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人马上去办。”
可见江老三是做惯了这样的行当,没一会儿就出来交差了,“太保,一切顺利!那薛玉就跟饿鬼投胎似的,吃光了饭菜也喝光了酒!”
楚天涯故意道:“他就没问,凭什么给他酒喝?”
江老三一怔,“一介贼囚有得吃就不错了,他哪里还敢罗唣?”
楚天涯暗自好笑:将来你要是死了,就是活活笨死的!
既然已经喂下了毒酒,二人便小心留意薛玉的动静。过了不久,牢里的薛玉突然大叫怒骂了几声,然后就没了动静。
“你在这儿守着,我进去探个虚实。”楚天涯吩咐完了,自己打开铁门进去。江老三哪里敢不听楚天涯的命令,便留在外面小心翼翼的把风。
进了牢里,楚天涯也没有点亮火把,而是急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包东西,将薛玉脸上一顿涂抹比划,好歹画出了一副“中毒身亡”的惨状。
“薛玉,现在我就将你弄出去。记住,一路上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不让你出声,你切不可声张!”楚天涯在假死的薛玉耳边说道。
薛玉轻轻的点头。
楚天涯这才走到门口对江老三一招呼。江老三急忙闪了进来,二人就将薛玉的尸体用牢房里的破蔑席一卷一捆,抬起就走。
牢里有人犯早被惊醒,却是没有一个人声张叫喊,想必他们也是见多了牢里的这种勾当,孰视无睹冷漠到底了。
二人就抬着薛玉的“尸体”径直出了后门,早有一辆铺满茅草的板车在这里候着。江老三一看是两个胜捷军的军士,顿时惊怕,低声道:“太保,是、是……!”
“闭嘴!你什么也没有看到!”楚天涯厉声一唬,正色道,“你快回去清理一下牢房。记住,此事休得走露半点风声。否则非但是赚不到半文赏赐,小命都要搭了进去!”
“啊!……是、是!”江老三吓得浑身直抖,慌忙就跑回了营牢收拾残局去了。
白诩和白衣女子化妆成了军士,戴着宽大的范阳毡帽遮住头脸,为免露馅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待江老三走后,楚天涯便和他们二人赶紧用茅草将薛玉的尸体盖起来,然后拖起板车出城。
路上也曾遇到了巡更的巡捕衙役,但见是胜捷军在办事,他们全都绕道而行无一人敢上前来过问。到了太原府大城门门口,楚天涯凭着马扩给的铁牌令,叫开城门畅行无阻直接出了太原城。
一路上,楚天涯的神经都高度紧张,全神贯注,大有一点前世出外勤抓捕凶犯时的感觉。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职业经历,因此他表现得十分泰然冷静,并无半分慌乱。这让白诩二人都暗暗称奇——因为他们自己的手心,都在一直冒冷汗。
直到走到了汾水河边,楚天涯才叫停。
“好了,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天快亮了,我还要回去交差。”楚天涯终于长吁了一口气,“薛玉,你可以起来了!”
藏身草堆里的薛玉宛如狸猫一般从板车上一跃而起,凌空一个潇洒利落的翻身落到楚天涯面前,单膝跪下抱拳就拜,“义士救命大恩,薛某永生不忘!”
白诩到这时才终于安下心来,他摘下了头顶的范阳毡帽当成扇子来摇,笑呵呵的道:“好一出‘偷天换日’的绝世妙计啊,佩服、佩服!”
第八章 共襄义举
薛玉已经获救,纵然白诩等人此前对楚天涯有任何怀疑与偏见,事实胜于雄辩,现在他们不得不对楚天涯刮目相看了。
“楚兄,薛某此前对你多有怀疑与腹诽,并出言不逊,还请楚兄大人大量,莫要挂怀。”薛玉正色对楚天涯抱拳道,“今后楚兄若有差谴,薛某赴汤蹈火,甘为驱策!”
白诩依旧是笑呵呵的,摇着手里的范阳毡帽笑道:“薛三哥从来都是知恩图报一诺千金,楚兄你快领了他的情。否则,他必然寝食难安。另外,这几许黄白之货还是请楚兄收下吧,为救薛三哥,官场牢城上下的打点你也要花销,总不至于让你破费。”
说罢,白诩将此前的三颗金锭拿出来,要送与楚天涯。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们对楚天涯的称呼都改了,此前是生疏叫他带有嘲讽意味的“太保”诨号,现在是“楚兄”。
“金子我就不要了。其实,我非但没花钱打点,还得了一笔赏赐,因此并不亏本。此事不必再提。”楚天涯不以为意的笑了一笑,“不过嘛,薛兄弟欠我的人情,我就不客气的领受了。我没你们想像的那么急公好义高风亮节,我救薛玉并非是无所求。今后,我是一定会要你们报答我的。”
薛玉精神一振,正色抱拳道:“楚兄只管吩咐!”
