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蹊跷事也就本朝会有,说来也不奇怪,谁让那混球是母后的外甥来着,嘿,有趣罢,外甥竟比儿子都重要,为了个小蟊贼,天家脸面都可以不要了,实是滑天下之大稽,古来未见之奇观,遇到这等母亲,小王不弃文习武又能如何?”狄仁杰不开口,李显却一点都不在意,自顾自地便往下说了去,只是话越说可就越露骨了,直听得狄仁杰眉头狂皱不已,偏生既不好出言反驳,也实在是找不到反驳的理儿,无奈之余,也只能是接着装糊涂了事。
“狄公可是以为小王藏拙是为了入主青宫么?嘿,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小王可对天盟誓,绝无此等用心,君不见而今太子是何等之憋屈么?这尚不算完,母后竟还借着此事挖了个大陷坑等着太子去跳,若非小王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准信,后日早朝或许便是太子下台之日!”李显将手中的酒樽往几子上重重一顿,愤概无比地抛出了个惊天的消息,登时便震得狄仁杰目瞪口呆不已。
“殿下,这话从何说起?”
狄仁杰虽对朝堂局势颇有耳闻,然则毕竟是刚入朝为官,并不是太清楚诸方之动向,此时见李显说得跟真的似地,自是疑心大起。忍不住出口追问了起来。
哈,总算是开口了,要不咱还以为您老这是准备将糊涂装到底呢!这一听狄仁杰终于开了口,李显心里头可就得意坏了——此番李显请狄仁杰过府,并不是要在此事上借重狄仁杰的能力,而是为了才彻底收服狄仁杰的心,这会儿狄仁杰已上了道,李显自然是可以偷着乐上一回的。
“狄公明鉴,事情是这样的……”
李显将与太子交涉的情形一一道来,除了隐藏了些极机密的事情外,大体上没有太多的隐瞒,也不讳言自个儿极力要整垮武后一党的心思,甚至连李贤有心取李弘而代之的事都不曾漏过,一番话下来,足足说了有一柱香的时间,直听得狄仁杰寒毛倒竖,冷汗狂流不止。
“原来如此,下官、下官……”
狄仁杰最擅长的便是推理,自然能听得出李显话里的逻辑性极强,前后对应之下,压根儿就找不到一丝破绽,很显然,李显所言句句是实,这令狄仁杰惊讶之余,都不知道该说啥才好了。
“狄公明鉴,此番小王虽能助太子哥哥过得关去,可能助其一时,却助不得一世,母后把持后宫,父皇仁慈之人,实难抗母后之淫威,时日稍久,太子哥哥必然无幸也,此乃可预见之事,非是小王臆测之言,纵使换了潞王上去,亦是一般无二之下场,若不信,拭目以待之,小王纵使努力再三,恐也难逆转此等厄事,只能是勉力以为之,狄公乃砥柱之大才,若能助小王一臂之力,或能更易悲剧之结果,小王在此拜托了。”打铁自然得趁热,眼瞅着狄仁杰已是相信了自己所言,李显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拉拢之良机,这便满脸子期盼之色地看着狄仁杰,极为恳切地分说着。
“狄某蒲柳之姿耳,得蒙殿下如此爱重,实愧矣,敢不从命乎?只是狄某初入朝堂,此时此刻尚难有大作为,一切听凭殿下吩咐便是了。”面对着李显的推心置腹,狄仁杰自是颇受感动,一股子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慨油然而起,这便面色凝重地一拱手,郑重其事地答应了李显的请求。
“小王得狄公,不啻于刘邦得子房,刘备得诸葛,此乃上苍之眷顾,方使小王能得狄公,天幸,天幸!”这一听狄仁杰终于开了口,李显立马激动得有些子语无伦次了起来。
“殿下过誉了,某实不敢当此赞誉,唯尽心耳!”
