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仲彦此次能够请他随行,想来废了一番功夫。
游散人忽然站了起来,扭动着大屁股坐到了王肃观身边,在桌上重重一拍,大声叫道:“他奶奶的,给道爷准备的纸笔呢?”
王肃观被他的动作一惊,实在是有些头疼,赶忙让喜儿将文房四宝拿来,呈递在游散人面前。
游散人捻须沉吟,忽然站起身来,笔走龙蛇,在纸上写起了龙飞凤舞的字。
他一动笔,直到写完才停笔,顺手将笔扔到了一旁。
他中途一气呵成,最后连墨汁都耗干了,可毛笔始终不曾离开纸张,导致最后十几个字都看不清楚,其行为可谓古怪之至。
“拿去煎药,每天给她灌一碗,十日之内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娘子。”游散人一边扣着鼻孔,一边道。
王肃观拿起方子一看,眼睛都直了,上面的字没有一个认识的,后面的字更因缺墨看不清楚,还以为是符咒,不禁问道:“这是驱邪的符咒吗?她不是得病了吗,难道驱邪真可以治病?”
游散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一巴掌往王肃观的脑袋上拍去,可王肃观警惕的向旁一闪,眼中流光闪过,目光如电,看向游散人。
游散人被他一看,心头一颤,不由自主的缩回手来,冷笑道:“这是老子开的方子,看的懂了就找药,看不懂了就找坟地。”
而后,他豁然转身,佛尘一扫,快步离开。
“断子绝孙的家伙,竟敢跟老子耍横!”老道士仰天而笑。
王肃观心头一惊,抢步跟上,一把摁住游散人肩膀,道:“那我就更横一把,滚回来!”
游散人摔了个仰八叉,刚想怒骂,却见王肃观已如野兽一般扑了上来,那双眼睛如狮子一般凶猛,盯上了游散人的双目。
“没有人敢跟我这么说话,别说你是二世子的客人,就算是云王、景泰,也不能对我放肆。”王肃观阴森森的说道。
以游散人以往的行事作风,八成会对王肃观大骂出声,可看到王肃观的眼睛,所有的气焰都熄灭了,气势也随之萎了:“你……你想干什么?”
王肃观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一屁股将他踢进了屋中,阴森森的道:“你敢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
旁边的苏婉怡像看戏一样看着这一幕,在一旁掩嘴偷笑起来了。
游散人刚才还像块有棱有角的岩石,这时却有些气软,战战兢兢的看了苏婉怡一眼,道:“我是说你的夫人无法生育,并不是说你。”
王肃观勃然大怒,一脚踢飞一个椅子,朝游散人飞去,撞到他的头上:“你敢胡说八道,我马上杀了你!”
手腕一翻,匕首从袖子中掉入手中,脱手而出,扎在桌子上,整根没入。
王肃观最疼爱这位夫人,龙有逆鳞,苏婉怡便是王肃观的逆鳞。
他连匕首都亮了出来,显然是动了真怒。
苏婉怡想起自己骨肉被杀,期间受伤,顿时有些心神不宁,走过来问道:“老道士你是什么意思?”
游散人习惯性的抠起了鼻孔,说道:“你夫人最近应该受过伤,事后定然调理不当,对身体影响极大,今后恐难以生育,并不是说你不行。”
他说话的口气一下子变了不少,刚才的锐气瞬间敛去,不过那僵硬的表情实在是让人很不舒服。
王肃观身子一震,感觉到了苏婉怡的目光,二人相对看了一眼,只见苏婉怡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无力的靠在梳妆桌上面。
王肃观赶忙走到苏婉怡身边,将她扶住:“婉怡,别听他胡说八道。”又向游散人喝道:“你不曾为本官的夫人诊脉,又如何敢妄下判断?”
游散人被王肃观看的很不舒服,一时找不到目光该放在那儿,漫不经心的道:“老子……本道爷乃医仙转世,‘望闻问切’之中的望之一道,早已炉火纯青,只消看她一眼,便知她身体大概。”
王肃观指着余泪帘怒道:“那你刚才因何要对她诊脉?”
游散人一拍胸膛,傲然叫道:“本道爷虽是医仙转世,但这小丫头所患的病岂是等闲,本道爷不为她诊脉,如何开方?”
