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这种事,很难控制的。病家的体质,决定了病情好转的快慢,是不能一概而论的。一般的大夫,说话都会留三分余地,不会准确告诉病家几日能好。
万一好不了,岂不是砸了招牌?
刘苓生的恩师邵立飞那等名医,都从来不轻易许诺病家几日能好。
而陈璟,他居然说了。
真是无知无畏!
“这......”三姑丈眼底闪过几分不信任,“央及,无需再开方子?”
三姑丈不学医,可是贺振生病多年,贺家其他人也有点久病成医。三姑丈不知道太多的医学知识,却也明白,病情不可能一下子就好的,需要缓慢调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嘛。
抽丝肯定要一点点的慢慢来。
而贺振呢,之前病得那么可怕,一病就是五年。
五年啊,那病就深入腑脏了吧?怎么可能不用药巩固就好了呢?
有点好转的迹象,就不再用药,这不是儿戏吗?
还是,这孩子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用药?
想到这里,三姑丈看了眼刘苓生。
他对陈璟的不信任,刘苓生看得一清二楚。
刘苓生不由在心里笑了笑。
“真的不需要。”陈璟道。
“不如,老夫开个方子,陈公子裁剪指点?”刘苓生上前,温和问道。
不需要?
是不会吧。
那么,老夫帮帮你,让众人都瞧瞧,给你一个台阶下。
刘苓生这话一出,是什么意图,屋子里每个人都清楚。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下。
对陈璟的信任,也渐渐随着陈璟不肯开方子的疑惑而消散几分。哪怕是陈二,也觉得陈璟是偶然蒙对了贺振的病,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治,才不肯开方子。
而刘苓生这个时候给个阶梯,让陈璟好下台,无疑是宽和大度,叫人敬佩。
三姑丈就感激看了眼刘苓生。
刘苓生淡然微笑。
“不用!”陈璟干脆道,“刘大夫,恕晚辈无礼,我表兄这病,还是你的药治坏了他!”
第032章真热假寒
陈璟的话一出,众人都看向刘苓生。
刘苓生袖底的手,暗暗攥了攥,眸子凛冽,轻霜覆面。他没有怒斥,而是不轻不重的冷哼了声。这声冷哼,显示了他的气度和威严,叫人不容小窥。
贺家众人就纷纷将眼睛挪开。
“央及,不可无礼。”陈二出来打圆场,声音并不严肃。陈璟和刘苓生对峙上了,贺家既不好得罪刘苓生,也不好得罪陈璟,说什么都不恰当,局面有点僵持。
而陈二是陈璟的兄长,他不是贺家人,他可以呵斥族弟,打破僵局。
“是。”陈璟很通透,顺势接了陈二的话,收敛锋芒。
陈二很满意,心就彻底偏到了陈璟这边。他笑笑,看向刘苓生:“舍弟幼年,言辞不当之处,刘大夫多担待。”
人家算是赔礼了,刘苓生也不好当着贺家众人得理不饶人,落下刻薄名声,只得说句“言重了”,勉强点点头,以示原谅了陈璟方才的放肆。
“......既然刘大夫不介意,央及你就说说,水曲表弟的病,怎么被治坏的?好让三姑丈和三姑母安心。”刘苓生一点头,陈二立马转脸就这样说。
刘苓生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他没有说不介意啊。
什么被治坏了,分明就是诬陷。
结果,陈二还用话套他。刘苓生没想到陈氏兄弟一个比一个阴险,未曾留心,就着了陈二的道儿。
现在再说什么,也落了下乘,还不如听听陈璟说什么,再反驳他。
刘苓生紧抿着唇,寒意在周身流转。
陈璟视若不见,态度平常说他的结论:“水曲表兄的病,并非什么寒症,他是热证。”
这话一说,屋子里众人面面相觑。
大家都有点尴尬,不知该用什么眼神看陈璟。
说贺振不是寒症,乃是热证,陈璟并不是第一人。两年前,就有位郎中这样说过。
贺振明明怕冷,没有学过医的都知道这是寒症;寒症应该用热燥之剂,但是那些药对贺振毫无作用,的确也怪异;于是,两年前有位郎中说是热证,是“真热假寒”,贺家相信了,让他治了。
结果,那位郎中差点把贺振治死了。
现在,陈璟又跑来说这种话......
