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弘儿此言有理,朕准了!”
高宗虽懦弱,却不傻,自是听得懂李弘此番出言的用心何在,不过么,这也属高宗乐见之事,自不会反对,满口子应承了下来,而后,也不待朝臣们有甚表示,起了身,便往后殿行了去。
“退朝!”
侍候在一旁的高和胜见高宗已走,自不敢怠慢,扯着嗓子呼喝了一声,急急忙忙地领着一众宫女宦官们便跟在了高宗的身后,至于珠帘后头的武后,则早高宗起身之前便已悄然离开了大殿,一场原本可能会是殊死搏杀的朝议居然就这么略显平淡地收了场。
“六弟,恭喜了。”
高宗与武后已走,太子却并没有似往常那般跟了上去,而是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被一众心腹簇拥着的李贤兄弟俩面前,面带微笑地拱了拱手,一派真诚状地道了声贺,只是扫向李显的眼神里却别有一番的深意。
“不敢,臣弟自当竭尽全力,彻查此案,不负父皇之厚恩。”
李贤一向与太子不怎么对路,哪怕是几番为了阻击武后而联了手,可彼此间还是没啥交情可言,此际见太子前来道贺,李贤依旧不怎么领情,答出来的话全是毫无感情可言的官话。
“嗯,若能如此,则是朝堂之大幸了,孤便等着六弟的捷报了。”李弘并不因李贤的冷淡而动气,端起太子的架势,笑着鼓励了一句,而后,也没管李贤是怎个表情,侧脸看着默默不语的李显道:“七弟,孤宫里的葡萄酒尚有不少,得闲时,尽管来寻孤,酒管够。”
我勒个去的,这厮居然毫不掩饰地使起了离间计,也不嫌累么?李显多精明的个人,哪会瞧不破李弘玩出的这么手小伎俩,可也懒得说破,只是哈哈一笑道:“多谢太子哥哥了,小弟定当叨唠。”
“嗯,孤欢迎之至。”
李弘笑了笑,饶有深意地瞥了面色铁青的李贤一眼,而后大袖子一甩,领着一众小宦官们径自去了。
“哼!”
李贤显然对李弘的态度极端的不满,虽不好在这等场合下骂娘,可还是忍不住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六哥,走罢,大理寺的案子可不好审,须得从长计议方好。”
这一见李贤气色不对,李显生恐其一时忍不住气之下,说了甚不该说的话,忙从旁打岔了一句道。
“嗯,走!”
李贤个性虽刚直,却也不是不知好歹之辈,自也清楚这等场合下,实不宜有甚孟浪之举,这便恨恨地一跺脚,也没理会身旁的一众心腹手下,大步便向殿外行了去,李显见状,苦笑地耸了下肩头,也没再多废话,大步跟了上去,落后李贤半个身子,并着肩一道向宫门处走去,这才刚出了承天门,入眼便见张彻与高邈这两个小宦官正无比焦急地在不远处打着转转,李显的心不由地便“咯噔”了一下,一股子强烈的不祥预感就此涌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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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一地鸡毛(上)
“二位殿下,您们总算是出来了,唉,出事了,出大事了……”
正在小广场上打转悠的张、高两个小宦官一见到李贤哥俩个行出了宫门,忙不迭地便全都飞奔了过去,嘴快的张彻甚至连请安都顾不上,便即苦着脸瞎嚷嚷了起来,一派的惶急之色。
“混账,何事惊慌如此?”
李贤刚被太子挑衅了一把,心里头正自不爽得紧,这一见张彻大失常态,登时便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便喝斥了起来。
“殿下恕罪,奴婢,奴婢……”
张彻正自心急,被李贤这么一吼,登时便被憋得满脸通红,越是着急着要说个分明,就越是说不出话来,可谓是狼狈至极。
“启禀二位殿下,大理寺衙门失火了,奴婢等一得报便赶了来……”
高邈明显比张彻要机灵上一些,见张彻半晌憋不出个闷屁,忙从旁抢了出来,紧赶着禀报了一句,只是他尚未将话说完,就见李贤怒目圆睁地一伸手,当胸一把揪住了高邈的胸衣,气咻咻地打断了高邈的禀报,嘶吼着道:“你说什么?嗯?”
该死的老贼婆,竟然玩起了釜底抽薪的伎俩,可恶,着实可恶至极!这一听大理寺失了火,李显的脑袋登时便时“嗡”地一声,险些就此骂出口来,心神一颤之间,已然猜到了事情的大体经过,左右不过是武后派人干的把戏罢了,不外乎是因在朝议上落了下风,索性将证据全毁了,空留个烂摊子让李贤兄弟俩去收拾,毫无疑问,原定的将大理寺的后党们一网打尽之预想十有八九要落到空处了的。
“殿下,奴婢,奴婢所言断无虚假,您,您……”
高邈冷不丁被李贤当胸提溜了起来,不由地便是一慌,赶忙信誓旦旦地赌咒着。
“混帐,该杀千刀的,说,何人干此恶事?说,快说!”
