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如果!”顾宪成一挥手止住了叶向高还没说完的话,“进卿,你还是没摸清咱们皇上的脾气啊……我断定申汝墨这次必定搬起石头砸了自已脚,不但他一心想立太子一事会成画饼水月,只怕他这辈子辛苦几十年累积获得的圣眷,这一下也都要折进去了。”
叶向高又惊又喜,申时行掌握的内阁几乎是铁板一块,虽然勉强安排进了一个沈一贯,可是他和顾宪成都明白,那也只是安排进了而已,并没有实质上多大的作用。
做为保三派的骨干一员,这些年他们不知费了多劲,设了多少圈套,愣是没找出申时行这只老狐狸一点致命之处,虽然也掌握了一些证据,可就凭那些想扳倒申时行无异于白日做梦。
现下的申时行就象一座高山,他一天不倒,就阻挡着他们永远登不上大明权力的最高峰!
“依先生所说,皇长子看来依旧不得圣心,那我们皇三子就大有希望了。”
看着叶向高又惊又喜的神色,顾宪成脸上笑容敛去,“到底立谁为太子,皇上的心思一直难明,这个事我一直颇费思量……”说到这里顾宪成也是摇头不语。
从郑贵妃那里传来的消息,最近只要有人提起皇长子的事情,万历脸上就会出现一种奇怪复杂的表情,就连最了解万历心思的郑贵妃都参祥不透,只得密信求助于顾宪成,可是顾宪成这几日为此事费尽心思,也是百般思之无解。
“先生,娘娘不是说她已得到上谕……”
“圣旨没下前,谁说的都没用,进卿慎言!”顾宪成脸色一肃,瞪了叶向高一眼。只要牵扯到郑贵妃的事,顾宪成都是慎之又慎,被薄责的叶向高脸上一红,低头认错。
“学生一时心急失言,老师莫怪。”
毕竟是自已一手培养看中的人,对于叶向高顾宪成一直是另眼相看的。拍了拍他的手,意示安慰。
“咱们那位圣上,这辈子最恨别人逼迫。张居正的下场你没有看到么?”顾宪成冷笑一声,“申时行举阁相胁,以为可以拿捏皇上逼其屈服。可是他也不想想,这天下是谁人的天下!一个失了圣心的首辅还能呆得下去么?”
一语有如醍醐灌顶,叶向高眉花眼笑,“申时行在内阁中大权独揽,我们不管做什么终究被他压制掣肘,老师想找个帮手太难了。”叶向高也不是简单人,几句话就小黑了沈一贯一把。
“沈一贯为人圆滑老练,对我们也只是虚以委蛇而已,日后你入阁后对他要多加提防。”顾宪成脸上笑容隐去,从开始到现在第一次换上一副严重的神色。
叶向高神色肃穆,似乎被顾宪成点醒了什么,可又有一点抓不着摸不到的感觉,“老师,你的意思是……”
顾宪成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伸了个懒腰,“进卿,这个时候,一静不如一动!申时行要闹就由着他们闹,太子的事你放心,就眼下这个情况来看,谁闹也白搭。简在帝心,立国本这个事玄着呢。”
“不过拜他们所赐,我们眼前也有了一件事也能忙活忙活……”顾宪成含笑看向叶向高。
心有灵犀一点通,叶向高眼神一亮:“申时行?”
“不错!”顾宪成毫不吝啬对叶向高的欣赏,“申时行这次犯颜直上,已经失了圣心。他独霸朝纲十几年,是时候该休息了。”
叶向高和顾宪成对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异口同声说出两个字,“言官!”
