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奇怪着,那洪筹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对那小厮道,“今rì之事不得说出去,否则咱家要了你的小命。”
“小人明白。”
那小厮连连应声,自幼在汴梁生长,当然看得出眼前是宫中之人,寻状元郎肯定是要紧之事,哪里是他这酒楼跑堂的活计能胡乱嚼舌根的?
打发走小厮后,杨延昭进了房间,洪筹左右看了看之后,忙关了门,“状元公,你可得救救咱家……”
刚见到洪筹,杨延昭便有些吃惊,如今听他这一说,隐约能猜出宫中出了事情,不禁开口问道,“洪公公,你这是怎么了?”
犹豫了片刻,洪筹将声音压低,“官家赐死了违命侯,郑国夫人也饮鸩而亡,状元公,你得为咱家想想办法才是……”
李煜死了?
闻言,杨延昭很是震惊,即便他早已知晓李煜会被赵光义所杀,但也没想到是如此之快。
记忆中,那孤傲而又卓尔不羁的身影顿时消散开去,从此世上少了对酒当歌,笑看红尘之人。
或许,在南唐被灭之后,他便已经不复于世了。
不知为何,杨延昭胸中有些酸楚和落寞生起,难不成真的如李煜所说,自己与他早相识十多年,二人可以成为挚交好友?
“状元公?状元公?”
见杨延昭出了神,那洪筹忙急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脸上满是哀求,“状元公,你可要救咱家呀!”
被洪筹这一唤,杨延昭将感压在心底,回神来,却又觉得不解了,“洪公公,这违命侯夫妇离世,与你有何干系?”
“状元公,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官家前几rì将郑国夫人召唤进宫,rìrì宠幸,今天郑国夫人以死相逼,官家才准许她回府。
可是临行之前,王公公刻意交待,说官家下旨赐死违命侯,要咱家一定要将郑国夫人接回宫中。
也怪咱家心软,就应该派人盯紧郑国夫人,让她陪着违命侯以诉断肠之痛,哪料到会饮毒自尽,真是将咱家给害苦了。
状元公,你博才多学,还请出些注意,救救咱家的xìng命!”
经洪筹这一说,杨延昭也算是明白了他害怕之处,想起赵光义对小周后美sè的垂涎,如今后者自杀身亡,迁怒下来,作为接送太监,洪筹的脑袋肯定是要搬家的。
事情极为刺手,宦官本就是皇帝的家奴,少有不称意,即便是打杀,也不过是寻常的事情。
“状元公,你可得救救小人!”
见杨延昭不出声,洪筹的眼泪都落了下来,甚至双膝跪地,口中满是哀求之语。
“洪公公,这可使不得!”
伸手要扶起对方,可是他不出救命之言,那洪筹哪里愿意起身,硬是跪在地上,求着杨延昭出手相助。
“罢了,洪公公,此事官家肯定会盛怒,完全平息天子之怒杨璟是做不到,不过公公或许可以侥幸逃脱死罪。”
闻言,洪筹大喜,“还请状元公指点。”
“违命侯府可还有他人?”
“有,违命侯曾经的嫔妃皆在。”
“她们可会有活路?”
虽不明白杨延昭为何这样问,但洪筹还是想了想应道,“依小人推测,甚难。”
“善,公公可言进入侯府之后,饮了茶水,便昏迷不醒,待有知觉后,已发现郑国夫人已随违命侯而去。
当然,公公得保证跟着你的人口径相同,以免漏了风声。”
“跟着我前往侯府的都是心腹,这个倒是可以保证。”
“如此甚好,不过为了减少怀疑,酒楼不远处便有家药铺,可以买些迷药,让其他人少量饮下,仍作昏迷之样,而公公便立刻进宫禀报此事。
至于禀报之事,公公定是不能只身去与官家说,可以求官家身边的红人前往,这样,也能免得官家在怒气中烧时将你给杖杀了。
杨璟所想的唯有这么多,至于能否保下公公的xìng命,那便看造化了。”
“多谢状元公。”
洪筹忙道谢着,眼下也只有这样了,可须臾他便犯了为难,“王公公是官家身前的红人,可是我身边没有他老人家能看上眼之物,不知状元公……”
有些难以启齿,但是为了保命,哪还有说不出来的话?他只不过是祗候殿直,捞油水的机会本就少,能拿到宫中大太监中意的物件就更加寥寥无几了。
“呵呵,恰好杨璟身边有一个玉佩,希望能帮到公公的忙。”
说着,杨延昭将腰间的玉佩解下,这是何钰送予他的,成sè虽然不及王侯用所之物,但在玉石之中也算是jīng品了,在宫中开了眼界的洪筹当然也认了出来。
接过玉佩,洪筹弯身行了一礼,“状元公,若是洪筹今rì不死,但凡状元公所托,必定生死相助。”
杨延昭赶紧伸手扶住他,“公公不必客气,杨璟也是觉得公公比较投缘,时辰也差不多了,还望公公加紧。”
闻言,洪筹点了点头,再次与杨延昭道了别,便匆匆的出了酒楼,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后者脸sè再次出现落寞之意,深深的叹了口气,满是凄凉。
过了片刻,出了酒楼,在在回去的小巷中,杨延昭思绪再起,李煜死了,不知赵光义会是何种心情?
