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可能。”陈恪从怀里,摸出他的柳笛,随手丢给那小侍女道:“送你玩了。”谁知动作太随意,偏出不少,正正落在那少女的胸口上。
“一试身手,抱歉。”陈恪不好意思道。
少女忙抱住前胸,她的侍女登时大怒道:“流氓,下三滥!泼才!”早些时候,他的脏手便按住自己的口鼻,现在又吃郡主豆腐,实在是太不可饶恕了。只是她骂人的词汇太匮乏,翻来覆去就是这三个词。
“窗子可敞着呢,你只管叫。”陈恪冷冷道:“外面人还以为,你们被怎么了呢。”
“无耻……”小侍女气鼓鼓的鼓着腮帮子,却再也不敢吭声。
“抱歉小娘子,把你们牵连进来。”陈恪转过脸去,对那少女道:“不要害怕,只要我们能安全离开,不会伤你们一根汗毛。”
“多谢壮士。”少女最担心的事情,似乎不会发生了,她也暗暗松了口气。心道:‘看来遇上雅盗了……’
说话功夫,一直沉默的五郎出声道:“哥,来人了。”
一个护卫教头模样的武士,提着灯笼,在众人的注视下上了楼,大声道:“大胆狂徒,赶紧把我家姑娘放了,要伤她一根汗毛,便等着碎尸万段……”
“去你的吧!”‘吧’字还没说完,便被陈恪兜心一脚,踢下楼梯去了。
过一会儿,又换上一个来,这次态度好了很多:“诸位好汉请了,我家主人说了,只要放了我们姑娘,什么都好商量。”
“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只要平安离开衡阳。”陈恪沉声道。
“这好说,我们这就可以备辆马车,天亮就护送你们出城。”
“外面的禁军答应么?”陈恪冷冷道。
“这个不必担心,”那侍卫自傲道:“咱们的马车,没人敢拦。”
“口气够大的,”陈恪笑道:“可性命攸关,你得让我相信才行。”
“这……”侍卫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只好退下去禀报。
“父亲,还是孩儿上去吧。”听了禀告,青年对那华服中年人道:“他们解决不了问题。”
“还是为父亲自走一趟吧。”中年摇摇头。
“孩儿不成,您再上去。”青年坚持道,他的话不多,但有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中年人对儿子,似乎十分有信心,寻思之后,还是点了头:“去吧,你要小心。”
“是。”青年便接过灯笼,上了楼。
和陈恪一打照面,两人便愣住了:“是你?”“怎么是你?!”
这不正是那在船上夜夜相会的聊友么?
陈恪颇为尴尬,干咳两声道:“是啊,是我,真巧哈。”
“里面的是我妹子,你能让我先看看她么?”男子轻声道。
“看吧。”陈恪让五郎闪开身子。
“灯笼留下。”五郎闷声道:“这是藏书楼。”
“是我不对。”青年男子把灯笼递给了五郎,心中不禁大奇,从没听说,有这样爱惜书的贼人。
青年男子上去后,见妹妹完好无损的俏立在那里,终于松了口气。
“让二哥担心了。”少女轻声道。
“日后却不要去那些危险地方。”青年没有嘘寒问暖,只淡淡训她一句,便转向陈恪道:“请尊驾放走舍妹,我替她为质。”
“哥……”少女轻呼一声。
“住口。”青年低喝一声。
“二位不妨一起留下,”陈恪干笑一声道:“你这哥哥,是堂的还是表的,有没有这小娘子金贵,我还不清楚。”
“也对。”青年点点头,望向陈恪道:“也许,我有必要自我介绍一下。”
“极有必要。”陈恪点点头。
“我姓赵,名宗绩,头上有一大串官职,不过没什么好夸耀的。因为我是大宋北海郡王之子,”青年叹口气道:“现在,你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祸吧。”
‘我靠……’陈恪张大嘴巴,这次确实玩大发了,竟然劫持了宗室,那小姑娘岂不就是个郡主了?但他很快闭上嘴,光脚不怕穿鞋的,连皇帝也敢拉下马,你宗室算个球?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自我介绍一下。”陈恪望着那青年,缓缓道:“我姓陈,名恪,至今头上啥也没有,因为我只有一个当知县的爹,还被判了斩监候。”
“你是那陈希亮的儿子?!”那青年赵宗绩有些吃惊道。
“你觉着会有人冒充么?”陈恪耸耸肩膀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被抓了,说起来,也有你的责任。”陈恪攻心于无形,给对方造负疚感。
“我的责任?”