白羽收起了金锭,说道:“楚兄救了我们的兄弟,便是七星山的恩公。但凡楚兄有事差谴,我全寨上下必定全力以赴!”
“不是现在。”楚天涯也不客套绕弯子,直言便道,“实话跟你们说了吧,金国即将南下侵宋,兵分两路,一路出平州攻占燕山府,袭卷河北;另一路,则会北出云中,南下直捣东京,太原府就是他们这一路的绊脚石。所以,太原不日即将陷入兵火之中!”
“什么?”白诩、薛玉和那白衣女子都吃了一惊,“你是如何得知的?”
“这你们就不必问了。”楚天涯眉头紧皱,脸色严肃,“这样的大事,我岂会拿来说笑?我之所以救薛兄弟,一来是想请你们联合太行其他各寨的义军,到时候帮助抵御金兵防守太原;另一层用意,是想借此接近童贯,看有没有可能让他率领胜捷军镇守太原。”
白诩与薛玉再度面露惊疑之色,“原来如此!——楚兄,真乃义士!”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楚天涯淡淡道,“我生在太原长在太原,金兵要毁我家园、夺我财产、杀我性命,我这么做也只是想求条活路,当不起‘义士’二字”
“楚兄真性情不矫作,小生佩服。”白诩微笑的拱手拜道,“似楚兄这般直爽磊落的人,现在可是不多了。”
“楚兄是真好汉,但却所托非人了!”薛玉却是面带怒容的闷哼了一声,恨道:“童贯那阉竖,只会媚上欺下打压忠良,哪里真会忠心报国保境安民?当初宋金联合攻辽,那厮在河北督战。薛某与太行其他各寨义军,曾一同归于那厮麾下。当时,大宋是以泰山压顶之势攻入辽国的,志在必得。那厮倒好,贪生怕死惧与兵马稀少的辽军交锋,却只会自作聪明的使些不入流的下三滥手段,鼓动唇舌对辽国招降纳叛,被辽国将士耻笑不已,真是丢尽咱们宋人的脸!真到了打起来的时候,他手下虽有倍于辽军的兵力,仍是节节惨败丧师辱国,真真是色厉内荏、只会欺善怕恶的脓包一个!”
白诩突然干咳了一声,薛玉也回过神来。转目一看,在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衣女子,脸色已是极不好看。
白衣女子被他二这一看,也未多言,而是走开几步转过了身去,独自站在了河边。
楚天涯看在眼里,心中疑道:上次那女子就说自己不是“宋人”,现在对宋金攻辽之事又如此反感,难道她是辽人?
白诩为打破尴尬,连忙接过话头来说道:“燕云传言,‘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说的就是金国铁骑的骁勇善战。完颜阿骨打起兵仅仅十年就灭亡了建国百年、比大宋幅员更加宽广的辽国,靠的就是手下这一批精锐骑兵。反观我大宋的王师,处处受到朝廷掣肘施展不开,加上将帅怯懦惧死,军队腐化堕落,早已不复当年太祖时的锋芒。因此,休说是对抗金国的铁骑,就是对比辽军,咱们宋军也是差距不小啊!”
听到这里薛玉越发愤慨:“常言道强将手下无弱兵,懦夫挂帅熊一窝。薛某也曾是带兵的人,深知战败之错并不全在军队的能力如何,而在于用兵指挥之人。童贯那个阉竖,就和许多朝廷上的贪婪昏庸之辈一样,早被金兵吓破了胆,根本没有胆气与金人对抗。我敢断言,只要听说金人要来,不等看到金兵的一兵一卒,那厮早就撒腿逃跑了!——楚兄,你别指望那阉竖了,不如和我等同归七星山,再请大哥招集太行众寨义军,我等共商抗金救国之大计!”
白诩一听,欣然笑了:“薛三哥所言即是。楚兄既是真豪杰又负有报国之心,不如入伙七星山,共襄救国救民之义举!”
楚天涯拧眉沉思了片刻,说道:“二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童贯那处,我还是想去试一试。试了不一定成功,不试一定没机会,你们说呢?”
白诩寻思了片刻,点点头道:“事在人为,只怕童贯那奸贼,枉费了楚兄的一番拳拳赤子之心。不过,楚兄去试一试料也无妨。实在不行,随时可以来与我汇合。我七星山的大寨门,永远为楚兄而开!”
“是啊!”薛玉抱拳道,“只要楚兄肯来,薛某俯身于地手脚化蹄,亲自驮了楚兄上山!”
楚天涯哈哈的笑了,笑得挺舒坦,也很解闷。
这么多天来,他还是头一次如此真心的笑出声来。
现在看来,书生文弱的白诩也好,出身行伍的薛玉也罢,深入了解后可以发现,他们身上都有一股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侠义”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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