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辽国人实在,没忘别处想,大宋朝的脸,这才没丢到外国去。
之后几天,官家的病情愈益加重,天天披头散发,在宫里大呼:‘皇后与张茂则谋大逆’等等。皇后,是曹皇后,开国大将曹彬的孙女,性情慈爱、谨慎守礼。而张茂则,则是她宫里的总管太监。
到底怎么回事儿,谁也不知道,总之可怜的张公公被逼得没办法,只好上吊自尽……
之后,宰相文彦博、富弼等人负责全权处理朝廷内外大事,并组织京城百官在寺院、道观进行祈祷。总之整个京城,鸡飞狗跳折腾了一个月,等陈恪他们进京时,官家的病体逐渐康复,又重新开始处理政事……
嘉佑元年二月,北国大地仍是春寒料峭。
经过两个月的长途跋涉,陈家兄弟和苏家父子,终于抵达了汴梁城。
其实没看到城池,便早已到了汴梁,之前在京畿,一路走来,到处是屋舍田园、鸡犬相闻。而越是靠近汴梁,道路便越宽阔,道边有砖石甃砌的排水沟水,据说其中尽植莲荷。虽然季节不对,没有看到莲荷,但近岸的桃李梨杏、杂花相间,便足矣让人们想象,春夏之间,望之如绣的美景了。
官道两旁,则皆是园圃,百里之内,并无闲地,到处粉墙细柳,飞檐重阁,有红妆按乐于宝榭层楼,有白面行歌近画桥流水,景色如画,升平欢乐至极……苏洵为后辈们指点,粉墙黛瓦的平民百姓家、高墙飞檐的是官绅富商的园林、如宫舍一般的琉璃瓦屋顶的,则是寺庙和道观……陈恪算是走南闯北了,他所见过的那些所谓大城市,竟没一个能赶上这汴梁郊区的。
更别提头一次出门的苏轼兄弟了,都跟土包子似的东瞅西瞅,隔一段便发个感慨:“瓜娃子滴,这里是仙境么?”弄得苏老泉老脸发红,勒令他俩目不斜视闭上嘴,不要给四川人民丢脸。
宽阔的官道上,足以容纳二十辆马车并驾而驰,熙熙攘攘的全是东来西去的车马……有驮着圆滚滚粮袋子,成队络绎而来的驴队,有满载鲜花、木炭的独轮车、有装着猪羊的大车。除了这些来自郊区的物产外,还有从蜀中来的布帛清茶、笔墨纸砚;从西北来的羊毛、从洛下来的黄醅、香药……
又何止是这条路上,在通往汴京十三座城门的各条水路通道上,都在上演着同样的画面。像输血一样,将四面八方的姜桂藁谷,丝帛布缕,鲐鲰鲍鲤,酿盐醯豉,米麦杂粮……无所不有,不可殚纪,一一输入大宋东京汴梁城,,这才使东京变得无比鲜活。
就这样走到中午,看见道左出现一个波光粼粼的大湖,周围约方圆十里,湖边广植垂柳,殿楼台亭与古松怪柏、奇石异桥交相辉映……苏洵告诉他们,这里便是大名鼎鼎的金明池,皇家四大禁苑之一,每逢节日,会对民间开放,便有无数画舫游船,又有赛舟、玩水……百姓争相前来观看,绝对热闹非凡。
就在后辈们心之向往时,他又一指道南,那是一片红色的宫墙,墙上黄色的琉璃瓦:“知道那是哪里呢?”
“不知道……”
“琼林苑,据说里面琼花如雪,端得是人间胜景。”苏洵一脸神往道:“这也是皇家四大禁苑之一,却不会对等闲人开放,你等只有中了进士,官家赐宴琼林,才有机会一睹里面的景观。”
把后辈们忽悠地一愣一愣,苏洵才一指前方道:“汴梁城,到了!”
众人抬头望去,便见在晨霭薄雾中,汴京城那深青色的城墙,仿佛高耸入云!
他们从汴梁外城西偏南第一个城门,顺天门,俗称新郑门进城。
一进城门,如画般的园林美景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浓郁生活气息。
街道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尽是各色商铺店面。如针铺、颜色铺、牙梳铺、头面铺、刷牙铺、头巾铺、药铺、七宝铺、白衣铺、腰带铺、绒线铺、冠子铺、倾锡铺、光牌铺、云梯丝鞋铺、绦结铺、花朵铺、折叠扇铺、青篦扇子铺……几乎是每一类商品,都有专营专卖,品种繁多、任君挑选。
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包罗万象。大的商店门首还扎两三层楼高的彩楼欢门,悬挂色彩鲜艳、华丽多姿的市招旗帜,夺人眼球招揽生意。
街市上,欢门下的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牵着骆驼的西域商贾、有摇着折扇的风流书生、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尽汇集于这开封城内的街道上,共同演绎出一副太平盛世的繁华图画。
别说苏家兄弟,连陈恪也被这副现实版的清明上河图,感动到热泪盈眶,来到、看到,感受到,便觉着不虚此生了。
就在几人争相搜肠刮肚,用最华丽的辞藻来描绘眼前的景象时,煞风景的老苏咳嗽一声,对陈恪道:“我们便在此处分开吧?”