“要不是你把那余文帅夸成花,我也不会去找他告状。”陈恪撇撇嘴道。
“告什么状?”赵宗绩道。
“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陈恪叹口气道:“我爹其实是被陷害的,他之所以遭此无妄,是因为他在调查岭南兵败的根源。”
“全国人都在反思,”赵宗绩道:“为什么就他会被陷害?”
“因为你们的反思,都停留在思上,他却付诸行动了。”陈恪望一眼窗外的明月,幽幽道:“结果被他查来查去,查出了湖南两广三路军政**窝案,自然要被收拾。”
“……”赵宗绩默然,听他继续道:“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证据拿到手,抱着满怀的希望去找那余文帅,结果……你也看到了,我被软禁,案子也被他压下来。”
“你也要体谅文帅,”赵宗绩叹息道:“他要考虑平叛大局,现在不是查案的时候。”
“我不知道什么叫大局!”陈恪冷冷打断道:“我只知道,有恶不惩,这个国家便会到处都是恶人,有善不赏,这个国家就会没有好人!”
“……”赵宗绩无言以对。
“余文帅想取胜,是常情。但我从没听说过,哪个主帅能靠一帮贪污犯取得胜利!”陈恪将在心中憋了许久的话倾吐出来,大声道:“退一万步说,要是邀天之幸,叫他赢了这一场,可以想象,朝廷又会恩典那些犯官将功折罪,查都没法查,让他们逍遥法外,甚至继续作恶!就算平定一个侬智高,还有张志高、李志高,都会被他们弄出来的。”
“我听说,侬智高的势力,之所以发展壮大,是因为有许多岭南的汉人加入他,现在他的军中,汉人更是超过八成,这到底是为什么,不都是让那班贪官污吏逼的?为什么还要给他们体面,他们配么?!”
“功是功,过是过,当以殊荣奖功劳,以峻刑惩罪过,两者并行不悖。你们家就总喜欢有法不依、将功抵过,这才让天下人心大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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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丑奴儿】第九十一章大宋的良心(票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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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恪的话毫不留情,让大胆包天的宋端平,都忍不住轻嗽,暗示他适可而止。
但陈恪就是个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性子,他重重的一拳捶在墙上,震得粉灰簌簌落下:“大道理人人有一套,谁也说不过谁。我就相信一件事,八代之衰、始于人心,如果老百姓开始站在‘反贼’一边,那这个王朝一定出了大问题,不能总想着瞒着盖着!身上长了毒疮,一定要马上割掉,不要总留恋那件‘太平盛世’的华丽衣袍!殊不知,包得越紧,毒疮就越容易病入膏肓!”
见对方定定不说话,陈恪叹口气道:“我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现在说这些非分的话,惹到你们赵家人不快了,”说着自嘲一笑道:“反正我也就是图一时嘴痛快,希望你们对我,跟对岭南文武一样仁慈……”
“……”那赵宗绩生就一张平淡无波的面孔,此刻却在阴晴变幻着,显然被他刺痛了。许久,才重重一叹道:“你太小看我们赵家人了……”不过也难怪,赵匡胤之后,宋朝的三代皇帝,比着赛着的丢人,把开国之初、华夏民族的血勇之气都丢光了,又让人怎么瞧得起?
“希望你们证明我是错的……”陈恪面无表情道。
“我,”赵宗绩闻言一窒,半晌苦涩的摇头道:“我无能为力……”
“外面那位是你父亲吧。”陈恪淡淡道:“我虽草民,也知道北海郡王,与当今官家交情匪浅。”天下谁人不知,北海郡王赵允弼,是当今皇帝当太子时的玩伴,两人感情甚笃,超过一般君臣。当年,官家的太子没出生前,还将他的一个儿子,与另外一位王爷的儿子,抱入宫中抚养。
在陈恪看来,如果能让北海郡王帮着上达天听,可比那狗屁余文帅强多了。
“我父亲,亦不能言之。”赵宗绩颓然道:“地方上的事,他不能牵扯太深,何况这种……”捅破半边天的案子。
“当我没说。”陈恪一抱臂,背靠在墙上,他心里憋火。
“……”看到他这样子,赵宗绩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吐出长长一口浊气道:“我先把你们送出去。”
“让所有人都退出百步之外,然后我要一辆双驾马车,备足水和干粮……最好能体现王府大厨的手艺。”既然是王爷的话,当然得要求高些了。陈恪想一想,又道:“配个驭手,我们不会驾车。”
包括那北海郡王在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马车也被驾到楼下,只有一名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