自文华殿回来的黄锦一脸黑色跪在地上,随着哐啷一声,黄锦闭上眼睛哆嗦了一下,如果他没记错的,这是万历皇上砸的第五个物件了,足可见圣心现在恼怒到了什么程度。
“传旨!”望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万历终于屈服了!没了内阁,万历这几天过什么是什么日子只有他自已知道,他快累死了都!为了自已的幸福生活,万历皇上终于不得已的屈服了。
“众卿议立太子一事,攸关大明江山社稷,事关国本,不得不容朕深思。朕诚待天下,等皇长子归宫之日,朕自然会有交待。”
与前番几次随口推搪不同,这次的是正儿八经下了圣旨,万历总算是有了态度。都说皇帝金口玉牙,那是戏文里说着玩的,皇帝也是人,也会玩赖,可是圣旨就不能闹着玩了,白纸黑字的圣旨说出来就得做得到,否则一个没信用的皇帝是自已在作死。
这道圣旨就好象和平路线图,时间地点结果都定下来了。对于这个结果,申时行为首的内阁中人除了沈一贯外都极是满意,这是一步可喜的成果。皇长子回宫在即,到时皇上想拖也拖不出个花样来。
对于立太子这件大事,他们没指望一步登天,一步一个脚印的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四人中除了王锡爵真的回家侍疾去了以外,那三位自然是该干嘛干嘛,一切照旧运转。
如同京城那翻来倒去的天气一样,从一本《论辅臣科臣疏》开始,貌似平静的朝廷已经注定不会再平静下去,写这个奏折的是一个言官,南京礼部主事汤显祖。
静静望着黄锦送来的这个折子,看着上边红笔朱批,申时行养了一辈子的泰山崩于前不形于色的脸终于变色了,那一个个红色淋漓的大字,每一个都让他心惊肉跳。
多年从政,有着无比丰富的斗争经验申时行意识到,看来火终究烧到自已身上了……申时行疲惫闭上了眼,嘴角一丝苦笑显露了他的心境。
第五十三章太平
一向是能坐着决不站着、能躺着从不坐着的郑国泰,全然没了往日的悠闲,带着一身肥肉不停的来回踱步,脸上神色明显的急燥不宁。
“大人,顾先生出去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在一旁让他转得头晕的福建佥事李琯凑上前来。
“你问我,我问你老娘去么?”按理说福建佥事大小也是个正四品,与郑国泰的五城兵马官同品同级,可李琯在郑国泰面前老实的如同老鼠见了猫,被他一吼马上住了嘴,不敢再吱一声。
安静是安静了,可是郑国泰心头上的烦燥没有丝毫减弱。让他烦的主要原因就是顾宪成!申时行三朝老臣,论声望、论资历朝廷中无人能望其项背,想当初张居正那么霸道不容人的主,申时行在他手下都能混得游刃有余,就凭你顾宪成,能够扳倒这么尊大神?
虽然他们郑氏现在朝中已经有了一定势力,可是远远没到可以和申时行硬抗的地步。郑国泰不是怕顾宪成出事,他死不死和老郑家没关系,可如果因为他而连累到自已那可就大事不妙。
“顾大人回来了!”声落人现,门口有小厮挑开帘子,顾宪成带着一身寒气进来了,抬头看到郑国泰和李绾,微微一怔随即了然。
“大顾,你可回来了,我们都快急死了。”
一旁的李绾连连点头,以示他和郑国泰的心情一样。顾宪成并不理会他们二人,脱了身上斗篷,小厮捧过热水,净面净手之后,这才招呼二人坐下。
“那折子…递上去,怎么说?”郑国泰一脸阴郁的看着顾宪成,直接就开门见山讨结果。顾宪成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物交给郑国泰,拿起手边的茶,一气饮下半盏。
你让郑国泰看个小画册小黄书什么的还行,你让他看折子,不如要了他的命。随手递给一旁眼巴巴的李绾,不耐烦的道:“你们这些文绉绉酸溜溜的东西谁看得懂,李绾,还是你看吧。”
李绾迫不及待的接过来一看,却是一份抄录的折子,顿时一愣。顾宪成意味深长一笑,“立德,看完再说。”李绾点了点头,就着身边的烛光就看了起来。
“妙、妙、妙……”李绾看完一遍又看一遍,随后手舞足蹈,不住口的称妙。郑国泰看不惯他这疯颠样子,冷笑一声,“李大人这么喜欢猫,一会老子让人送上十只八只到你府上,天天让你喵个够如何?”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李绾和顾宪成相视苦笑,对这只草包真的是无可奈何。
顾宪成自然不会理他,只管低头喝茶。可是李绾不敢怠慢,陪笑道:“郑大人有所不知,这个折子弹劾申时行专权跋扈,压制言官,误朝乱政几条大罪,果然不愧才名远扬的汤显祖,啧啧,科臣疏?苛臣疏!这一份奏章文辞尖锐,下笔如刀,足以揭皮见骨,痛快淋漓。”
李绾嘴下这个写折子汤显祖不是简单人物,今年四十岁的他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名满天下。曾两度考中进士,却都因得罪了张居正被使绊子落榜,一直到十年之后才中了进士。可能应了那句话,才高者必傲物,连张居正都没放在眼里的汤大人,对于眼下持政的申时行自然也不大感冒。
申时行倒是爱才,可是架不住热脸老贴他的冷屁股,所以汤先生的下场是可以预见的,申时行人厚道,也没怎么太难为他,就让他在南京的礼部混了个差事。也就是在那时候,汤显祖认识了同样在南京坐冷板凳的叶向高。
这次弹劾申时行,叶向高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这个汤显祖。事实证明,叶向高的没有看走眼,汤显祖这一个开头炮打得极为成功和漂亮。
郑国泰一听是弹劾申时行的马上来了精神,一迭连声问道:“大顾,你快点说,圣上对这份折子是怎么批的?老沈那个家伙怎么说?”
鉴于郑国泰两只大眼珠子都快崩出眼眶了,顾宪成不再卖关子,“皇上已经下旨,汤显祖即日起发配广东徐闻做典史。”一句话云淡风轻,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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