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重开,厮杀又炽。从江左到江右,到处是幢幢搏杀的身影,江水尽赤,积尸堵流。
尽管处处鏖战,但曹操、刘备、周瑜等一众将领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江心之上。那里,是董袭的船队,他才是此战胜败的关键。
忽然,黄盖大叫一声:“好,斩断一缆了!”
果然,江面上一根粗缆在江东数力士拚命劈砍之下。豁然断裂,江东军发出一阵欢呼。
正当江东船工调整船只,力士们向第二根缆绳举刀斧时,一个急浪打来,船只倾斜,力士纷纷坠江,引起一片惊呼。
董袭见状,拎起一把大斧,从船顶飞庐纵身跳下,抡斧就砍。
一下、两下、三下……七斧之后。粗如儿臂、被江水浸湿而异常坚韧的缆绳中断。北岸观战的江东军将士欢声再起。
连断两根缆绳,水门处的守将苏飞也急了,连续派出三艘战船前往阻止,结果均被击败,而缆绳也接连被斩断。战至黄昏,只剩最后一根缆绳了。
苏飞终于急眼了,再一次击退关羽之后,亲自持刀登舟,与董袭展开厮杀。
两船士卒人数相若。兵对兵,将对将,捉对厮杀。
董袭一连三斧,斧斧疾劲。势大力沉。苏飞连挡三下,吃不住劲,仰面摔倒,船身一倾。趁机滚到另一侧船舷。
董袭顾不得追击,转身又奔最后一根缆绳,嚓嚓嚓!三斧劈下。缆绳裂了一半。董袭看看斧刃,因厮杀激烈,斧刃已钝,但已来不及换兵器了,只能是硬砍。
还没砍几下,眼角瞥见苏飞又猛冲过来。董袭横斧架住,一脚踹倒苏飞,正要一斧劈下。蓦然一支流矢射来,正中董袭手背,大斧脱手坠地。
苏飞狂喜,斫刀高举。
董袭按手,目眦欲裂。
噗!血光迸射,泼了董袭一脸——但不是他的血,而是对手的。
苏飞动作定格,一脸不可置信,盯着胸前突出的一截刀尖。
董袭一伸手,接住苏飞掉落的斫刀,转身,高高举起,奋力斩下——嚓!最后一根缆绳,终于断裂!
江夏军两艘艨艟失去稳定栓系,船身一倾,随江水沉浮,不少士卒惊叫坠江。
在江东军如雷欢呼声中,董袭遥遥抱拳致谢。
数十丈外,两手空空的关羽颔首致意。
江缆一断,战争的天平开始向江东军倾斜。
夏口之战,如火如荼,黄祖岌岌可危,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偏偏夏口被截断,无法获悉龙狼军的动向。龙狼军打到了哪里?马悍是否已占领豫章?龙狼战船是否已进入江夏水域?再不来,就顶不住了!
马悍一直密切关注江夏战局,只是飞鹰传书再怎么及时,总有一定的延时。所以他只知道联军强攻夏口无果,又逢大雨,已经暂停进攻。却并不知道,战局已发出意想不到的变化。
当然,即使不知夏口最新战况,马悍至少也明白一点,黄祖真心撑不了多久,他必须尽快杀入江夏,施以援手。
三月二十八,马悍看看孙权已撤得差不多了,时机已到,于是一声令下,千帆进发,大军水陆俱进。水军进逼柴桑,步军包围寻阳。
不出马悍、郭嘉、荀攸等人所料。柴桑守军根本不应战,一见龙狼军动真格的,很快撤军,逃到下雉去了。
程普、吴景等人的任务就是保障南昌大本营顺利迁移。在此之前,龙狼军若进攻,无论如何都要顶住;而在此之后,就没有必要为一座空城拚命了。
马悍与他的谋士们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急于进攻,只派甘宁威压,令柴桑守军不得安宁而已。果然,人走楼空之后,柴桑守军也立马跑路了。龙狼军不费一卒一矢,豫章入手。
于是李典、甘宁率八千水军雄纠纠、气昂昂,举旗入柴桑。随后趁江东水军撤得匆忙,船队不整之机,正欲追击,从后腚给江东水军一下狠的,却突然接到命令:止兵,停战,退回柴桑。
这一退,使程普、吴景得到喘息之机,逃脱一劫,同时也令黄祖陷入绝境。
发生什么事?马悍从来决断果决,从无阵前退兵之举,更何况正值盟友生死关头,这简直就是放盟友在火上烤啊。
当李典、甘宁匆匆返回,带着一脸郁闷与不解,冲进柴桑县府,望见大堂上面沉如水的大将军,还没张口,郭嘉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并递给他们一份转译好的情报。
二人头碰碰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五个小字,字虽小,文虽少,却字字骇人,触目惊心——“乙末,天子薨。”
第四百二十四章【谁为天子?】