众人都知道他说错了,心里有点失望;可他又将贺振的病势减了七成,又不能肯定他真的没有医术。
大家心情都挺复杂的。
刘苓生眼底就有了讥讽之色。
陈二轻咳。
贺提看了眼父母和贺振,想说什么,却又见贺振病势大减,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沉默不语。
陈璟并未等众人开口,继续道:“昨日我给水曲表兄取脉,他的两寸脉皆絙绳有力,足见并非寒症。五年前,他被打伤丢在暴日之下,染了热邪;而后又高烧,热毒炽盛,深入体内。
热毒太盛,就会阻碍气血运转。气血运转不畅,供应不到体表,体表就会感觉寒。所以,热毒越炽,体表越缺乏气血,人就越感觉寒冷,皆是因为热邪阻碍了气机。
体表觉得寒,郎中们并未深究,反而用了燥热之药,更添了热毒。二表兄的肠胃应该不太好,时常腹泻,将热毒通过下泄清泄了几分,这才保命至今。”
他这话说完,屋子里静了下。
他说贺振病因,是没错的。而辩证的过程,也挺有道理,比上次那位大夫说得清楚多了。
上次那位说贺振是“热证”的大夫,辩证时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
陈璟的话,通俗易懂,不懂医理的人也明白。
“对,我时常有腹泻,并不严重。”贺振突然开口,惊喜道,“央及,你连这个都知道?”
众人眼底,就添了惊愕。
贺振偶然腹泻的事,他们还以为是贺振告诉陈璟的,包括刘苓生。
现在听贺振这口气,他根本没有提这茬。
陈璟连这个都能诊断出来?
刘苓生心里,升起了些许寒意:这孩子,不简单。
“嗯。若不是偶然腹泻,你根本承不住那么多燥热之剂。你能延命,都是因为腹泻将药剂里的燥热清泄出去了几分。你这隔三差五的腹泻,也不是从五年前开始的。若是一开始就腹泻,你也撑不到今天。”陈璟笑道。
三姑丈倏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有点难看,满是愧疚道:“是两年前那位薛郎中开的方子,让水曲腹泻不止,从此水曲就落下了这偶然腹泻的毛病。我们想起来,恨极了那位郎中。如今说起来,他真的救了水曲的命?”
薛郎中,就是说贺振是“热证”的大夫。
可是他的药让贺振上吐下泻,脉息都没了,半条命都没有了。贺家上下暴怒,将薛郎中打断了一条腿,赶了出去。
当时,贺家众人都怒极攻心。
“这么说,应该是了。”陈璟道。
贺家几个人对视一眼,彼此眼底的情绪都有点难堪。
特别是三姑丈,内疚痛色掩饰不住。
人家救了他儿子的命,他还把人家的腿打断。不知道那位郎中,现在是死是活。若是从此死了,就是一条人命,三姑丈后悔不跌。
“......三姑丈也不必自责,那位郎中辩证是对的,水曲表兄的病,的确是‘真热假寒’,但是他药用错了。他让水曲表兄腹泻,不过是无心插柳。
像水曲表兄,病了三年,热邪太炽,身体虚弱,一旦用寒凉的药,就要清泄。他太虚,经不起清泄。幸亏及早停住了寒凉之药,才挽回了水曲表兄一命。”陈璟将三姑丈的表情看在眼里,出言安慰。
祛热的药,都有下泄的作用。一个人原本就体虚,再下泄就会要命。
这......
他这话,把大家都绕晕了。
病家畏寒,应该是寒症,陈璟却说是热症;既是热症,又说祛热的药就害命。
那,到底该怎么办?
“故而,你把水曲推到了循水湖?”贺提最先反应过来,“不能用祛热的药,就用寒水祛热?”
这也行吗?
这猜测既大胆,却又像那么回事。
大家又把目光紧紧盯着陈璟,等陈璟回答。
陈璟点点头:“大致就是这样了。我问过水曲表兄,知道他承受不住寒凉之药,又知道他连续五年服用燥热之剂,热毒深入。若是再耽误,以后就难说了。
我将他推到湖里,其一是这个时节的湖水冰凉,能祛热;二则他不知缘故,受了惊吓,奋力反抗,诱发了自身的正气,出了身汗。
所以,他狠狠冻了一回,祛了三成的热邪;又因为受惊反抗,战汗不止,诱发自身的正气,使得热邪通过汗水清泄出来,而不是腹泻。这么一来,他的病势就减轻了七八成。
如今,他仍是虚弱,祛除热邪的药还是不能用。所以,最好不要开方子,让他静养。”
用寒水浇热,用发汗泄热......
在场的众人里,最震惊的莫过于刘苓生。
这种治病方法,他闻所未闻。
他的恩师邵立飞也从来没有说过。
若说这孩子信口胡言,刘苓生亦能反驳他。可是,他已经将贺振五年未愈的顽疾,治好了七八成。不用药,就这样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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