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临东周 [精校] (遥望长安)

这帮水匪登船，大肆掠夺楚昭王带出来的金银财宝。

箴尹固一看情况不对，还说理呢，赶紧走吧！箴尹固扶着楚昭王赶紧下船登陆，楚昭王还喊着，别忘了我妹妹季芈！下大夫钟建背着季芈跟随楚昭王一起逃跑。

水匪们收获良多，也没准备把船还给楚昭王，直接防火烧了。

楚昭王头都不敢回，这一跑就是几里地。天亮的时候，跟随楚昭王而来的子期、宋木、斗辛、斗巢陆陆续续跟了上来。

斗辛说我家离这里四十里地，不如就去我家避一避吧！

楚昭王刚要回答，忽然看见王孙繇也跟过来了，不由得惊讶的问，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你还跟过来了？

您真好意思问啊，受伤了您怎么不想着带着一起走呢？留下让水匪烧死？

王孙繇眼神迷茫，臣刚才昏迷的时候，有人推臣上岸，说是故令尹孙叔敖。孙叔敖为臣敷药，所以止血了，他还让臣转告主公，吴军不久即将撤退，我们楚国的社稷还久远着呢！

真的假的？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就算真是孙叔敖有灵，咱们有何面目再见他呢？

楚昭王片刻方说道，云中是孙叔敖长大的地方啊！

一群人在成臼之津等待船只，不一会，真过来一只船，船上还是熟人。

是大夫蓝尹亹，斗辛激动的大喊，快过来，主公在此！

可是蓝尹亹居然回答说，亡国了，我带他有何用！

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斗辛心里五味杂陈。

真是人到事儿上才看出来怎么样！

又等了很久，才等到一个渔夫，斗辛脱下衣服作船资，楚昭王和季芈才渡过河到了郇邑。

好容易到了斗辛家里，楚昭王这才觉得心放下了。

斗辛让二弟斗怀做饭，招待楚昭王。

可是吃饭的时候，斗辛发现二弟斗怀，总是斜眼瞅着楚昭王。

斗辛心里咯噔一下，他让三弟斗巢侍奉楚昭王就寝。

夜里，经过了几天的艰辛流亡，大家都很快入睡了。

可是斗辛听到了一阵声音，很小，但是很惊人。

是磨刀的声音。

斗辛起来一看，正是二弟斗怀在磨刀！

斗辛问斗怀，你什么意思？磨刀弑君？

斗怀说是啊！

是啊？

斗辛差点眼珠子掉出来，说的这么轻巧！

斗怀慢悠悠的说道，过去楚平王听信费无极的谗言，杀了咱爹。我现在杀了楚平王的儿子给爹报仇，有什么不对的？

斗辛都要气疯了，楚平王是楚平王，楚昭王是楚昭王，你老揪着过去不放干嘛？你要敢动主公一个手指头，我跟你拼命！

斗怀被哥哥斗辛骂的抬不起头来，只能愤恨的出门。

楚昭王听到了所有的对话。

爹啊爹，你都干了些什么？

楚昭王准备离开此地。

就算斗怀不再暗害，自己还有脸面留下去吗？

子期和斗辛商议之后，决定陪同楚昭王出奔到随国。

子西在鲁洑江等待吴军，等到的却是郢都被攻破的消息。为了安定楚国民众，子西自称楚王。郢都百姓多有投靠子西的。等到得知楚昭王在随国的消息，子西也就投奔楚昭王而去。

伍子胥想要做的事情都做到了。

可是他还是心里不满足。

复仇如同毒品，让伍子胥踏上了不归路。

总要抓到楚昭王才好。

伍子胥请求吴王阖闾给他一支军队，他准备追踪楚昭王的踪迹。

确切的说是追捕楚昭王。

伍子胥算是和楚平王一家子干上了。

吴王阖闾准许了伍子胥的请求。

楚昭王好容易逃到了随国，没想到后脚伍子胥就跟来了。伍子胥屯兵随国南鄙，先给随国送了书信一封。当然伍子胥没提及个人恩怨，只是说明，楚王侵占周王土地，现在吴王讨伐楚国完全是为了替周天子讨个公道。如果你把楚昭王交出来，那没说的，将来吴王和你就是兄弟，而且汉阳之田就归你们了。