(感谢大盟!谢谢赵无恤2014、ufgw、脱去困惑、光辉的宪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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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刘协死了,对雒阳百姓而言,天子死得非常突然,说是暴毙不为过。以至坊间流言纷纷,谣言四起。马悍幸好不在雒阳,否则必会有别有用心者制造谶言,以暗箭攻击之。两汉时代,时人就信这个,因为谶言而上马、落马者可不少。
马悍的政敌们遗憾万分,虽说这是一个绝佳的政攻机会,但马悍此时远在数千里之外,怎么泼脏水都难泼到他身上,说服力不足啊。
对百姓而言,天子是暴毙,但对百官,尤其是内宫而言,天子驾崩是早晚的事,没有一个人会因此而惊讶。
自从建安四年以来,天子身体日衰,虽然表面上看着精神焕发,但那种象打蜡一样的“健康”,谁见谁明白。建安五年的岁首宴,天子出现无故晕厥,并伴有吐血迹象,便是征兆。
此后天子身体越来越衰弱,至建安六年岁首,天子呕血数次,终于病倒,卧床不起。医侍全力救治,病情却时有反复。就在二月初,病情突然恶化。当医侍们赶到时,天子大口吐血,血污衣襟,眼睛充满悲伤与愤怒,却只有吐血,一句话都说不出。
而侍奉在其身边的伏皇后,脸色异常苍白。只是当时宫内乱成一团,无人注意,也无人敢注意。
是夜,东汉第十二任皇帝,刘协,崩。谥号……嗯。这得等下一任天子来定。
一大早,百官照常入朝,到阙门时方得黄门郎宣告天子驾崩消息,登时惊倒一群,哭倒一片。
天子崩,举国丧。
当朝中百官及雒阳百姓为少年天子突然离去而愁云惨淡之时,朝中重臣已顾不得哀伤,俱奉诏云集崇德殿,商讨善后事宜。主要为三件大事:天子治丧、谁为储君、是否召还大将军。
皇后伏氏垂帘,万年公主伴于配殿。殿前三公九卿俱在,二千石以上高官及部分位卑权重的千石实权官员列班。一眼望去,太尉杨彪、司空张喜、御史大夫刘艾、尚书令贾诩、大司农赵温、执金吾伏完、御史中丞钟繇、少府令孔融等等重臣,悉数到场。
殿堂内外更是布满了虎贲、羽林、龙狼三卫,三卫中郎将伏德、伏雅、周仓等均身披甲胄,一刻不停巡逻。
诸臣先向丹墀上空着的龙椅行叩拜大礼,再向帘后的皇后、公主致礼。礼毕,黄门郎宣读,本次朝议由三公主持。皇后定夺。随后,朝议开始。
第一议题,天子治丧,这个没什么争议。只是讨论礼仪规格问题,再拿出几个备选谥号,留待继任者选择就行。
而第二议题就难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如果刘协有后。这个问题就不成为问题,但现在却是刘协无后。依照汉代惯例,那就得从诸侯王中选择新任天子。两汉几十任皇帝普遍子嗣不旺。象刘协这样绝嗣的,他绝不是第一个。若是在盛世,这个难题是怎么从一大堆候选人中选出真命天子。但经过十余年的战乱,尤其是席卷半个大汉的黄巾之乱,造成了许多诸侯王的死亡、逃亡、失散,家门中落,这时的难题就成了“怎么找到足够的、合乎条件的候选人”。
在这第二个议题上,最有发言权的,就属三公之一的刘艾了。刘艾此时的职务很特殊:宗正卿、持节行御史大夫。
宗正为九卿之一,主管皇室的宗室事务,皇帝,诸侯王,外戚男女的姻亲嫡庶等关系都由宗正来记录,通常由皇族中德高望重者担任。上一任的宗正卿,就是刘虞;刘艾虽然声望比不上刘虞,但随刘协出生入死,不离不弃,极得天子信任,故出任此职,也算实至名归。以宗正卿为正职,代理御史大夫之职。虽说是“行”(代理),但谁都知道,天子说行,你不行也行;天子说不行,你行也不行。所以,刘艾这个代理与正职无异。等同于兼任三公与九卿之职。
虽然这样搞有点出格,但当时马悍也没反对,因为这是皇族集团与外戚集团达成的协议。马悍这位外戚权柄太重,皇族需要一位能制衡他的人,或者说,是能制衡他的职务,刘艾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由于宗正卿最了解皇族成员的分布与渊源,对目下各国诸侯王子嗣及品行方面也最为了解,所以在候选储君的提名上,拥有无人替代的权威。故此,诸臣都望向刘艾,静候他发言。
刘艾也是当仁不让,大汉第十三任天子将由他来推举,想想都有点小激动哩。当下清清嗓子,拿起案台一沓宗谱,用明显嚎伤过的沙哑声音道:“在推举储君之前,职下要先排除几位宗亲。以下几位宗亲,不予讨论,即鲁恭王一系、东海恭王一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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