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亲身体验到如此神奇的针灸术,甄命苦不由对肥龙给这孙郎中所作的夸张评价又信服了几分。
“血痰里有大量痨虫,记得每次咳过之后,将痰集中到一起放火焚烧,避免传染给他人。”
甄命苦表示明白,站起身刚穿上衣服,就听见肥龙从外面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嘴里大叫:“孙大夫,不好了,不好了!月儿姑娘晕倒了!”
孙大夫脸上一惊,急忙起身跑了出去。
……
“月儿姐姐,月儿姐姐,呜……对不起,以后杏儿再也不逗你了,你醒醒啊,呜呜……”
几个人赶到时,刚才还跟月儿玩闹的杏儿正抱着晕迷过去的月儿,坐在林间,一边哭一边轻轻地在她胸口上抚揉,帮她顺气。
月儿此时呼吸困难,双目紧闭,额头冒着冷汗,浑身颤抖,蒙在脸上纱布被掀起一角,露出脖子上已经溃烂的皮肤。
甄命苦一眼便看出来那是一种真菌感染的皮肤病,看皮肤溃烂的严重程度,显然已经到了晚期,难怪要用白纱掩着面容。
孙郎中急忙走到那月儿身边蹲下,手搭在她的手腕上,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肥龙在一旁紧张地问:“孙大夫,月儿姑娘她怎么了?”
孙大夫让环儿背起月儿,让环儿在一旁搀扶,一旁的肥龙想要帮忙,却被他给阻止了,回过头对甄命苦说:“没事你们就先回去吧,你把药带回去,每日煎服,一日两次,记得每半个月回来拿药,老夫现在要给月儿救治伤口,就不招呼你们了。
说着,匆匆地跟在她们的身后,进了院子,关上大门。
肥龙一脸担心地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直到几个人消失在屋里,才回过头问身边的甄命苦:“甄哥,你说月儿姑娘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既然孙大夫不愿告诉你,你就别问了,兴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呢,走吧,回去了。”
……
洛河边破落寺庙里。
胖乎乎的肥龙正指挥着他那几个同乡会的老乡们,将一块块破木板从破庙外搬进来,几个人合力搭建起一个不大不小,堪可遮风避雨的小木屋。
甄命苦正坐在破庙的一角,咳嗽着,将柴火一根一根地放进人工搭建的小灶台里,灶台上是一个破损的瓦壶,里面的中药被烧得咕噜咕噜直响。
肥龙满头大汗地走过来坐下,抓起灶台旁边的水壶就忘嘴里一阵猛灌。
“甄哥,都按照你的要求给你搭好了。”
甄命苦看着他笑道:“麻烦你们了,工钱可能要过一阵子才能给你们,你们放心,有拖无欠。”
“提什么工钱,兄弟们可不是为了什么工钱来的,再说你不是需要钱买药吗?就别破费了,你有什么事尽管差使我们就是了。”
甄命苦笑道:“一码归一码,该给的工钱还是要给的。”
说着,又咳嗽起来。
“甄哥,你这几天好像咳得没那么厉害了,是不是这些药起作用了?”
甄命苦点了点头:“恩,已经好一些了,就是晚上受冷的时候咳得难受,不然也不会麻烦你们给我搭这小屋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煎好的药倒进碗里。
“甄哥,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甄命苦正要喝药,见肥龙一副吞吞吐吐,脸上有些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奇道:“什么事?”
“能不能教我你那天使的太极拳法?”
“哦,这事啊。”甄命苦浅浅喝了一口汤药,试了试温度。
肥龙急忙说:“我知道这是你叔教给你的秘不外传独门绝学,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我这个请求可能很过分,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教我这个外人的话,我可以拜你为师,这样就不算外人了,我也不用学很多,学几招用来防身就可以了。”
甄命苦一口将碗里的汤药灌进嘴里,苦得眉头直皱,肥龙急忙将一旁准备好的陈皮递了上去。
甄命苦看他这个体型足足大了他一倍有余,却这样情真意切地想要拜他为师的滑稽模样,忍不住笑了,说:“谁告诉你我的太极拳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
肥龙疑惑道:“那些武学世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甄命苦笑着:“太极拳没那么多规矩,当初太极拳的宗师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学才创立这么一套拳法和心法,简单易学,就那么几个套路,谁都可以学。”
肥龙愕然道:“难道没有秘诀和窍门,艰苦训练什么的?”
甄命苦失笑道:“诀窍就是持之以恒,太极推手就是几个套路而已,注重以柔克刚,以弱胜强,细水流长,水滴石穿的韧劲,均匀收发的气息,四两拨千斤。”
“这就是你每天坚持爬山,对着远处大喊大叫的原因了吧?”
