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谁又能证明,这是薛玉的耳朵?”楚天涯疑惑道。
何伯咧着嘴笑了,“耳朵不是脸,世上千万人,耳朵却只有那几种。你说是,那就一定是。只要你不做贼心虚自己露馅,他们会很自然的认为这就是薛玉的耳朵。”
楚天涯顿时恍然:没错!按照正常的思维逻辑,的确是这样!……这个何伯真是个老江湖,不简单啊!
但楚天涯马上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问道:“那这只耳朵,何伯从哪里得来?”
何伯嘿嘿的笑,还笑得有点阴鸷森冷,说道:“我非但是割了他的耳朵,还割去了他的头胪扔进汾河冲走,并在乱葬岗给他的尸身拢了个草坟葬了。到时候童贯若是追问,你大可将那座新坟指给他看。不过你放心,老头子不会滥杀无辜。坟中是个该死之人,如今能入土为安,已是他前世的造化。”
“何伯你究竟杀了谁?”楚天涯可是个刑警,听何伯说到杀人就如同杀鸡一样寻常,不管他杀的是谁,自己心中已是百味横陈。
“一个飞檐走壁穿梁过户,专司奸|淫妇女害人无数,恶贯满盈的该死之人,该死之人……”何伯叨念着这一句,转过身,拄着那拐杖走了。
楚天涯满腹疑窦惊愕不已,看着手中菓盒中的耳朵,越发觉得那鲜血刺眼。抬头再看时,何伯已是没了踪影!
“这老头子,好飘乎诡异的身手!……难道,大宋时代真有影视小说中所说的,那种飞檐走壁出神入化的轻功?”楚天涯看着河边沙地上留下的一串脚印与拐杖印,蜿蜒前行了十余步便突然凭空消失,心中越发惊诧。
眼看天已大亮时辰不早,楚天涯一时也无暇多想,得要回牢城看一看江老三是否已经妥善善后,到了时辰也要去向马扩交差了。
回到牢城时,正逢早膳时间。江老三给楚天涯留了一份还剩丰盛的早饭,已是苦等了许久。见到楚天涯回来,他急忙就问:“太保,怎么样?”
“我亲自出马,还能有错?”楚天涯大大咧咧的将那盒子拿出来给江老三一看,江老三先是吓得怔了一怔,马上又喜笑颜开了,说道,“凭此便可去向童太师领赏了!”
“那是当然。”楚天涯也笑眯眯的,一边吃着早饭一边道,“不过你小子口风要紧,不许向任何外人透露半点消息。这一趟夜脍的生意比以往不同,若是到处宣扬了,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小人自然醒事,不敢胡乱去说。”江老三咂巴着嘴连连应承,两眼泛光,仿佛就看到从天而降的大堆金银了。
吃罢早饭后楚天涯又在牢房里亲自检查了一遍,发现的确是没留下什么破绽,便在牢城的耳房里将就小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午时,便到了和马扩约定的时间。
细下琢磨思虑周全之后,楚天涯来到了郡王府。马扩十分守时,恰在楚天涯来时,他也刚好到了。
这种事情最忌口舌话多,于是楚天涯也不多言,直接将铁令牌与装耳朵的盒子一并呈上。
马扩面无表情的揭开盒子只瞄了一眼,便迅速盖起将它放到了一边,说道:“有几人参与?”
“包括我,一共四人。”楚天涯见马扩并未生疑,心中暗吁了一口气,此时答道,“其中有一个是我手下的跟班牢子,另两个是我花钱雇的流浪街头的闲汉,为方便行事我让他们扮作了军健与我一同出城。事罢后,我打发盘缠让他们远远离开了太原;而且,他们也不知任何内情,只是替我跑了这一趟苦力。”
“这么说,你办事还挺周密。”马扩不动声色面无表情的道,“我看你还算机灵也识得几分大体,就休要继续埋没在牢城里了。近日我手下有一员马军军使,害了寒热病病死。这样吧,你以后就跟在我手下,顶上他的空缺充任一名军使。”
“谢马将军!”楚天涯顿时暗喜:没想到这么顺利!原本,我还想费一番心思,甚至不惜对马扩予以重贿收买,以求加入胜捷军的!
“本将司职都监。”
“是!——谢马都监!”
马扩仍是没有任何表情,说道:“和你一起办事的那个小牢子,也一并带来。”
“是!”楚天涯应了诺,心想原来他们是不想我们留在太原本地,日后口风不牢乱嚼舌头。也对,大人物办事向来就是这样滴水不漏防微杜渐。施舍一个在平民百姓看来十分珍贵的小军官职务,对他们来说却是九牛一毛根本不值一提。
胜捷军虽是童贯的亲卫兵马,但也属于朝廷禁军的编制。军中的每一名将士,都是国家供养的募兵。有宋一代,养的兵可不少。其中待遇最好的便是隶属中央朝廷直接统领的禁军,其次还有地方的厢军、乡兵,等等。
而在军队的行伍编制中,“都”是最小的基层组织,每都有一百人。都的军事长官称为都头,而统领马军的都头——则称为“军使”。
也就是说,从此楚天涯也成了一员武官。虽然是小得不能再小了的官职,但是对比此前的牢城小吏,由“吏”到“官”,他的身份地位已是发生了质的飞跃。
“来人。”马扩唤了一声,出来两名小卒应诺。马扩道:“领楚军使去一趟郡王府后院军营,该干什么,干什么。”
“是!”两名小卒应了诺,就对楚天涯一抱拳,“楚军使,请!”
