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名唐军骑兵被一个半空扑来的吐蕃士兵拽下了马背,跌倒在青石上,鼻间鲜血直涌。没有横刀,没有长矛,两人用最原始的方式博弈着,争取着生存的权力。
吐蕃士兵一记直拳砸在了唐兵的右颊上,瞬时击碎了他三颗牙齿。那唐兵忍着剧痛回身便是一记勾拳,登时卸下了吐蕃士兵的下巴。
两人抱成一团,翻滚着,撕打着。他们用拳头挥,用膝盖顶,用脑袋撞,用牙齿咬……一切努力挣扎都是为了生存下去,看到明日的朝阳……
战争的残酷就在于泯灭人性,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不同信仰的人们在生存面前一样一样卑微平等。若想走下去,活下去,便要杀人,不断的杀人。不杀人,即是死!任何的道义仁善在生命面前都是那么的虚伪无力,他们只想活下去,仁义道德能当几斤干粮?任何的信仰神灵在死亡面前都失去了法力光环,他们绝望欲绝的时候,神明躲在何处?
说到底,要想活下去,还得靠手中的刀把子!
虽然它看上去丑陋、不堪、沾满了血腥,但在战场上却是最值得信赖,托付性命的朋友!
“呃!”
“呃!”
那名唐军士兵被吐蕃人狠狠掐住了脖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他的拼命的踢打着吐蕃人的下身,可那蛮子却似完全没有卵蛋般纹丝不动!
唐兵士兵的脸色已经憋成了酱紫色,拼命的张开嘴喘着粗气。他的喉结几乎被吐蕃蛮子碾碎,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暖液。他的眼白已渐渐翻起,神智已经渐渐恍惚。漆黑夜空下,他仿佛看到家中土炕上坐着的婆姨正举着纳好的鞋底,微笑着冲自己招手;他似乎听到了那个还没满岁的胖小子嚅嚅的叫着他:“爹爹。”
都要结束了吗?兴许老婆孩子还可以拿到一比不小的抚恤?希望朝廷的抚恤拨到他手里的时候还能剩下一些吧。唐兵的眼睛涌出一行热泪,渐渐闭上了眼睛。
“去死吧!”
阴影中爆出一声厉喝,鲜于瑜成乘马赶到抖出一杆银槊,在那吐蕃士兵的后心上捅出了一个熟鸡子大的窟窿。(注1)那吐蕃士兵心肺破裂,瞬时没了呼吸。鲜于瑜成轻巧一踢,挑着槊尖将尸身横扫出去正好将身后赶上的三名吐蕃士兵扫倒在地。
嗯?怎么死时那么轻松?空气中还有泥土的芳香?那名唐兵只觉脖颈间变得轻松许多,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朦胧的幻影中,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鲜于旅帅!
“给老子他娘的滚起来,大老爷们的别跟长虫似的没骨头!”
那唐兵只觉胸口涌起一阵暖流,红着脸道:“我只觉得定是熬不过去了。将军,我……”
他将脑袋埋在臂膀间,小声啜泣着。
“你给我记住,只要我没死透,就不会遗弃一个弟兄。再者说,自弃者天弃之!即便这世道都遗弃了你,你都不能遗弃自己。是男人的就该握紧手中的刀,狠狠的砍回去。以牙还牙,一雪前耻!只有看的起自己,才能掌握命运!”
鲜于瑜成拔出腰间的横刀,丢给了跌坐在地上的唐兵。
“记住,永远不要对这世道绝望,更不要对自己绝望。人这辈子,道口都是自己闯出来的!”
“唉、唉。”
唐兵感动的一塌糊涂,鼻涕眼泪不住的涌了出来,不迭的点着头。
“小心!”
鲜于瑜成一把推开唐兵,自己却也因此跌下马背。只见黑影中突然闪出十几柄钢刀,生生砍在唐兵坐着的地方,青石山立时写上了数道交错的白印子。
他们一定是看到了那柄马槊。鲜于瑜成心头苦笑,谁说吐蕃人是不识货蛮子?一柄马槊立时将他们都吸引了过来,看来自己这人头倒值不少赏钱。
那十几秒吐蕃士兵围串成一个圈,生生将二人困在其中。他们皆是手持弯刀,眼神凶狠的盯着鲜于瑜成。就是这个唐将,就是他用那柄马槊挑死了自己好几名弟兄!
杀,杀,唐寇都该杀!
圈子越来越小,鲜于瑜成与那唐兵背靠着背,紧盯着随时有可能扑上前来的吐蕃兵。
这伙儿吐蕃兵显然经过正规训练,不疾不徐的试探消耗着二人的体力。终于他们如同找到了这颗香蛋上的裂缝,如同嗜血流蝇般扑上前去。
左臂,左臂!那名唐将的左臂受了伤!
几把钢刀狠狠朝鲜于瑜成左肩砍来,少年微微一闪抬起马槊将将挡住了致命一击。只是这力道太大,少年只觉左臂一软,马槊竟然被几把钢刀压了下去几分!
该死!
