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戒女色,那你为何又连纳两房妾室?”周大令皱眉道:“还状告人家苏家小娘‘无后’,此乃何等用心,岂非污蔑乎?”
“这,学生专心学业,两耳不闻窗外事,都是他们捣鼓出来的。”程之才连忙推卸责任道。
宋氏从听说八娘还是完璧之身,便呆若木鸡了,这时才回过神来,不管不顾的大包大揽道:“是,他什么也不知道,都是我让讼师这么写的。包括纳妾,也是我的主张,谁让我儿从小腼腆,让我这当娘的还蒙在鼓里呢!”
“这状纸上,可是署了程秀才之名……”周大令摇摇头道:“你即使把责任揽过去,他也一样要受刑罚的。”说着一脸同情的望向八娘,温声道:“苏八娘,你在程家还受到什么委屈,可一并说出来,本官为你做主!”
好歹一方父母,岂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周大令已经看出,程之才定有难言之隐,而苏八娘则是地地道道的受害者。现在害人者反诬受害者,得亏女孩子还是处子之身,否则她和那书生百口莫辩,亦连累自己成了糊涂官。
回想起往日程家仗势欺人、劣迹斑斑,更不把自己这个一县之长放在眼里,周大令终是下定决心,要新仇旧账一起算,让这个不可一世的江卿之家,知道当今大宋是谁的天下。
然而八娘却摇头了。
其实以她的修养情操、通情达理,程之才搬出那套‘要专心用功’的说法,别说两年,十年八年她也等的。更不会被婆婆的冷言冷语,委屈到奄奄一息……
她实在是看到了不该看的场景。
直到现在,只要一闭上眼,她脑海中便浮现出,那无意中撞见的一幕……书房、翻滚的***、程大郎和他的书童……谎言刹那间被拆穿,整个世界轰然破碎,她的人也垮了。若不是父亲、若不是家人、若没有陈三郎、若没有陈二郎,她相信自己早已经化作黄土一抔,离开这荒诞的人世了。
八娘终究是善良的,尽管程之才,是个自私、冷漠、完全不顾别人死活的家伙,她也不愿意把他往死路上逼。既然已经自证了清白,陈二郎也不会受到牵连,她便打算把这个秘密,永远埋在心里。
写五郎的时候,我脑子里浮现出,肯特里克帕金斯。写程之才的时候,我脑子里浮现的是……腐女必看的《霜花店》。
另外,郑重声明,我对同性之恋保持着尊敬与理解,只是在作品中,要按当时的实际情况来写。
第二卷【丑奴儿】第七十七章君欲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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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周大令判定程之才犯诬陷罪,杖四十,徒两年。另外,那讼师也以挑唆诬告罪,要吃双倍的刑罚。但宋代,有钱人是可以罚金抵罪的……这也是程家有恃无恐的原因。在允诺缴纳巨额罚金后,程之才被带到耳房,当场写出放妻书。
苏家这边,也要出一个人去拿,陈恪便主动接下了这差事。
一进屋子,他便把门关上,拉了把椅子,朝这位昔日的同窗冷笑。
程之才搁下笔,一脸铁青道:“你想干什么?”
“你现在肯定很庆幸吧?”陈恪一脸玩味道。
“我庆幸什么?”程之才皱眉道。
“善良的八娘以德报怨,让你保全了颜面,”陈恪冷冷一笑道:“可是我这个人,从来都看不得人以德报怨!”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程之才重新提笔,不理他。却被陈恪欺身近前,一把揪住领口,硬生生从椅子上提了起来:“你放开我,我要喊人了!”
“喊啊,你个比娘们还娘们的兔爷!”陈恪根本不受他的威胁,紧紧捏住他细嫩的脖颈,声音冰冷道:“我其实断袖之癖无甚恶感,但你这家伙的操行,实在太让人不快了!你说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自私的家伙呢?我必须要让你臭名远扬,才能对得起自己!”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程之才嘶声道:“我没有龙阳之癖……”话虽如此,他的声音却压了下来,显然怕被别人听到。
“你以为我这些日子,是在吃干饭么?”陈恪冷冷笑道:“你在青神县那个相好的,已经被我找到了,本来是要弄上堂来,跟你好好叙叙旧情的!”顿一下道:“不过现在也不迟,也不知你娘,会不会认这个‘贤婿’。”
“你……”程之才彻底泄了气道:“你到底想怎样?”他不是笨人,知道对方要真想给自己曝光,便没必要废话了。
“聪明。”陈恪放开他,用手帕擦擦手道:“我知道你家对黄娇酒念念不忘,你那表舅正在上蹿下跳,想把它收归官营。”
“生意上的事,我从不过问。”程之才整整衣襟,他对陈恪擦手的动作十分不快。
“那好,我这就把你的前男友请出来。”陈恪点点头,转身便走。
“等等……”被人捏住短,程之才只能就范道:“你想让我干什么?”
