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团除了团部驻守在雉河集之外,只有一个步兵营驻扎在这个大集镇,其余的营连还分驻在各地,现在这架势涌到雉河集附近的捻子怎么也有三四万人,凭借着这么点兵力,很难弹压下去。
带队的团长任化邦觉得这样下去肯定要完蛋,他过去曾经被捻众架起来一次,现在可不想再被人架起来造反了,要知道他现在已经是有身份的人啊!
只是传来的都是些坏消息,李昭寿和苗沛霖在蒙城、凤台等处点火,附和的捻子非常多,据说已经有万余人,甚至连一些地方豪强都附和他们,更要命的是传说张乐行要从北面打回来,要杀回雉河集。
这可不是几个地痞流氓的问题,搞不好整个淮北都糜烂,因此他不由蹙紧了眉头。
他也是捻军的核心将领,可是自从去了一趟杭州之后,他的想法大为改观,已经不再认为象捻军这样的旧式农民武装有任何胜利的可能,人家不再是那种旧式的清军,而是已经武装到极限的新锐部队。
别的不说,光是米尼步枪这一项就完全压制了捻军的全部优势,更不要说象第一军那样的主力比乌合之众的捻军要精锐得多,何况别看现在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团长,可是在雉河集这一亩三分地,要有多风光就有多风光,光是小老婆就纳了四个,有这样的身家,谁愿意当苦哈哈的捻子。
但是他更担心被大伙架起来,自从受抚之后,原本的捻子苦哈哈就完全被分化,进入正规军的几个步兵团、骑兵团、独立步兵营现在是混得最好,他们不但军饷好,而且装备也被换过了,许多人都准备冲上师旅一级,他们回乡的时候风风光光。
至于黄淮建设兵团,虽然不是国家经制之兵,可是看任化邦这模样,也知道是混得挺不错,虽然以前在外面抢吃扮喝,看起来日子不错,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风险太大,现在象任化邦坐镇雉河集,可以说是在淮北都能横着走。
有这份家业,任化邦是万万不愿意重操旧业,但是几万老交情的捻军云集在雉河集,任化邦也觉得拿不出什么主意:“杀杀杀……除了杀之外,还有什么好法子?”
他已经去省城去请了冯思贤尽快把代表捻子受抚的那把短剑请来,只要那把一尺有余的短剑送到,他说话也有些底气。
只是他仔细一想,又觉得那把短剑到了又能怎么样,现在外面几十万捻子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捻子之所以起事,还不是被逼反的?
现在黄淮建设兵团的老捻子加上他们的家属至少能够维生度日,听说还准备把他们一部分人转移到南通那个好地方屯田垦殖,大家都不大愿意重操旧业,可是黄河夺淮的事实摆在这里,整个淮北日子都是苦哈哈的,他们怎么能不反?
真不成就当黄天霸吧!任化邦只能把这样的想法压到心底,他大声说道:“找两个卫兵来,我们出去,和老兄弟们见见面,请他们照应我个面子!”
事到现在这个地步,任化邦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想必他们也能记得当年的旧交情……”
可是三四万人,保不定其中与任化邦有旧怨的人,因此他新娶的小老婆就拖住了任化邦的手脚:“老爷,老爷,您千万不能出去,千万不能出去!”
“我不能不去!”任化邦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从小老婆们的手脚之中逃了出来,他鼓足了勇气,想要冲出团部,可是一想到对面成千上万的捻子,胆子不由寒了三分。
他不是怕死,而是怕被众人架在火上烤,当初张乐行也不愿意造反,纯是被穷兄弟们架起来,但是一想到现在已经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不由一咬牙,重新冲了出去:“老捻子,我是……”
只是一出团部,原来几乎围得雉河集水泄不通的捻子都已经散去了,他看到眼前空荡汇的一片,倒吸了一口冷气:“出了什么事?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可不相信这几万捻子会那么好意,甚至不用他现身,就自行散去了,他发足向前狂奔,捉住每一个遇到的人:“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很快他得到了明确的消息:“杜娘娘已经到了雉河集!”
第545章 陈情
杜金蝉已经来了雉河集?
任化邦先是一喜,然后心都吊到嗓子胆了,杜金蝉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啊,如何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任化邦可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命令,命令,立即组织一个步兵连,没错,带足全部兵器,跟我来,护卫杜娘娘,千万别让杜娘娘有什么闪失!”
