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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 (一剑封喉)



两个伙计抬着夫人,在前面大步流星,陈叫山和禾巧一路跟随,过关背台,经烂泥塘,出南门,跨小河桥,滑竿伙计走了大路,禾巧对陈叫山说,“他们步子大,咱们撵不上,不如操一条近道,正好在凌江桥上赶上他们……“

所谓的近道,原来是一大片芦苇荡。尽管天旱物燥,五谷绝收,但这片芦苇荡,因为依着凌江而生,且野生野长,竟蓬蓬勃勃,细叶冲天,远远望去,随风起伏,阳光之鲜亮,在芦叶上一道道划闪而过,忽明忽暗,似湖水荡漾……

待走近,发现芦苇高长,冒出人身一大截,陈叫山与禾巧走入其中,竟须仰视叶尖。原本金灿灿的阳光,蓝莹莹的天,走至芦苇荡深处,竟觉光线幽暗,且芦苇之间,又多生杂草,走着走着,禾巧眉头一皱,“糟糕,那条小路,我找不到了……”

陈叫山倒并不惊慌,笑道,“三合湾在凌江以南,我们只须直直向南走,必定能抵达凌江岸边……”说着,手指芦苇对禾巧说,“你看,但凡草木生长,乍看都是一样,其实略有差异,朝南一侧,因为向阳,枝叶便略微繁盛些,缩于其后的,则稍微泛白青嫩些。还有,太阳在东,我们面向太阳,右手为南嘛……我们就从这里直直走,这面就是南面。走——”

因为没有路,只是依凭方向而走,所以芦苇繁茂,几乎密到不可分拨。于是,陈叫山在前,并朝后伸出手,对禾巧说,“来,我拉着你,小心点儿……”

陈叫山的大手,厚茧遍布,指节粗壮,掌纹密密……禾巧的小手,绵若无骨,光似洁玉,嫩若小姜……大手握着小手,禾巧觉着胸膛里颇不消停,像是一只小老鼠,被扣进了木盆里,撞一下,顶一下,突突乱跳,不得其法,毫无去路,又急促不停……

禾巧的手心出汗了,陈叫山的手心汗更多,汗汗相汇,滑滑溜溜,汗汗相融,几欲滑脱……那是洋胰子搓手的感觉吗?那是皂角洗头发的感觉吗?是孩童时玩泥巴和水的感觉吗?

陈叫山将禾巧的手,愈加握紧了些,走几步,便变换一下握姿,横握,斜握,掌心对掌心相握,十指相扣而握……禾巧一步紧着一步,仿佛担心着小手从大手中,忽然就滑脱出来了,心里只是觉着慌,觉着紧,觉着急,又觉着相握的妥帖,觉着被保护的安逸,被引领的幸福……

望着陈叫山左手不断分拨芦苇,两脚左右开弓,又踢又踩,大刀阔斧开路的身影,禾巧眼中忽然就幻化出了一道光圈,那光圈中,是她初见陈叫山第一眼时,陈叫山光着上身,那一身硬挺似岩石的腱子肉……

只顾着望向前处,禾巧未曾顾及脚下,忽然被一个芦苇丛掩盖的树墩子,一磕一绊,“哎呀”一声,一下扑到陈叫山背上,险些摔倒……陈叫山转过来,扶着禾巧双肩,他的鼻口里呼出的热流,几乎将禾巧的刘海吹扬起来……禾巧低下头,忽然咬咬芳唇,脸上露出难受之状……

“怎么了,是不是脚崴了?”陈叫山欲低头查看禾巧的脚,是否被崴伤了,但两人离得有些太近,陈叫山刚略一弯腰,前额便要贴到禾巧的胸脯了……

“没事儿的,走吧……”禾巧皱着眉,却仍笑笑,脸上烫着汗,愈是心慌,愈是脸烫……

第四十八章跪梯

禾巧将一只胳膊,斜搭在陈叫山肩上,刚走出一步,身子朝下一坠,“哎哟”一声尖呼,陈叫山连忙拦腰将她扶住。踩倒一大片芦苇,让禾巧坐于其上,陈叫山蹲下来,将禾巧的脚,捧在手掌里,观察伤情。

软底粉红色布鞋,鞋口箍白筋,两侧绣有卷纹,似海浪奔涌,流线起伏,一指宽系带,自脚面绕过,带头呈梅花状,被一白色线扣扣住。陈叫山细细端详,欲去解那系带时,禾巧脸一红,“没事儿的……”

“我背你走吧——”陈叫山转过身子,背对禾巧,抓过禾巧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再捧着禾巧腰之两侧,朝上一送,站立起来,两臂托着禾巧小腿,一步步朝前,连踩带踏,朝前闯路……

芦苇逐渐稀疏,杂草逐渐稀疏,杉树和白杨,露出身形,现出全貌。陈叫山背着禾巧,几步踏过,便出了芦苇荡,见一大片沙滩,踩踏其上,绵绵软软,身姿几欲倾斜……陈叫山将禾巧的身子,朝上使劲一送,禾巧的一缕鬓发,便散垂下来,江风吹来,扫到陈叫山耳朵上,若有毛虫轻轻爬过……

