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眼瞅着贺兰敏之已是如颠似狂,武后似乎没来由地一阵心酸,眼圈也就此微微一红,似有落泪之状,不过到了底儿,还是强忍了下来,只是轻吭了一声,对着严德胜使了个眼色。
严德胜会意地点了点头,却没吭气,只是一个大步迈到了贺兰敏之的身后,右手一劈,准确地砍在了贺兰敏之的后颈上,但听“扑”地一声闷响过后,贺兰敏之簇动不已的身子猛地一僵,眼一翻白,就此缓缓地倒在了韩国夫人的尸体上。
“带应国公回宫!”严德胜显然是个高手,对于自己的掌力极为的自信,这一掌劈将下去后,甚至没有去看贺兰敏之软到在地的身体,只是一拂大袖子,面色平静地对侍候在一旁的小宦官们吩咐了一声。
“诺。”
严德胜乃武后身边最听用的几名宦官之一,他既已下了令,一众小宦官们自是不敢多言,各自应了诺,围将上去,七手八脚地抬起贺兰敏之软塌塌的身子便向堂外行了去。
“儿臣等恭送母后。”
这一见贺兰敏之已被抬走,武后没有再多耽搁,对着李贤兄弟俩微一颔首,便即领着一众随从离开了大堂,李贤等人见状,自是紧赶着各自恭送不迭,须臾,武后一行人在羽林军官兵的护卫下转出了照壁,去得远了。
“严公公请了,您是宫中老人了,小王等自当以您为首,今夜这案子就请严公公拿出个章程来罢,小王等无有不从。”待得武后离开之后,李显飞快地与李贤对了个会意的眼神,而后一个侧转身,面对着严德胜,笑呵呵地打招呼道。
“不敢,殿下客气了,老奴只管看着,该如何行事还请二位殿下自便好了。”严德胜在宫中厮混得久了,早就成了精,哪肯去接李显塞将过来的烫手山芋,略退开一小步,一躬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李显的提议。
“哎,严公公这是说哪的话,母后临行前可是交代过了,此事须由您老居中主持,我等兄弟只管按您老的意思来办。”严德胜话音一落,李贤立马也凑了过来,出言挤兑了严德胜一句。
“璐王殿下说笑了,老奴不过一卑贱之人,岂敢居二位殿下之上,此事万万不可,二位殿下有甚要办的,就请自便好了。”
这会儿大部分的羽林军都已先后护送高宗与武后离开,如今在园子里控制局面的基本上都是二王的护兵,别说严德胜手中没有圣旨,便是有圣旨只怕也指挥不动二王的手下,真要是他挂帅审案,十有八九要被二王装进套子里去,这等蠢事严德胜岂会去做,这一见两位亲王很明显是在挖坑给他跳,严德胜心里头可真是歪腻透了,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窝,可惜武后有令在先,他就算想走都脱不得身,不过么,这也难不倒经验丰富的严德胜,但见其面色平淡地说了一句之后,也不管李贤哥俩个是何反应,只管躬身行了个礼,一转身,走到大堂的一角,盘腿坐了下来,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
哈,这老滑头!这一见严德胜玩出了一手眼不见为净,摆明了就是要耍赖的样子,李显心里头笑骂了一声,却又乐得耳根清净,也就不再去理会严德胜,正容看着李贤道:“六哥,天时不早了,明日一早须得结案,这就开始罢?”
“嗯,七弟言之有理!”李贤会意地巴眨了下眼睛,一本正经地假咳了一声,算是清了清嗓子,而后突地提高了声调喝道:“李隆、王凯,张泉、孙盛听令!”
“末将等在!”
李隆等四将都是李贤手下心腹爱将,早在羽林军撤走时便已奉命率部赶到了大堂之外,此际听得自家主子召唤,自是不敢怠慢,纷纷冲进大堂,各自躬身应诺。
“尔等都听好了,今夜一案事关重大,本王奉母后懿旨,须得查个水落石出,务必找出园中诸贼何人才是首恶,尔等各率本部兵马将那帮无君无父之辈尽皆拿下,分头审,给尔等三个时辰的时间,查明真相,记住,本王只要真相,该如何办尔等看着办便是了,都听清楚了么,嗯?”为保密起见,李贤事先并不曾对一众手下有过交待,此际临到审案之时,李贤不得不多说上几句堂皇之言。
“诺,末将等谨遵殿下之命!”
李贤的话说得倒是冠冕得很,实则暗示的意味未免太过显眼了一下,众将又不是傻子,哪会听不出这话里所蕴含的暧昧,自是毫不犹豫地各自应诺不迭。
“嗯,去罢!”