马槊虽然为军战兵器之王,但是却只善于马战。丈八长的硬家伙在步战中完全没有轻便灵光的钢刀好使,少年每一次挥动都能感觉到体力正从身上流失。
一个吐蕃兵瞅准机会,一个侧滚来到鲜于瑜成右侧挥刀便朝少年腰盘砍去。这一刀劲道十足,若是砍中,少年不死也残!只是鲜于瑜成被数柄钢刀压制住了身子,完全动弹不得,只能下意识的侧开腰身。
“兵!”
只听兵刃相碰发出了一声脆响,吐蕃人的弯刀被那名唐兵轻巧拨开。
“将军,我们是袍泽,是过命的兄弟!”
满是血污的面颊上,唐兵的眸子却是冰洁如玉!……
注1:鸡子:即鸡蛋。
第五十四章 山海(七)
有时一句良言便能让戈壁沙漠中绝望跋涉的远行者重新迈出疲惫不堪的脚步;有时候一个眼神便能使于敌军阵营中苦苦支撑的袍泽毅然挥起手中的钢刀。
兄弟是什么?兄弟不是花前月下,斗鸡投壶光窑子的酒肉朋友;兄弟亦不是满口仁德临事却畏畏缩缩的酸口腐儒。(注1)兄弟是在你疲惫绝望时为你提供臂膀倚靠的老大哥;兄弟是在你借酒消愁的时候与你共饮共醉的知己;兄弟是甘愿为你两肋插刀,却不奢求一句感谢的哥们!
时来易觅金千两,运去难赊酒一壶。雪中送炭者,才当的起兄弟二字!
鲜于瑜成只觉豪情顿生,向前迈进一步,横抡起手中马槊。
“如此,今夜我们便战个痛快!”
他出身武将世家,武学功底打的极为扎实。从筑基到近身格斗再到兵刃使用,皆是经过名师示范,指点,自然习得一身了得武艺。就拿这马槊的使用来说,光持槊的基本动作就练了足足三年。(注2)他一招一式有板有眼,逼得近前的吐蕃兵只有招架之力,绝无还手之功。
那名唐兵只觉一股暖流在胸口漫涌,热泪不争气的流满面颊。
“战个痛快!”
即使今天他们注定不可能突围又如何?即使他们注定看不到明日的太阳又如何?至少,在今夜他们像个男人一样站在这苍茫大地上用手中的兵刃守护着自己和民族的尊严。
鲜于瑜成只觉双臂间如被灌入神力,向右迈开一个侧步腾出些许空间后,迎面便是一记横扫。那些吐蕃士兵多是手持钢刀,还没有近身便被朔锋挑破了肚皮,发出哇哇惨叫。
“小娘养的畜生,老子跟你们拼了!”
反正这条命是捡回来的,那唐兵再无包袱,一柄横刀倒也挥的虎虎生威。
二人一长一短,一前一后搭配下竟是逼得吐蕃士兵连连后退,慌乱不迭。
噗!唐兵在一个吐蕃蛮子前胸开了一道一尺长的大口子,鲜血似沸汤般涌了出来。
“不错,是个男人。大号叫个啥?”
鲜于于成摸了一把溅到面颊上的血渍,用家乡话问道。此刻,他只觉那唐兵便似关中老友般亲近。
“啊?”
那唐兵微微一塄,哑然满面。
“我问你叫什么,难不成你不是秦中人?”
鲜于瑜成将冲上前来的一名吐蕃士兵挑了起来,高声重复着。
“哦,我叫老木!我是凉州人!”
唐兵终于从鲜于旅帅浓重的关中口音中捕捉到了信息,爽口应着。
“你有老婆孩子没有?”
“咋没有,我婆姨便是老丈人的二女子,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我老丈人是卖豆腐的,那小子皮肤水灵的就跟豆腐一般哩。”
说到这,老木嘿嘿的一阵傻笑。
“嗯,那你一定要活着走出去,为了你老婆,孩子!”“嗯!将军你要活着走出去!”
“自古凉州出英豪,不要让人看扁你了!”
鲜于于成又向前艰难挪进一步,赞道。
“将军才是真英豪!”
老木拍了拍胸脯,眼中写满了敬佩。
负责擒杀鲜于瑜成的吐蕃百夫长此时已是气得七窍生烟,自己十几号人竟然被两个唐寇杀得手忙脚乱,说出去都会叫人笑掉了大牙!
“长矛,长矛手,给我狠狠戳他们的下盘。先杀了那个军官,取他首级者赏羊五百头!”
他已看出那名手持马槊的唐将是世家出身的行中人,一招一式循规蹈矩,威力十足。一刺一扫,将马槊的长度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而反观那名持刀的唐兵,虽然力气比那唐将大上不少,却是东一刀,西一刀毫无章法可言,绝对的野路子!
此令一下,从身后跳将出几名吐蕃长矛手,握着木杆将银蛇探向少年的下身。
“咝咝!”
银质的‘蛇头’吐着信子,咬上了猎物。它狠狠的将毒牙刺入了少年的膝盖,小腿,舔食着猩红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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