禾巧伏在陈叫山背上,两臂斜搭在陈叫山肩膀上,胸前两颗蟠桃,随陈叫山的步子节奏,一下,又一下,触抵碰压着陈叫山脊背,刚至极致,柔至极致,刚柔相抵,其力无极……

陈叫山走得额头冒汗,禾巧则心慌面赤……

前面便是凌江——

空寥宽阔的江面,在日光下泛着一片白光,白光跳跃,晃得人眼晕,半迷半晕间,白光又细密成万千颗细珠,上下跳窜,竞相发光,点点碎亮,糅合一起,随水波徐徐而颤,似有烟,又无烟,水鸟贴江而翔,羽翅扑扇,珠光掩映……极远江面处,蓝天像一条绸带,拖坠于江面之上,蓝白分明,如此清晰,却又恍惚……

这便是刘邦倚江筑坛,授印赐剑,拜韩信为大将军,一统天下,创立大汉的凌江!这便是诸葛亮六出岐山,屯兵饮马,休养生息,力图中原的凌江!这便是陆游临江而立,遥望北方,心忧情切,“但悲不见九州同”的凌江!这便是大诗人王维笔下,“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的凌江……

陈叫山背着禾巧,迎着江风,大步向前,对岸的龙王庙,隐约可见,庙顶似有金光高射,红瓦黑脊,丽日碧空,大江大涌,令人豪情顿起!陈叫山不自禁地,吼出一段曲子——“苍波万顷孤岑矗,是一片水面上天竺。金鳌头满咽三杯,吸尽江山浓绿。蛟龙虑恐下燃犀,风起浪翻如屋。任夕阳归棹纵横,待偿我平生不足……”

“哈,你唱的是元人王仲谋的曲子。”禾巧歪着头,笑盈盈地问,“怎么调子这么怪?”陈叫山嘿嘿一笑,“我姑丈教的词,调子早忘了,胡乱吼哩……”

在陈叫山记忆里,当年表哥从北方战场,寄来家书,称一切安好时,姑丈温了一壶好酒,喝得面红耳赤,还硬让陈叫山呡了几小口,以筷敲击酒壶,便唱的这首曲子。当姑姑与表哥相继过世,那年清明,陈叫山陪着姑丈上坟祭奠,回家时,姑丈牵着陈叫山的手,一路慢走,一路低唱的,也是这首曲子……

陈叫山觉得姑丈好生奇怪,奇怪人的悲喜轮回,同一首曲子,竟可一样表达……而今,陈叫山面对凌江,仿佛受人指使似的,忽然也就唱起了这首曲子,自己也觉得自己奇怪了……

走到桥头时,两位滑竿伙计,一左一右,坐在桥前的石狮头上,以草帽扇着风。夫人则一脸焦虑,手搭眼上,四下望看,显然,夫人早已到达桥头多时了。

见陈叫山背着禾巧过来,夫人几步上前,先是忧心,继而看出无大碍时,一笑,便说,“鬼妮子,这倒好,有人背着走……”禾巧不好意思了,要下来,陈叫山不让,夫人便建议禾巧去坐滑竿,而禾巧又不愿。

于是,夫人依旧坐滑竿,禾巧依旧被陈叫山背着,踏上木桥,一路向南……

过木桥,便有一条大路,大路之西,有一小径,弯弯朝下,一直走下去,与大路落差,足有两丈之高。前面一片开阔之地,黄泥与沙粒黏合于地表,天旱地干,便露出龟裂狰狞的地缝,有的地缝之宽,足以卡住陈叫山的双脚,不由得陈叫山小心谨慎,以防扭倒。

朝西南行约百步,却是一高大土包,龙王庙正于其上,一条宽约六尺的石砌阶梯,披挂于土包之上。

这时,禾巧说要下来走,陈叫山不让,禾巧却硬要下来,并悄悄在陈叫山耳边说,“这道石梯,平时可以走着上去,但如果进庙求雨,必须是跪着上去,以示对龙王的虔诚……”

两位伙计缓缓放平滑竿,夫人下来,对两位伙计说,“你们一路辛苦,就不必跪石梯了,在这下边好好歇歇……”说罢,便双膝着地,一下下朝石梯移去,两手撑一下,单膝先上一级,身子朝右倾斜,另一膝盖再随上去……每跪上一级,则双手合十,冲着龙王庙弯腰,磕头……而后,再是两手一撑,单膝跪上,身子倾斜,另膝随之……

陈叫山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老爷、少爷、三太太,总不大愿意来求雨,而夫人来求雨一回,便病倒的缘由了……

禾巧被陈叫山放下后,由于脚长时间悬垂,充血过度,甫一着地,就疼得站立不住,陈叫山连忙将她搀住,才不致跌倒!

“你坐到滑竿上歇一歇吧,我上去和夫人求雨就成……”陈叫山扶着禾巧,见她站都站不稳,如何再能跪上石梯?禾巧却笑着摇摇头,“没事儿,你扶我过去……”

禾巧跪在石阶上,两手一撑,单膝朝上移动时,一下折了脚踝,疼得倒吸凉气,但她皱眉咬牙,硬是移上去了……陈叫山跪在禾巧身后,看着她那般疼痛,却那般决绝,敬佩,怜惜,忧心,焦虑,齐齐在眼中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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