楚天涯谢过了马扩,跟着这两名军士一路来到了郡王府后院的军营。童贯麾下的胜捷军有数万人,大部份屯驻在城外的军屯之中,另有三千心腹近卫,被他带在身边驻扎在府第中,做为贴身护卫保驾开道。
时到现在,楚天涯仍是没能见到过童贯一眼,那个都监马扩也完全是例行公事冷脸冷面的接待了他两回。可见,这件事情对童贯来说只不过是“鸡毛蒜皮”,根本不值得他亲自关注。
两名军卒带着楚天涯一路前行,先到了长史衙堂,给楚天涯办理了“军籍户档”,又领了军袍皮靴与手刀枪棒等物件,再去了楚天涯所在的马军都营。
有宋一代马匹奇缺,一向以步兵为主战部队,马军也就是比较珍贵的兵种了。也亏得童贯多年执掌兵权是大宋的一员重将,为了抵御西夏、征讨辽国对抗他们的骑兵,童贯手下的马军才比较多一点。
两名小卒通传了号令,说是马都监委任的新军使来上任,便将全都上下的一百名军士全部聚召了起来,布成队列拜见新军使。
此时,楚天涯才不禁有点犯窘:马军军使?……两轮的摩托、三轮的脚踏和四轮的汽车我都没问题,唯独没骑过四条腿的马啊!
“不会骑马的马军军使?马扩事先怎么都不问一问我会不会骑马,就让我担任马军军使呢?”
可是只过了一会儿,楚天涯就明白了马扩的用意。
原来楚天涯担任都头的这一都马军,只是名为马军,实际上是掌管后勤运输与伙房供给的后勤军。都营的马厩里一匹马都没有,只有三五十匹骡子,只用来行军时充任搬运辎重的脚力,驻军时滚辘轳磨面、驾车辕采购食材。
这样的马军与步兵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们的“油水”要多一点——可以从军队的伙食费与牲畜的食料钱里克扣贪污!
“靠!”
楚天涯不禁有点恼火:狗眼看人低!居然给了我这么一份只吃闲饭、专行贪污的差事!
第十章 深藏不露
事后楚天涯寻思,也许在童贯与马扩看来,我这样的庸俗小吏,到了军队里只能充当后勤火夫。他们安排给我这个容易捞取油水的闲散差事,除了是“度材度用”,同时以为对我更是莫大的恩惠。
楚天涯也没当真在意,原本自己就不是来投靠童贯寻求什么出身的,只是想混到他身边,相机行事罢了。给个都指挥使和当个火夫头儿,这都没差别。只不过当了这火夫头儿想要再接触到童贯,机会可能会比较渺茫一点。
在军营里逗留了片刻大致了解了一番后,楚天涯便在长史衙堂人的催促下,要去交割太原府的公职并取来户籍等物,交归长史入档保管。这些事情本待是长史衙堂的公差,但他们懒得跑这趟腿非要楚天涯自己去取来,谁也没有办法。
军队里本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在大宋的军队里。
于是楚天涯将差拨皂衣等公服物什换下打了个包,然后穿上宋兵军使的披挂,先去了牢城交割自己的公务,顺带叫上江老三。
牢城的人见楚天涯出去一趟回来,就摇身一变成了军官,顿时惊讶艳羡不已,当然也就没忘了好一阵吹嘘拍马套近乎。以前趾高气扬的顶头上司管营等人,恨不得趴下来给楚天涯舔脚底板了,只巴望着他在童太师面前讲几句好话,让他们也跟着到胜捷军里混碗饭吃。
楚天涯费了番工夫好不容易才打发了这些人,然后带上江老三一起去了州府衙门,用长史衙堂的公文调来了二人的户籍聘书等物,就只等回去交割归档了。
江老三这下可就高兴坏了,就如同是天降财喜砸中了他的头,都快乐得飞上天了。
也难怪,有宋一代,没有人不想入仕为官,或是在军队里混个一官半职。因为大宋的皇粮简直太好吃了。休说是官员将军,就是一个普通的禁军士兵,除了军俸和各种名目的赠给,还有时时下发的赏赐和补助。此外还有料钱、月粮、春冬被褥制衣。而且,常年镇戍一方的禁军,还可以让家属随军,由军队提供住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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