?”
“当然要试,今日让你们来,便是好好试试,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称手的地方——旁边那台没有飞梭的、靠两人配合投梭打纬的也要试,要确保可行,那台东西到时候公主可是要拿来进贡到宫中的,马虎不得。”
只要宽幅的绸缎在市面上出现,那么“有一种新技术可以织造出宽幅布料”的消息就不可能瞒得住。既然如此,若是萧铣还想多玩两年垄断利润,自然是要阴谋为这些宽幅布料想一个费事儿的来源——这时候,笨拙费力的双人大织机便正好派上用场,用来误导天下人。
第十章海客谈瀛洲
萧铣在杭州忙完了国计民生的事情,正准备启程回苏州时,沈法兴来报,说是去闽海接船的武士彟已经回来了,此行颇为顺利,船队从岭南重金采买到了足够的适合建造大船的热带大木料,如今船队已经到了杭州停靠卸货了。热带木料的贸易行路关系到此后两年萧铣为朝廷建造海船的大事儿,自然要亲自去看一下了。
候潮门外的锚地码头上,萧铣见到了晒黑了不少的武士彟,对于这个门下豪商的开拓精神颇为感慨:“武先生辛苦了,此行收获如何,咱的船走海路去岭南可通畅么?”
武士彟显然此前不知道萧铣正在杭州,在码头上见了人忙不迭过来行礼:“劳驸马关怀,一路都好:门下此前跑海不多,偶尔几次也是去山东的登莱等地,南边没怎么亲自去过。如今两趟试下来,果然还是要尖底深吃水的闽船适合跑南海。往北方去的平底沙船,耐不住南海的迎头浪;而闽船到水浅的北方海域,又架不住上下的滚涂浪。这次对水文不熟,差点误了期限,幸好还不是大风季节,危险倒是没有。”
“没事儿就好,没想到武先生一介晋商,如今竟然也懂得航海用的观风望潮之术,倒真是入乡随俗了么。”
“哪里是武某自己悟出来的——诶?驸马已经见过沈姑娘了”武士彟说着,眼光扫到萧铣身后的人,已经看到了沈法兴和沈落雁,便指着沈落雁说道,“武某这些常识,都是沈家那里学来的而已,如今说嘴倒是班门弄斧了。只可惜驸马为沈县尉谋了实职,倒是不好到处跑了,偶尔走海的事情还得咱自己去,说实话跑海还是要吴越闽地的人在行。”
萧铣被武士彟的言语提起了几分兴趣,回头对着沈法兴说道:“想不到令爱不光会针黹女红,还会这些抛头露面的事情?小小年纪倒是看不出啊。”
沈法兴似乎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对于自己把女儿教养成了风风火火的粗人有些惭愧,辩解说:“这孩子亲娘走的早,前些年某家跑船的时候,常常带着她,如今蒙主公给某谋了官身,不便离任,倒是连带着她憋得慌。主公可别见笑。”
萧铣恍然大悟,脑中已经脑补出了沈落雁的全部内在形象,大度随性地开解说:“这有啥好见笑的。将来有机会了让她独自掌船出海云游也不妨,萧某这里正好有个‘磨人的天魔星’没地方打发呢,到时候自能和沈姑娘一处。”
沈落雁听得怦怦心跳,完全不知道萧铣在说什么,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看这架势,莫非驸马已经把自己引为心腹了?
几人闲话完,便去卸货场看运来的木料,萧铣一边看,武士彟一边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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