或许,他所关心的并不是李煜,而是那风华绝代的小周后。
但不管如何,盛怒是肯定,只希望洪筹能躲过这一劫,如此来,自己也算是在宫中有了人脉。
有他近天子颜,今后也能快人一步知晓朝中大事,从而取得快人一步的先机,也好早做准备。
正想着,却已快到了院子,这时,一道身影冲了出来,差点撞到了他的身上。
待回过神,发现对方是个女子,从她回过脸的一瞥中,杨延昭不由得猛然一惊,竟是李煜颇为喜爱的舞女,窅娘!
侯府剧变,家主双亡,按理说此刻她应该在痛苦流泪,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从神情来看,似乎几位慌张,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
正待杨延昭要跟上前的时候,那窅娘却是停了下来,声音弱弱的问着,“可是状元公?”
好像是在找自己?
这下杨延昭更加的不解了,但还是上前应道,“正是杨璟,不知姑娘有何事?”
“我家老爷让窅娘将此物给状元公。”
说着,窅娘从怀中取出那镂空镶着金丝的木盒递了上前,“老爷在过世之前吩咐窅娘将此物交给状元公,他还说了,你的那首词少了个名儿,便自作主张的取了‘虞美人’,望公子勿怪。”
接过那木盒,虽不知其中是何物,但本就惋惜的心又一次被触动了?
这就是圣人所言的君子相交?
二人不过见过数面,所言也不过寥寥数句,而李煜在临死之时,却派人将这看似极为珍贵的木盒送予他,心中不免再生感慨。
见杨延昭收下了木盒,窅娘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转身往着巷子外走去,消瘦的身形中满是憔悴。
“姑娘,你这是要去何处?”
不知为何,杨延昭忍不住的出声问道,窅娘闻声,停了下来,转过身,“国破了,家也亡了,奴家自然是要回去了。”
她这是要求死。
杨延昭心中一凛,手下意识的将木盒打开,盒中是一段锦帛,上面画着些奇怪的印记,似乎是佛家经法。
没有揭开锦帛去一探究竟,杨延昭便合上了木盒,因为他看到了盒子内侧写的字迹,‘救窅娘。’
字迹殷红,还有淡淡的腥味,应该是鲜血所写。
看着已快消失的窅娘,也顾不得多想,纵身疾行,追上了她,以手化刀,在脖颈处一击,后者应声而倒。
??
第一百六十二章 禅叶
将窅娘打晕,杨延昭也犯愁,他的院子有人在监视,断不然将她带回去,左右思索了片刻,只能抱着她,趁着夜sè,到了朋来客栈。
偷偷找来碧月,将窅娘托付于她,明rì一道出了城,回宋州,倒也能省些事来。
“杨大哥,要是她醒来哭闹该如何?”
对于杨延昭送来的这女子,碧月可以看出她的年岁应该在自己之上,可是肌肤与容颜却丝毫不逊于‘云烟阁’的四位头牌,虽不知与杨延昭有和干系,但既然后者交待了,必定是要完成的,遂提出了这一难题。 ..
被碧月这一问,杨延昭思索了片刻,“买些迷药,让她多睡一会,待到了宋州后,碧月小姑娘再劝劝她,切莫再想着一死了之。”
“奴家省得了。”
将窅娘安排下来,再回到院子,却已经是亥时,见众人都在自娱自乐,杨延昭便径直的回了屋子。
“六郎,你回来了?”
罗氏女端着茶水走了进来,杨延昭露出往昔的笑脸,“恩,清儿,你没和鱼儿她们一道下棋么?”
“鱼儿和排风玩的正兴起,奴家便在一旁看看医书,倒也是惬意。” ..
说着,罗氏女走上前,给他揉着额头来,常人也许没发现,但是心细的她却是察觉到,自从中了状元之后,杨延昭心里的事越发的多了。
作为妇道人家,罗氏女明白,有些事是不该问的,因而只能将话吞进肚子中,每rì给杨延昭按摩,来去除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