杜金蝉可是整个捻子服从于柳绝户的象征,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那整个淮北都有可能陷入全面内战之中,而根据任化邦的经验,不管淮北的捻子有多么强大,最终还是斗不过柳绝户。
他担心杜金蝉有过不少仇家与对手,更不要传说河南归德郜家已经派死士到雉河集刺杀建设兵团的要员,他咆哮着:“保卫杜娘娘,不然,柳绝户……不,是陛下绝不可能放过我们!”
“上刺刀,实弹!”一个全副武装步兵连在几分钟之内就拉了出来,荷枪实弹以战斗队形展开,他们还没出雉河集,就已经听到零零星星的枪声,任化邦的脸绷得很紧:“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而在几里地外,刘三娘已经握紧了手中的一对左轮手枪,只是她看着车外一重又一重的人浪,又重新把这两把左轮手枪放下来,围上来的捻子太多了。
起初还只能用成百上千来形容,到了后来黑压压地一重又一重,也不知道淮北的土地怎么能生出这么捻子来,他们或是拿着小枪、抬枪,或是拿着冷兵器,或是徒手,都把眼睛注视着这个薄弱的车队。
刘三娘眉头紧锁,现在车队的护卫武力弱得出奇,除了从杭州带出来的一个警卫排之外,就只有一个全部由女兵组成的内卫班,虽然装备不坏,但是这些女兵能不能在实战中派上用场,谁也不说不准。
倒是警卫排老练得很,他们一看到形势不对,就用刺刀、枪托和自己的身体组成了一道墙,挡住涌过来的洪水去路,而情形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捻子涌过来,七嘴八舌地说道:“我们要见杜娘娘!”
“请杜娘娘和三娘子替我们主持公道!”
“杜娘娘,您再不见我们,我们就只能揭杆而起了!”
“三娘子,咱们都是凤阳人,怎么也要相互照顾一下吧!”
只要一点火星都掀起无数风浪,现在连刘三娘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倒是杜金蝉起初被这样的场面吓得面色发白,现在倒是稳下来了,她抓紧了自己腰间的短剑,告诉刘三娘:“你把枪收起来,几发子弹解决不了大问题!我下去见他们。”
“这可不好了!”刘三娘觉得头皮发麻:“万一出一个象刘饿狼那样的捻首怎么办!”
“只要是捻子,都得听我这把短剑的!”杜金蝉已经不等摆好踏凳,就直接下了马车:“把枪收起来,都把枪收起来!”
警卫排很规矩地将枪收好,但是对面成群结队的捻子却不听从杜金蝉的指挥,他们一看到杜金蝉露面,当即发出了一阵阵狂呼、怪叫和尖啸:“杜娘娘出来了!”
“没错,就是杜娘娘!”
“杜娘娘,给我们这些苦哈哈一个公道吧!”
看着对面乱轰轰的场面,杜金蝉心中也完全无数,她甚至觉得自己踱不住脚步了,她这样的女子可是陷身于一群恶狼之中,这该怎么办?
场面越来越混乱,只要一个小小的意外就能擦枪走火,事实连许多捻首都弹压不住局面,警卫排的人墙被一步一步地往后压缩,眼见他们的后背就要撞到杜金蝉了,杜金蝉这才拔出自己护身的短剑,剑锋就划过自己雪白的脖颈上:“都给我静一静!都给我静一静,谁是带头的!”
原来一片混乱的捻众们被杜金蝉脖子那带着血滴的短剑吓住了,许多捻首不由自主地叫道:“向后退,向后退一退,杜娘娘,我们有话说!”
捻子就是一群极度混乱之中还带着自发形成秩序的团体,有了这么一句话之后,捻子们向后退了七八步,总算给杜金蝉一个说话的空间:“兄弟们,我杜金蝉回来了,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就说吧!”
原本以杜金蝉与刘三娘的规划,是准备先到了雉河集,掌握住任化邦的一团人,才同这些过去的战友摊牌,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意外,没想到雉河集就被堵住了,甚至差一点演变成暴乱。
只是杜金蝉脖颈那利刃上的血滴让许多捻首都冷静下来,杜金蝉如果死了,那整个黄淮之间就是无尽的杀戮与地狱,那位柳绝户可不象杜金蝉这么好说话,因此大家七嘴八舌地说道:“杜娘娘,地里养不活人,咱们一家三口要吃饭!”
“杜娘娘,县里人看不起我们当过捻子的,怎么办?”
“进兵团的捻子撑死,咱们没进的饿死,您给主持一个公道啊!”
“咱家的地被老牛会占了,这该怎么办?”
“婆娘没了,孩子不见了,杜娘娘您能不能帮我找一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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