“唉……”陈恪叹口气道:“伯伯还是家去吧,虽然不大,但好歹是个窝。”
“不去!”苏洵断然摇头,对苏轼两个道:“我们走……”只要一想到,那宅子里有陈希亮,他就恨不得提剑斩了那混账!
“看来,不弄利索了,他俩是没法见面了。”苏轼叹口气,拍拍陈恪,嘿然一笑道:“你家地址我知道,改日安顿下去,便去寻你,咱们得把这汴梁城好好玩玩。”
“嗯。”陈恪笑道:“那是自然。”
兄弟们便唱个喏,各奔东西了。
“咱们也走吧。”陈恪看了看宋端平,四郎、五郎和六郎,笑道:“去看看咱们家到底是个啥样子?”
“小心……”宋端平话音未落,便听远处一阵惊叫声,一匹无人骑乘的枣红色烈马,从人群密集的街市上狂奔而来。
为了把汴梁城写得靠谱,我足足查了一天资料。我是郁闷了,发现保证质量的话,只能一天三更,多了就没工夫想,也写不出让人开心的字来……哎,先把债还上再说吧。
第一一一章后娘
见过昆仑关之战的都知道,奔马之势绝非血肉之躯可当。
街行人慌忙丢下手中的箩筐、扔掉肩的担子,向道两边避去。不知哪个粗心的父母,竟把自己的娃娃也扔在了路当间。
那男娃娃不过两三岁,正专心捧着片米糕享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而那奔马,已经距他不足三丈了。
毫不犹豫地,三人一同朝那小孩扑去,终是陈恪离得最近,一个鱼跃便将那孩子推了出去,自己也就势打滚,尽力避开那烈马。
谁知那马在他面前两步之外,突然腾空而起。只听‘呼,地一声,陈恪只见一道红色的影子,从自己头顶越过。
再看时,那红马已经四蹄着地,马却多了身穿劲装的青衣女子,她紧紧的缰着绳,看也不看陈恪一眼,便扬长而去了。
“混蛋!”弟兄们围来,见他已经生龙活虎的蹦起来,指着那人马消失的方向,跳脚大骂起来。
边路人也回过神来,纷纷大声指责起来:‘亏跑得快,不然非扭去送官不可”‘记住这匹马,下次见到就报官!“对,不能就这么算了”陈恪辈子就最恨这种‘七十码,的王八蛋,但人家已经没影了,也只能狠狠的啐一口,这才恶狠狠的回过头,瞪着已经回到孩子身边的父母道:“你们怎么看得孩子?”再看那孩子,除了吓得哇哇大哭,并没受什么伤,他又劈头盖脸的训斥起来:“有你们这样当爹娘的么?”
那两口子又惊又吓、无地自容,只能抱着孩子,不断说:“谢谢恩公……”
“谢个屁!以后把孩子看好!”陈恪也是吓着了,暗骂自己道:‘这冲动的臭毛病,啥时候都改不了”方才就算那马不跃起,他感觉也能躲过去,但万一出现失误呢…,这真是地地道道的死不悔改。
惊魂稍定,他拍拍身的土,骂道:“,箱都摔哗啦了……”
边路人面面相觑,这位义士明明是生打扮,怎么说话如此……粗鲁呢?
“没关系,敝店送义士个最好的箱!”但不要紧,东京人最是jī赏义士,边一个箱笼店的老板,马拍着胸脯道:“大肚能容、功能齐全、样式美观、结实耐用……”
不只是箱笼店老板。见他身的衣服破了,边有成衣店的老板,马表示,要送他一套最好的锦袍,还有靴子店、帽子店、腰带店、甚至香店的老板,也都争着要送他这个。
弄得陈恪莫名其妙:“你们送我东西干啥?”
“不赏义士,则义举愈少矣。”一个商人模样的家伙,笑眯眯道:“生你尽管去,回来我等请你们吃酒。”边汴京人,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陈恪便稀里糊涂,被下换了一新,头簪了花、身熏了香,弄得浑身不自在。
然后被那商人,并几位长者拉着去吃酒了。
他走后不久,街道恢复了原貌,重又喧闹起来。大概过了盏茶功夫,便见那匹撒过野的枣红马,又从去路返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