“这只是最简单的吐纳方法,你若想学,每天早上跟我一起去爬山吧。”
甄命苦说着,放下药碗,站起身来,朝庙门外走去。
肥龙急忙站起身来:“甄哥,你去哪?”
“出去走走,随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可干,搭屋子的事麻烦你们了。”
甄命苦刚走不久,其他人纷纷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肥龙哥,甄哥他不会又去喝豆浆了吧?”
一人怪笑着:“嘿,肯定是,我看他一定是迷上那豆腐西施了。”
“谁见了她不着迷,可看得再多她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染指的,一想到她将来不知道要陪哪家的公子哥睡,想起来就难受,越想越伤心,还不如不看。”
肥龙看着甄命苦已经走远的背影,喃喃说:“他跟那些人好像不太一样,不是只想要睡她。”
……
豆腐摊摆在一棵三人都合抱不过来的榕树底下,三四张小方桌,围坐满了人,榕树下有张单独摆放的摇椅,上面坐着一个头发稀疏,满脸皱纹的老头,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悠闲似活神仙。穿着朴素的豆腐西施张氏正站在一个豆腐摊前,手里执一把长勺,熟练地将豆浆豆花舀进炉灶上的铁锅里,盖上盖。“给我来一碗豆腐花,谢谢。”甄命苦将手里的五枚铜钱递了过去。
27 牛弹琴
“加糖吗?”
张氏低着头小声问,始终没有抬头看甄命苦一眼,自顾自地从锅里舀了一碗豆腐花,给他递了过去。
“不用。”甄命苦笑着,伸手接过,“对了,我叫甄命苦,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他这几天每次来喝豆浆时的开场白,只可惜张氏始终没有回应过他一次。
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这是你开的豆腐摊吗?生意看起来不错。”
“我是从外地来的,前段时间刚从牢里出来,人生地不熟,那天晚上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没命了,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张氏依旧低着头,丝毫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
“呵呵,打扰你做生意了,不好意思,我去那边吃。”
甄命苦端着豆浆碗,刚转过身,便感觉有几道凌厉的目光朝他迎面射过来,几名坐在豆腐摊的桌子旁公子哥儿,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见他跟张氏搭讪,全都放下手里的碗,盯着他这边,眼中带着敌意。
特别是那名一直坐在一张摇椅上的老头,看他的眼神就像是防贼似的。
甄命苦走到河边的石堤坐了下来,一边喝,一边暗暗地打量着四周的人来。
坐在豆腐摊桌子周围的,基本上是一些年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穿丝绸长袍,腰间佩戴两个以上的精美玉佩,头发都盘在头顶,用一根发簪高高束起。
这些人手里都拿着一把纸扇,扇面上或画着花鸟山水,或美人妍媸,或诗词歌赋题在扇纸上,还有数个鲜红的名人印戳盖在其上,以示此扇名贵,显示此扇主人身份之尊贵。
一名身穿锦袍,要挂名贵玉坠,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嘱咐随身的书童从书囊中取出文房四宝,在桌上一字摆开,他则在树下来回踱步,作沉吟状,嘴里念念有词。
突然,疾步走到桌旁,执笔狂书,一首七律顷刻而成。
写完,笔一掷,踱到江边,双手负背,背对众人,望着奔腾东流的洛河之水,久久不能自已。
“好诗!”他的书童赞叹一声,将宣纸上那首七言绝句高声念了出来:
“滚滚东逝洛河水,奔腾到海不复回,神女敢违玉帝令,幻作豆腐摊前人。”
书童念完,啧啧赞叹:“少爷六步成诗,此刻就算曹子建复生,只怕也羞愧不如,当拜服公子惊世之才!”
年轻书生男子回过头,凄然一笑:“古今吾唯视子建一人为同道中人,人生若得一知己,夫复何求,可惜知己难求,子建不在,予空嗟叹而已。”
说着一边作不值一提状,一边偷看那豆腐西施,脸有得色的模样,简直令人捧腹。
甄命苦正喝着豆浆,闻诗一口豆浆差点没喷了出来。
看那名被文学青年比作“多情洛神”的豆腐西施,她显然没有领会到这首诗中蕴含的赞美,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自顾自地忙着自己的事。
文学青年见豆腐西施连一丝反应都没有,略有些尴尬,不过很快便恢复了高昂的头颅,连连套头叹息:“子建不复兮心堪忧,对牛弹琴兮莫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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