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辽东来往京城去,敢如此气势骄人莫非……”此刻大庚县府衙内,县令陆少龙一身官袍,坐在堂前,手扶案上,两眼望天,不停的琢磨刚才几个捕快带回来的消息……陆县令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没等他细细琢磨,有衙役飞速来报,门口有一行人在外求见。
来不及多想,陆县令慌忙收拾了一下,心中虽然有猜疑,在搞不情况下不敢太过张扬,也不敢太怠慢,为小心起见便在二门上守着亲自迎接。
朱常洛和李如梅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在看到后边跟着的熊廷弼时,陆县令一阵愕然。不过这个不是重点,这一行人的与众不同,连个捕头都能看出来个一二三,陆县令再看不出来,这官真做到狗身上了。
掸掸身上灰,正了正官帽,陆县令周身好似二两重的柳絮随风飘了过来,一脸笑容的真诚又温暖,“各位大驾远来小县,下官没能远迎,望请上官恕罪。”
其实陆县令自称下官,真不是他妄自菲薄。先不说朱常洛的那一身不言而喻的贵气,就凭立在眼前大马金刀的李如梅,陆县令就已经确定这个人官阶绝对在自已之上!原因很简单,七品官基本上是有官一族近乎最小的一种,是个官就比他大。
“贵县太客气了,在下辽东总兵李如梅,有事到京面圣。来的唐突,不要见怪才好。”李如梅冷哼一声,微微一拱手,算是还礼。
“辽东……总兵?那不知镇守北疆的宁远伯大人与阁下怎么称呼?”
“正是家父!”
人的名,树的影,先不说李成梁权倾朝野,威名赫赫,就是李如梅也是大名鼎鼎的李门五虎将之一,大明朝是个当官的都是如雷贯耳。
做梦都没想到自已的小庙居然能来这样的大佛,若在平时,陆县令早就身轻如燕,全力讨好献媚了,可是看到站在李如梅身后正朝着自已瞪眼的熊廷弼,陆县令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心里叫苦连天。
随后一行人的安置,陆县令卖力的亲力亲为,任谁拉都拉不住,忙得这叫一个鸡飞狗跳。好容易等他喘上一口气来,朱常洛开门见山,一句话让他又惊又喜,差点厥过去。
“我们这次来贵县,想找陆大人说个情……”朱常洛笑得如沐春风,态度好的不得了。
一见朱常洛说话,陆县令连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回答,“小公子客气了,有事就请吩咐,下官无有不从的。”
拉过身边横眉立目的熊孩子,“这位想必陆大人也识得,他是我远房一个表亲,今日恰巧在路上碰到,他从小性子耿直,嫉恶如仇,见不得一些腌臜事情,听说他冒犯了大人,我想腼脸向大人求个情,不知能不高抬贵手放过他呢?”
一番话说的春风扑面,客气之极,可陆县令差点就跪了,这话里话外,言刀霜剑犀利锋茫,已令他心惊胆颤。
“公子太客气了,一切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当不起公子说情,就此揭过就是。”陆县令额头上刚消停的汗又冒了出来。
“即然是误会,说清就好,多承大人的情了。只是即然管了这一桩,还有一桩事不得不过问一下。”
陆县令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幸好他看到熊廷弼时已经有思想准备,于是添上了一句,“不知公子要过问什么事,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陆大人就是爽快!”朱常洛拍拍掌,“莫家告罗府害人一案,不知贵县是如何断的?不是我们要管闲事,只是那莫江城是我表兄的朋友,我们就是想问一问,没有半点干涉的意思……”
不干涉你个头!不干涉你问什么,滚蛋不就成了么?陆县令牙齿咬得死死的,先在心里诅咒一番后,可一开口便换了一番声气。
“莫氏兰心一案,经杵作验定,那莫氏确实是暴病而亡,这个都有卷宗在案的。至于莫江城状告罗家谋害一案,他即拿不出证据,又不肯罢休,一味搅乱公堂,下官不得已将他拿在大牢,即然有公子出面,下官着人放他出来也就是了。”
一推二做五,几句话推得干净之极。果然老奸巨滑,朱常洛呵呵笑了两声。
一旁的熊廷弼见他指鹿为马,大玩太极之术,不由得蛮性发作,正要破口大骂,朱常洛两道寒冰似的眼光横了过来,熊廷弼忽然就泄了气,低了头不再讲话。
“大人心如明镜,办案是错不了的。只是人命关天,莫江城与我表兄又是好友,我们既然遇上了,不搞个水落石出心中不安,我们想去狱中一探,不知陆大人肯或不肯?”
看来这趟混水是趟定了,到了此刻陆县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你们李家势大根深,只怕对上那位主也得避让三分!