李贤审视了一下诸将,见诸将皆已领会了自己的暗示,自也不想再多拖延,面色肃然地点了下头,一挥手,示意诸将各自行事,旋即,随着诸将冲出了大堂,堂外很快便是一阵骚乱宝然而起,然则无论是李贤兄弟俩还是端坐在大堂一角的严德胜都充耳不闻,全都如木雕泥塑一般,一股子诡异气氛就此在大堂上蔓延了开去……
第八十一章下点眼药(上)
龚家园子乃是致仕谏议大夫龚临函的一处别院,别看这位龚老先生官当得不大,可钱财显然聚敛了不少,其所建的这处园子占地面积着实不算小,五重院落外带一个后花园,除了地点稍偏之外,其余的还真没啥可挑剔的,别的不说,光是用来宴客的专用大堂中的奢华便不是寻常人等能享用得了的,既宽敞又亮堂,颇具富贵之气派,端坐其间,入目尽是奢华景象,只是如此一来,横陈在大堂中央的两具尸体就显得分外的刺眼,再配上四下里不时响起的惨嚎声,更是令大堂里有种令人如处地狱之感,然则无论是李贤兄弟俩还是独据一角的严德胜对此都视若无睹,全都默然端坐着不动,就有如三尊泥菩萨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似乎是一眨眼间,两个多时辰便已过去了,尽管园子各处的惨嚎声一直响个不停,但却始终未见李隆等人前来回禀案情,很显然,审讯的进展似乎不容乐观,至少在严德胜看来是如此,只是令他奇怪的是李贤兄弟俩居然都如此沉得住气,一坐下便是两个多时辰不言不动,别说去过问一下案情了,便是彼此间也绝不交谈,这令严德胜暗暗称奇之余,也不禁有些子焦躁了起来,毕竟此案乃是武后亲自交代的,若是没个说法的话,怕是交不了差的,只是他先前已将话说得过满了,此时自是不好再去找李贤兄弟俩探讨案情,可眼瞅着这么坐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没奈何,只好假咳了一声,以图引起小哥俩的注意,却不曾想这小哥俩似乎有默契一般,谁都不往严德胜处瞧上一眼,就宛若严德胜不存在一般。
“二位殿下,这天就要亮了。”严德胜等了好一会儿,见小哥俩半晌都没反应,自是无奈得紧,不得不打破了沉默,出言提点了一句道。
“是啊,天就要亮了,严公公可是累了?要不去躺上一小会?”一听到严德胜开了口,李贤倒是依旧端坐着不动,李显却是侧转过了身子,一派极为关切状地问了一句道。
累?当然不可能,就严德胜的能耐,坐上这么两个时辰不过是儿戏罢了,怎么也谈不上累的,毫无疑问,李显这就是纯属在说废话罢了,所谓的王左右而言其它大体上说的就是李显这等表现,可惜严德胜就算明知如此,却也没有向李显发作的胆子,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直截了当地将事情捅破道:“周王殿下,这天亮前若是不能审明了案情,万一皇后娘娘追问下来,怕是不好罢?”
“啊,是啊,这可怎生得了?”严德胜话音一落,李显立马做出一副极其为难的样子,伸手抚着额头,愁眉苦脸地反问了一句道。
武后走之前,李显可是信誓旦旦地要在天亮前审明了案情的,可事到如今居然做出了一派束手无策的样子,登时便令严德胜很有种抓狂的感觉,恨不得将李显摁到在地,可着劲地抽巴几下,可惜严德胜也就只能想想而已,做是绝对没胆量去做的,老脸抽搐了几下之后,也就只能强自按下心头的怒气,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此谋逆案也,殿下就按谋逆办去好了,事涉皇亲,若是交有司会审终究不妥,能及早结案总是好的。”
哈,就等你这句话了!李显本就有心将此案从速从严处置了,所顾忌的便是武后那头会不会有旁的谋算罢了,之所以故意挤兑严德胜,为的便是探探严德胜的底,此时一听严德胜如此说法,李显自是放下了心来——敢情武后也不想让有司介入此案,那一切可就好说了不是?
“多谢严公公指教,小王知道如何做了,既如此,严公公且请稍坐,容小王去去便回。”李显笑呵呵地对着严德胜拱了拱手,而后又对李贤使了个眼神,这才站起了身来,作势要向外行去。
“七弟且慢,母后有交代,此案该由严公公掌总,这些跑腿的活计自该你我兄弟去做,为兄便与七弟一并去瞅瞅好了。”李贤自是能领会得了李显的暗示,这便也站了起来,笑着说了一句之后,也没管严德胜是啥表情,与李显并着肩便行出了大堂,严德胜见状,有心跟将上去,可却又不敢,没奈何,只好苦笑地摇了摇头,继续闭目养起了神来,只不过他也没能平静多久,这才一会儿功夫呢,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严德胜一个激灵之下,赶忙再次睁开了眼,立马就见李贤兄弟俩已面色阴沉地转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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