李贤正在气头上,哪管高邈如何分说,可着劲地摇晃着高邈的身子,恶狠狠地咒骂了起来,整一个街头怒汉,哪还有半点亲王应有之形象。
“六哥,事情既出,急也无济于事,你我兄弟还是先去现场走走罢。”
李显虽也同样气恼万分,可好歹比李贤能沉得住气,再说了,他也不能坐看高邈被李贤如此这般地折腾着,这便从旁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李贤的胳膊,语气平和地劝了一句道。
“也罢,走,看看去!”
李显的语气虽平和,可手上使的劲却不小,别看李显此际个子不高,可常年习武下来,手劲却是极大,饶是李贤比李显高了一个头,一挣之下,还真无法挣开李显的把握,不由地便有些子恼怒了起来,侧头一看,见李显正满脸肃然地看着自己,李贤这才猛醒了过来,知晓自己先前所为是有些个失态了,只不过李贤性子素刚,要其认错自是毫无可能,只是随手松开了高邈,阴沉着脸,哼了一嗓子。
“六哥,请。”
明知道此番去看现场只怕也是白去,可不管怎么说,李贤既然领了审理大理寺的职责,走上一趟终归还是难免的罢,此际听得李贤如此说了,李显自也就顺势松开了手,后侧半步,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李贤先行。
“七弟,你我同车前去好了。”
李贤走了两步,突觉得不妥,又矜持地站住了脚,回首看了看李显,发出了个邀请。
“嗯。”
李显自然明白李贤相邀的用意之所在,左右不过是怕他李显就此一走了之罢了,却也懒得点破,微微一笑,点头应承了下来,几步走到李贤身旁,哥俩个并着肩地行到了马车旁,一先一后地上了李贤的马车,旋即,两府的众多人马便沿着皇宫外的大道一路向大理寺衙门赶了去。
“七弟,你看此事究竟是怎个说头?”
马车刚一启动,黑沉着脸的李贤便已是憋不住了,气闷闷地开口问了一句道。
说头?有啥好说,除了那老贼婆之外,谁又会干出这等没屁/眼的勾当,这事儿你小子心里头会不清楚,还问个啥来着!李显表面上平静,其实心里头也正烦着呢,这一听李贤问出了这么个无聊的问题,忍不住便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了李贤一把,实在是懒得张口回答,可一见李贤那副气鼓鼓的样子,李显无奈之余,也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好说啊,还是等看过现场再议罢。”
“嗯。”
这一见李显显然没有交谈的兴致,李贤自也没法子,只能是闷闷地吭了一声便即作罢,哥俩个就这么一路无语地赶到了大理寺,方才下了马车,入眼便见京兆府的官兵衙役们早已将大理寺团团围住,刀枪林立间,戒备森严无比,纵使是两位亲王的车驾到了,都硬是被拦了下来,值李贤兄弟俩下车之际,前头不远处二王手下的众侍卫们正与京兆府之人吵得不可开交。
“嗯,为何在此争执?”
李贤心情正自不爽得紧,这一见前头吵得噪杂,火气立马便上来,几个大步闯进人群,铁青着脸扫视了一下京兆府的官兵们,沉着声,冷冷地问了一句,声音虽不大,可内里的寒气却是吓人得紧,原本正面红耳赤地跟二王手下争执的一众京兆府官兵们全都被震得不敢开口了。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下官来迟了,下官来迟了。”
就在众人发愣的当口上,京兆府尹崔景终于领着刘陕、陈仁浩两位少尹匆匆从人堆里挤了进来,满脸子媚笑地作揖道歉不已。
“崔府尹倒是来得很快么,这才下了朝,人便到了此处,不错,不错,当真是尽忠职守之楷模么?孤倒要向父皇好生表奏一下崔府尹的勤勉。”李贤心里头不痛快,自是毫不客气地讥讽了崔景一番,话里夹枪带棒地,煞是寒得紧了些。
自古以来,京兆府尹便是最难当的官儿——京兆府尹说起来是三品大员,放外地去,那是八面威风的主儿,可在这权贵满地走的京师之地,京兆府尹实在算不上甚了不得的人物,说穿了也就是个受气包而已,但凡有门路的官员,向来对此职是避之唯恐不及的,至于崔景么,说起来也是刚上任没多久,满打满算不过就三个来月,原本打算熬上一阵子,而后想办法外调的,却没想到门路才刚开始走呢,这大理寺便出了幺蛾子了,心里头其实也正火大得紧,然则面对着李贤兄弟俩这两尊大佛,就算再给崔景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往外冒火苗的,也就只能是陪着笑脸作揖道:“殿下谬奖了,下官实不敢当,下官也是刚到的,这大理寺的门都还没进,赶巧二位殿下就到了,下官迎接来迟,还请二位殿下海涵,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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