王肃观一窒,心潮起伏,曾经感受过对孩子期待的那种激动与兴奋,又感受过失去孩子时的悲伤,王肃观一直渴望着能有个孩子,可这倒好,老婆竟然无法生育了。
他一直担心苏婉怡的身体会因为上次的事情受伤,没想到竟然……
可是,王肃观又立刻清醒过来,走过去一把抓着游散人的衣襟道:“你快开个方子治好她。”
有求于人,王肃观的态度也开始改观,又立刻松开了游散人,带着几分哀求的语气道:“请道长务必治好我夫人。”
苏婉怡也满怀希望的走了过来,紧紧的抓着王肃观的衣袖,向游散人恳求道:“婉怡的腹部前些日子确实受过刀伤,失去了孩子,若因此无法为相公添丁,婉怡必定痛苦终身,请道长务必帮忙。”
游散人被美人儿一求,整个人立刻傻笑起来了,仿佛飘入云端,坐在桌边,右手食指在桌上点了两下:“待老子先给号号脉再想办法。”
被王肃观恐吓,游散人立刻自称本道爷,对方有所求,他的自称又变成了老子。
他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忽然间剜了王肃观一眼,斥道:“瞧你这混蛋粗心大意的,该治的人不治,没有治好,如今求老子,又有何用?”
王肃观急于向他求教救治苏婉怡的方法,强忍怒气,看着苏婉怡,惭愧的说道:“婉怡,都怪我当日粗心大意,带着你东奔西走,这才落下来这病根,你放心,咱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苏婉怡紧张的看着游散人,摇头道:“都是命,婉怡怎么会愿相公呢?”
王肃观心中一暖,又看着游散人道:“你还想什么,快说怎么治,就算是要龙心,我也挖一颗出来。”
游散人双目一睁,豁然站起,仿佛看到了魔鬼一般盯着王肃观,左看看,右看看,而后又围着苏婉怡左看看,右看看,忽然间一拍桌子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子终于等到了。哈哈,痛快,真痛快,老子今天就送你们一颗龙种。”
言罢,他并不开方子,在胳肢窝中挠了挠,待手拿出之时,却是一颗奇形怪状的豆子状物事。
“取龙眼树下的泥土,将此物栽种,待此物发芽之后,每日食用其中泥土,早晚各一次,直到此物开花结果,到时候你定可百病全消,健康长寿。”
老道士带着几分卖弄的口吻神秘兮兮的说了起来。
第六十一章 :金线银针(上)
王肃观被游散人弄的一个头两个大,世上治病的方子听过不少,却从未听说过喝花盆里面泥土治病的。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游散人还特意强调,只可在发芽之后浇花,每次日出之时浇注九滴,日落时分浇注五滴,不可中断一日,也不可增减滴数。
并且,还要在浇水之时以虔诚之心焚香叩拜。
此外,还有每日服用的泥土的分量、方法,也必须严格按照游散人的所说的饮用,就连汤勺也必须是纯金的。
王肃观和苏婉怡两个耐心的听他说完,两人相对看了一眼,最终还是苏婉怡先开口了:“道长,有这样治病的吗?”
游散人又抠起了鼻孔,一双臭脚收到了椅子之上,翻了翻白眼道:“不相信老子的医术,就不要试了。求子容易,求龙子难。此法乃向天索龙,不相信的话,最好不要尝试,否则会遭到报应而死的。”
王肃观轻笑一声,可忽然想到自己死后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莫非这世间真有什么灵异之事?
他将信将疑,目光忽然停在了桌上给余泪帘开的那张方子,沉吟起来:“我姑且试试泪帘的这张方子是不是真如他所言,可以奏效。泪帘身患顽疾,普通大夫束手无策,如果臭道士真能治好,我便信他一回。”
他计较已定,握住了苏婉怡的手,微笑道:“这事情好办,我以后亲自侍弄这颗种子,无论什么方法,我都愿意一试。”
苏婉怡激动的应了一声,显然也是满怀希望。
王肃观站起身来,目光又变得冷厉起来,逼着游散人坐正,将余泪帘的方子写成蝇头小楷,这才让人去抓药。
只不过,那些药实在平平无奇,不过药引却不一般,竟然是金线蛙洞穴的泥土。
王肃观盯了游散人一眼,莫非这老道士是地里爬出来的不成,这么喜欢泥土。
游散人被王肃观赶出家去,一到门外便破口大骂,被王肃观折磨了大半天,对方连一顿饭都不让自己吃,更不派人将自己送回去,便将自己轰出门来,实在是可恶之至。
骂了一会儿,他心中好受了许多,叹了口气:“这对夫妇实在可恶,不过那混蛋竟然是蜕蛇化龙之相,只因承受不了这种命运,命格早已断裂,可不知他为何还活着,倒是奇事。那女子小月必然与龙有关,也只有如此,她才能用老子的偷龙之法生下取而代之的一条龙。”
游散人又愤愤不平的骂了起来,忽然脱下一只破草鞋,朝校尉府扔了进去:“让你吃老子的臭脚丫。”
游散人发泄了一会儿,这才一路唱着离开。
王肃观陪苏婉怡吃过晚饭,找来了郝大仁、朱子贤二人,对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让二人与冯五常立刻马不停蹄的去丰州,一来控制几位高官,打通门路,二来将那一锅狗肉的事情调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