曾经能够自封为王，连周天子都要让三分的楚王，如今竟然沦落到了被追捕的程度了！

第二十三章 亡国与救国

仇人逼上门来要人，楚昭王自然不能连累随国君臣。

但是让他自己出去？

面对伍子胥？

疯狂的伍子胥？

楚昭王也不干。

要是有那胆量当时就留在郢都了，还费劲逃跑干嘛？

子期主动提出来冒充楚昭王，因为子期和楚昭王长得很像。

不过貌似也不是长远之法，谁知道变态的伍子胥到底有没有鉴定真假的办法？

万一被伍子胥发现是子期冒充的，那纯属大家都活腻歪了。

随候左右为难，最后一想，这样吧，没别的办法，咱找太史占卜一下。

经过太史专业化的占卜，最后繇词的意思是，不能抛弃老朋友，那新朋友纯属玩儿你们。

老朋友，新朋友，随候心想这很明白了，楚国是我们随国的老朋友，吴国自然是新朋友了。既然神灵都指示了，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随候派出使者告诉伍子胥，我们随国历来都是楚国的附庸，楚昭王来我们随国，那我们不敢不接待。可是他这会儿不在，早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其实伍子胥也没有确切的消息说楚昭王一定就在随国。

既然随候这么说了，伍子胥没必要不相信。

而且他一直怀疑，楚昭王在郑国。

为什么去郑国？

囊瓦在郑国啊！

何况世子建是在郑国被害的，伍子胥一想，干脆，去郑国看个究竟。

伍子胥率领吴军包围了郑国，这时候游吉刚去世，郑定公吓得真要蒙圈了。

囊瓦，你看看，你个扫把星，都是你惹的祸！

囊瓦明白，自己没地方躲了。

连楚平王都让伍子胥挖出来鞭尸斩首了，楚王的宗庙都让伍子胥拆了，自己区区一个令尹，还能躲到哪儿去？

囊瓦不甘心啊，这不都是费无极策划的吗？怎么都怪到我头上来了？

这时候找谁说理去啊！

囊瓦自尽了。

郑定公交出囊瓦的尸体，还赌咒发誓的说明，楚昭王的确没在郑国。他要在我早就热乎的给您送出来了。

但是伍子胥还是没有撤退。

复仇的毒素在伍子胥身体里越来越多，都赶上酒驾了。

吴军包围了郑国，要为世子建复仇。

世子建是楚国世子，他冤死了你们吴军起什么哄？

郑定公都要疯了，遇上伍子胥这样的真没地方说理去。

没办法了，只能全力一战。

可是郑定公也明白，郑国根本不是楚国的对手，如今连楚国都沦陷了，难道郑国能够侥幸逃脱？

郑定公在全国悬赏，凡是能够让吴军撤退的，郑定公愿意和他分国而治。

有一个老百姓来应聘，说我有让吴军撤退的办法！

郑定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就凭你？

也行，死马当活马医吧，你要多少兵马？

这人说不要兵马，只要我自己去就行。

郑定公一听，也行啊，成本不大，那行吧，那你就去吧，如果真能让吴军撤退，将来定有重赏！

这人从城门上让人放下去自己，直奔吴军大营，一路上唱着歌去的。

伍子胥心绪烦躁。

自己的目标一步步实现了，可是自己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

是的，复仇这件事情，已经严重扭曲了伍子胥的人生。十九年来，复仇就是伍子胥活着的理由。如今没有对手，就算是目的达成，但是人生在一片暴虐之后只剩下无限空虚。

忽然一阵歌声随风而入，“芦中人，芦中人，腰间宝剑七星文，不记渡江时，麦饭鲍鱼羹？”

伍子胥一下子惊呆了，赶紧让人把唱歌的人带进来。

伍子胥惊讶的问，你是何人？

这人坦然说道，我是渔丈人的儿子。伍子胥忽然悲伤起来，曾经无私帮助自己的渔丈人，却因为自己死去。说要报答他，可是从来没做过什么。

伍子胥问，你要什么？我要报答你啊！

这人笑道，郑定公在悬赏，谁能让吴军撤退，就和他分国而治。你不是要报答我吗？那就撤退吧！

伍子胥一下子沉默了。

是，自己的人生中，除了仇恨，还有被自己忽略的好意。

吴军撤退了。

渔丈人的儿子回到郑国，受到郑国百姓的隆重热烈真心欢迎，郑定公果真将百里之地册封给他，郑国人从此称之为渔大夫。

伍子胥回到楚国，却并没有放弃对楚昭王的搜索。

这时候，伍子胥收到了好朋友申包胥的书信。

申包胥表示对伍子胥报仇的理解，但是也说明，你作为楚平王曾经的臣子，现在对楚平王鞭尸斩首？难道不觉得太过分了吗？你最好现在赶紧撤退，不然我将要实现我的诺言。

在伍子胥出逃的时候，申包胥的确发誓，如果伍子胥让楚国灭亡，自己就要让楚国复国。

这是来自好朋友最客观的评价。

伍子胥沉吟半晌，让使者告诉申包胥，忠孝不能两全，自己日暮途远，只能倒行逆施了。

油盐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