“公子有命,下官怎能不允,便由下官亲自带各位狱中一行吧。”陆县令没有迟疑,很痛快的答应了。这倒让以为要左推右挡磨叽一阵才能成的朱常洛小吃了一惊……这么痛快的答应,有点不太科学,果然……
“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第五十章剖心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这官也有官道,有些东西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对于借一步要说些什么的陆县令,朱常洛心领神会。
官场上的事颇为玄妙,有些事明明彼此明白却偏偏不能点破,一定要隔着一层纱。这层纱好比那戏台上的锣鼓,看似无用,却不可或缺。
初听戏的人不懂,以为唱戏有胡琴丝竹就已足够,可一出戏下来,锣鼓锵锵,轻重缓急,高低曲折,意味深长,听着锣鼓音,懂行的人便知道这戏该怎么唱了。所以说话听音,锣鼓听声,这个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下官能否抖胆问一句,公子和宁远伯是什么关系?”看着陆县令一脸紧张的表情,朱常洛差点笑出声来,忍了一忍,正色道:“在下不才,是他老人家的孙女婿。”
陆县令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脸上诌媚之色越发添了几分,紧接着压低了声音,“公子和狱中关押的莫江城有亲?”
朱常洛懒得和他废话,皱起了眉头,眼中飞起一点寒意,“我与莫家非亲非顾,陆大人有话就请直说吧。”
“好,公子玲珑九窍,下官一见投缘,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朱常洛暗暗好笑,还好没有说什么敬仰如滔滔江水什么的,看来这个陆大人精通马屁之道,几句话就和自已拉上关系了。
“这个案子是苦主是莫家,可犯事的罗家少爷的父亲是朝中礼部给事中罗大厷罗大人。”朱常络看这陆县令神秘了半天,以为这个罗家少爷身后不知有什么样的背景,搞半天就是一个六品的礼部给事中?皇城中之中六品官多如牛毛,不夸张的说,一块砖头丢下去砸死几个,里边能有一半是六品的。
吏户兵刑礼工六部中,礼部也就是比工部强上那一星半点。若罗大厷是个礼部尚书还算得上是个官,可是一个小小的六品礼部给事中,至于将你吓成这个样子?
惯看颜色的陆县令已经猜出了朱常洛心事,苦笑一声,“公子以为我是怕那个罗大厷?谬也谬也……”
谬也?这话有意思,朱常洛从中听出了几分味道,顿时来了兴趣,“陆大人,话都说一半,不用再卖关子,咱们开门见山行不行?”见他罗罗嗦嗦不爽快有些厌烦,眼角眉梢带上了一点不悦。
“罗大人与郑国舅关系匪浅,这次他的儿子犯案,是郑国舅派人来信叮嘱,要下官酌情办理。”陆县令一咬牙,终于吐露了这个案子的真正猫腻。
原来如此,朱常洛恍然大悟。以郑国泰今时今日的地位,确实不是一介县令所能匹敌。当下点了点头,“多谢陆大人据实以告。可此事我即然插手,便得有始有终。”
满心以为抬出郑国泰肯定能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知难而退,毕竟郑国泰身后是郑贵妃,郑贵妃身后可是皇上啊……可事实却令陆县令大失所望。
“公子,可否听下官一劝?这案子郑国舅已参和进来,公子虽然有李伯爷撑腰,可是郑家是天子近臣,又有椒房之宠,依下官看,公子此举实为不智。下官今日一再罗嗦,就是不想看到公子身处险境而不知。”陆县令苦口婆心,不见黄河不死心。
“举头三尺有神明,湛湛青天不可欺。事难两全,陆大人只知道明哲守身,却没想到已经辜负皇恩了。若是我没记错,再过两年就是京察大期,依我看,大人若不早做抉择,这顶乌纱是插花高升还是回家种田,怕是还在两可之间。”
朱常洛这番话意义颇多,似有所指,又拉又打隐隐还有威胁之意,陆县令如何听不出来,事关前程大事,陆县令头上又是一阵冷汗。
不过有一点陆县令是真心明白了,看这位小爷的意思,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摆明了没把郑家放在眼中,这是要叫板呀。他可不知道朱常洛听到这一个郑字,新仇旧恨齐涌心头,即然罗家是郑家的党羽,那就先砍了再说。
思来想去的陆县令终于叹了口气,自已一个芝麻小官这是何苦来哉呢,这个小爷身后是李成梁,罗退思身后有罗大厷和郑国泰。正所谓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自已居然还想从中调停,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罢了,本大人不管了行不行!想到这里陆县令倒也干脆,转身回到案前,拿出一迭文书交给朱常络,“话已说明,下官责任已了,这是审案前后卷宗,公子一看便知。”说完后舔了下干裂的嘴唇,“此案尚没有结案,眼下倒也还来的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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