眼瞅着李显激动若此,狄仁杰心中同样亦是颇多感慨,只是其一向不太擅长说奉承话,这便谦逊地回了一句道。
“天下最难得的便是尽心,孤在此发誓,若孤能有成,定不负狄公,荣华富贵孤不敢言之,可朝堂重担却得由狄公来担了,哈哈哈……”李显心情大好之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调侃了狄仁杰一句,末了,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固所愿,不敢请耳,哈哈哈……”狄仁杰既已决心投效李显,自是就此解开了心中的疙瘩,恢复了其风趣的本性,自是反过来打趣了李显一句,宾主二人相视大笑了起来,愉悦的笑声飘出了书房,在夜空中弥漫了开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太子的反击(六)
乾丰元年九月二十八日的早朝终于在各方的不同期盼下到来了,李显一大早便起了,习武一毕,匆匆用了两张煎饼当早膳,一路急赶着便到了承天门外的小广场,这才一下马车,立马感受到了广场上那浓烈得近乎实质的紧张气息,往日里总是分成无数小圈子的朝臣们此番竟隐隐分成了五大块——以阎立本、乐彦玮等大员为首的太子一系人马是一拨,以李贤为首的潞王一系又是一拨,以许敬宗为首的后党们又是一拨,至于戴至德等持中的朝臣们又是一拨,剩下的一小拨则是李显安插进朝堂的亲近大臣,各方人马之间泾渭分明,大有分庭抗礼之势,这等架势一出,还真有些剑拔弩张之模样,李显不由地便微皱了下眉头,可也没甚表示,略一停顿之后,便即抬脚向广场上行了过去。
“殿下,早。”
“殿下,您来了。”
……
这数年来,李显在朝堂上屡有出色表现,朝臣们可都看在了眼中,自不敢因李显年少而生轻视之心,这一见李显走将过来,纷纷拱手问安不迭。
“诸公,早。”
今日朝议事大,饶是李显已做足了准备,可心里头依旧不是太踏实,这会儿实无甚心思与朝臣们寒暄的,然则礼数上却是不能有失,也就只能是强打精神,含笑回应了一番,而后缓步走到了李贤的身旁,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而李贤显然也无心去扯那些虚礼,同样颔首示意了一下,便算是还了礼,哥俩个只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之后,便即并肩而立,
“怎么回事,都快辰时了,今日莫非不早朝了么?”
“不晓得,没见圣旨宣告啊,唉,等着罢。”
“啧,这都啥时辰了,还等,唉……”
……
时间在等待中飞快地流逝着,本该开朝的卯时早已过去了,看看就要到辰时正牌,可承天门却依旧紧紧地关闭着,也不闻鼓楼上有何响动,更不曾见宦官前来宣旨,等候在小广场上的朝臣们可就全都傻了眼,闹不明白今日这早朝到底还上是不上,私下议论之声立马噪杂成了一片。
“七弟,今日这早朝怕是要出蹊跷了。”
不止是朝臣们等得不耐烦,便是潞王李贤也有些子沉不住气了,侧头看了看始终不动声色的李显,沉吟地试探了一句道。
蹊跷么?看样子是有些蹊跷了,这味道有些不对头,难不成宫中又出乱子了?李显表面上沉稳如故,可心里头其实也在犯着叨咕,虽不清楚问题何在,可却有股不太妙的预感从心底里不可遏制地窜将上来,只是这当口上却也不是分说的场合,李显也只能是颔了下首道:“六哥,再等等看罢。”
“嗯。”
李贤其实也知道此事问也是白问,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此际听李显如此说法,自也不好再多言,闷闷地哼了一声之后,也只能是按耐着性子接着往下等。
“咚、咚、咚……”
就在朝臣们等得心焦之际,承天门角楼上的大鼓终于被擂响了,旋即,厚重的承天门也从内里被缓缓地推了开来,于此同时,宦官们喊朝的声浪也一波波地从深宫里传扬了出来,早朝终于开始了,一众朝臣们自是不敢怠慢,乱纷纷地按品阶站好了队,鱼贯行进了承天门,一路小跑地向太极殿赶了去,然则,刚一行进太极殿,所有的朝臣们立马全都看傻了眼,惊疑的倒吸气之声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
按大唐体制,早朝时该是朝臣们恭候着皇帝的到来,可现如今高宗父子居然已先到了大殿,一个高坐于龙床之上,一个端坐于前墀之下,这局面竟成了皇帝等群臣,这显然与体制不合,不过么,说来也算不得甚大事,毕竟此际已是辰时,都已过了早朝本该开始的时辰,身为皇帝,迟到之际,等等群臣们,也没甚不可以的,真正令朝臣们骇然的是龙床侧后方居然挂起了珠帘,隐约间可见珠帘后坐着一人,虽看不清面目,可谁都知道能坐在前墀上的只能是武后本人,“垂帘听政”这么个不详的名词立马在所有朝臣的脑海中冒了出来,一时间满朝文武全都被震慑得目瞪口呆不已。
父皇啊父皇,您老还能再懦弱些么?好好的一个皇帝居然被您老当成了这般德性!一众人等惊讶莫名之际,李显最先回过了神来,飞快地扫了眼殿中的情形,入眼便见高宗脸上满是疲惫与尴尬之色,而太子李弘则是满脸的委屈与愤概,李显哪会猜不出早朝之所以延误的根由何在,十有八九便是因武后强要垂帘听政,而太子坚决反对,彼此争执不下,这才造成了早朝的拖延,很显然,高宗最终还是支持了武后,在此事上,太子完败!
“臣等叩见陛下!”
朝臣们惊慌地骚动了一阵子之后,很快也都回过了神来,不管是怀着何等之心情,该行的朝仪自是不能免了,这便乱纷纷地跪倒于地,大礼参拜了起来,只是声音却颇显凌乱,浑然不见了往日的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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