“这才对么,”陈恪转过头来,面无表情道:“我要下一个十年的买扑权,只要你能做到,那个人,我可以让他永远离开蜀中……”
“我尽力吧……”
“还有两年时间,你一定能做到的。”陈恪灿烂的笑了:“不然,就有好戏看了!”
其实对于程之才这样的渣男,陈恪是没必要给他留面子的。但把柄之所以是把柄,是因为没有示众,其威胁在于含而未露,若是宣扬开来,只会遭到对方疯狂的报复。
程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根本不是现阶段的自己能对付得了。如若让他们彻底颜面扫地,必然会遭到疯狂的报复。到时候,苏家也好、陈家也好、黄娇酒场也罢,全都要遭殃的。自己眼看要出川了,不能惹这么大麻烦。
还是捏着这个把柄,让程家投鼠忌器吧。
自古至今,这种官司向来没有赢家。苏家固然成为胜诉的一方,八娘也得以恢复自由身,然而全家人遭受的心灵创伤,却不知多久才能抚平。
要说这件事,对苏家还有什么好处。那就是极大的刺激了苏洵的上进心,他深深体会到了‘贫之不如富,贱之不如贵,在野之不如在朝,食菜之不如食肉’的硬道理。要想不受豪门气,只有自家成豪门;要想不被人欺负,自己必须有欺负人的能力。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他一面全力督促两个儿子的学业,一面四处奔走,投书干谒,希望能迅速出名,尽早跻身士大夫的圈子。
当然这是后话,眼下这官司最直接的影响,便是苏家准备从青神搬回眉山去。虽然说是苏洵要负责苏氏的年节祭祀,在青神住着不方便云云,但谁都知道,苏家这是在避嫌。
二郎自然不舍,但他也知道,现在这种状况下,确实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好,一来让舆论冷却下来,二来让八娘走出阴影,能重新接受一段感情;三来,大比在即,自己也得专心学业了。
至于陈恪,许是二世为人的缘故,他对聚散之事看得很淡。从眉山回来,便去中岩书院,向老师王方辞别。
对于他在山下的所作所为,王方只评价了两个字:“胡闹。”便把话题转到范仲淹身上,声音有些低沉道:“我找来最近的邸报细看过,今年正月,范公移知颍州,不过行至徐州,病重不起,官家数度遣使赐药存问,不知近况如何。”
“不知是巧合还是怎地,”王方接着提起欧阳修道:“上月,欧阳太夫人逝于南京官舍,欧阳永叔上表归颖州守制。朝廷欲夺情起复,被他固辞了,想来现在就算没到颍州,也该在路上了。”
“这样说,我的目的地,应该是颍州了。”陈恪轻声问道。
“嗯。”王方点点头道:“我另写了一份祭文,你我吊唁一下太夫人。”
“是。”陈恪恭声道。
“去吧,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尤其是对我们蜀人来说。”王方目光深邃道:“‘少不入川’这句话,不是说着玩的。川中虽好,却与世隔绝,你只有到了外面,方知道真正的大宋,是什么样子的。”
“是。”陈恪又点点头。
“你打算自己上路?”
“宋端平也想与我一起。”陈恪答道:“他应该已经向袁执事递交长假申请了。”在升入率性堂后,书院能教的就很少了,学生主要以自学为主。书院亦鼓励游学,以增广见闻,避免闭门造车……其实也是给学生,以交游拜谒的时间,只是不明说罢了。
“很好。”王方捻须道:“你们两个结伴而行,天下大可去得。”顿一下,笑道:“我本来还不放心你一人上路,给你找了个保镖呢……”
“哦,”陈恪笑道:“不瞒老师说,我也正有此意……我们俩毕竟是头一回出川,能有个江湖经验丰富的保镖带着,心里踏实。”
“呵呵……”王方的笑容有些尴尬,轻摸一下眉头道:“那人是峨眉弟子,武功十分高强,不过江湖经验么,比你们还要不足。”
“呃……”陈恪奇怪的盯着老先生道:“那人不是老师的亲戚吧?”
“比亲戚还亲,”王方嘿然一笑道:“是我儿子……”
“早听说老师有一子一女,却从没见过令公子,”陈恪恍然道:“原来在峨眉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