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畅回答道:“两湖已入我手,安徽战场已经无关轻重,现在整个战场的关健已经在徐州了!”
与已经沦为黄泛区的淮北相比,徐州确实要比雉河集、毫州这些苦地方要强得多,更不要说这里驻扎着满清最后一支可以依靠的强大武力。
江南大营、江北大营、僧王军、胜保军,甚至连临淮军的一部都会集在徐州附近,面对着南方越来越强大的攻势,拼死坚守这座在南北争战最为关健的名城。
清军很清楚,只要徐州一失,整个山东与河南都落入虹军下一步的攻势之中,因此他们宁可也不愿意放弃这座城市。
只是这些队伍已经有了新的称号,过去他们来源于不同的建制,现在却统称为“梁王军”。
张国梁,这位降人出身的汉人武将,现在已经统辖整个江苏方向的清军,准备与不断北上的虹军做决一死战,只是现在的他却有着失意之感:“王爷,我看这徐州也守不了多久,中枢还是尽快给个意思,下一步我们该守哪里?”
僧格林沁还是痛恨当初咸丰将僧王、胜保部与江南大营余部尽数调集到徐州的决定:“若不是扬州仓促失守,我们至少还能多守一年!”
江北大营的德阿兴一听这话,当即怒道:“僧格林沁,你是什么意思?意思都是咱们江北大营的错?”
僧林林沁知道江北大营战斗力脆弱,可没想到江北大营几乎是一触即溃就丢失了整个扬州府,占据了扬州府之后,陆战旅与第三师的一部采取跑马圈地的战术,不断向四周扩展势力。
与完全采取机动作战的北伐军不同,陆战旅采取的是不断扩大根据地的办法,他们一步步吞食江北大营控制的地盘,并把新占领区经营成自己的根据地,现在南面那些州县都已经有了虹军的独立营、独立连、乡兵排,甚至还有独立团的存在。
北伐军过境,事后可以轻易地派兵恢复,而在虹军的攻势之下,无论是丢掉一个县还是一个乡,都是永远性的损失,现在连徐州都要彻底丢掉了,因此僧格林沁不得不愤恨江北大营的不争气,他气鼓鼓地说道:“德都统,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德阿兴也闹起了性子:“这是我们满人的江山,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多嘴!”
僧林格沁与爱新觉罗家再亲近,终究只是蒙古人而已,终清一世,满清都对蒙古人采取又拉又打的战术,只是这真是让僧格林沁炸了:“德阿兴,你既是这个意思,我不干就是!”
胜保胜宫保看到僧林格沁与德阿兴闹起来,当即以满人的立场出面主持公道:“德都统,这就是你的不是,满蒙一家,你胡说八道,影响了大局,我斩了你!”
胜保说话还是有几份力量,德阿兴只能气鼓鼓地不说话,倒是张国梁还是说那个问题:“诸位,大家好歹替大清朝效力,虽然这大清朝的气数,我看是不长久了,可好歹帮我拿个主意,不守徐州,我们守哪里?”
张国梁在封王之后,起初那是得意非凡,大清朝两百年以来除了国初的三顺王和三藩之后,也没有什么封王的先例,他一个降人能得以封王,这是何等尊荣之事。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这不是一件好事,虽然驻守徐州这等关健之地,可是满清忙于用俄罗斯军火编练新军,他们这些在前线拼生拼死的队伍却被经常遗忘了,只发来了一部分新式枪炮,却根本不是陆战旅米尼步枪的对手。
更大的麻烦是兵员的补充,江南大营历史就是一支雇佣兵,虽然名义用绿营兵编成,但是主力却是两广、两湖加上四川的兵勇,自从退到徐州之后,每个月都至少有上千人的减员,可是象以前那样补充已经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先是两广兵源被截断,现在在两湖补充也是不可能的一件事,只能辗转从四川获得少量兵员的补给,但是根本不够消耗,被迫补充起一部分徐州和山东土著,只是官兵之间的矛盾一下子爆发起来,跑的比补充进来的新兵还要多。
加上军饷军食不继,现在张国梁是绝望了,他只求尽快向后退守,好让自己的队伍有一个喘息的机会。
有这个想法的不止是他,在座这些战将谁也不愿意继续呆在徐州这个兵家必争之地,陆战旅与第三师的攻势虽然不是雷霆猛击,但是一旦缠上来几个小时,一两千人的队伍就丢了大半,再这么守下去,就是守死的结局,纵便他们当中不乏满蒙勋贵,也不愿意毫无意义守死在徐州。
“梁王!梁王!”因此就有江南大营出身的大将秦如虎说道:“中枢的意思够明显了,是希望我们去河南!”
站在军机处来看,这支梁王军自然是去河南最好,这支部队久经百战,虽然是屡败之师,但经过与虹军的长期作战,已经对防御作战有一套了得,只要他们加入河南战场,就可以在河南多坚持几个月。
“去开封?”张国梁额头拧成了一个川字:“那是中州百战之地。”
僧格林沁、胜保这些满人和蒙古人都不说话,他们也不愿意去河南这个百战之地,这等于刚从徐州这个百战之地脱身出来,马上就跳入另一个无休无止的苦海,面对虹军一轮又一轮无休止的攻势,把整个部队都拖跨。
“可是不去开封?”秦如虎还是心直口快说出问题:“我们能去哪里?不管怎么样,要养活我们五六万人马,总得一省的地盘。”
只是他刚这么说,当即就有人反驳道:“正因为我们有五六万人马,所以万万不能去河南,如今我们的生路只有一条,那就是……”
“勤王!”
第530章 北归
“勤王!”
一听到这两个字,众人先是一惊,然后心底竟是不可思议的冲击:“勤王?”
自古以来,勤王这个词可不是轻用的,何况现在他们还是驻守徐州一线的野战军,在没有得到诏旨的情况下,擅自从徐州北撤回京,那等于和造反没有什么区别。
大清朝开国两百年来,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事,象僧格林沁、和春这样的满蒙重臣,现在干脆把随身的刀剑都拔了出来,就有把这提出勤王建议的当事人斩于刀下的想法。
果然是他!就是他!
不用看,大家都清楚提出这么疯狂提案的人是谁,是雷以诫!
这位雷以诫可是侍郎出名,但是他根本不象个翰林出身的高官,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在江北大营的任上他办了不少坏事,抄的钱不其计数,延误的军机也不知道有多少,可是咸丰三年他就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他在扬州开办厘捐,就地收取厘金,他也因此而自得,说自己是“功魁罪首”。
厘金这个近于革命性的财政改革就是由他雷以诫一手创立起来,这种厘金制度从太平天国期间一直延续到国民政府改革财政制度,设立统税才告一段落,持续了七十年时间,虽然阻碍国内商品的正常流通,却也先是为清军镇压太平天国筹措了大部分的军费,接下去又为各个地方政府和军阀集团解决了大部分的财源。
而现在他根本无视僧王、胜保等人手中雪亮的刀剑,以一个老京官的沉着说道:“诸位可是觉得还有第二条出路?那不如说一说!”
除了打着勤王的名义北撤之外,还有什么出路?大家倒真是被雷以诫说中了,而现在张国梁这位新扎的梁王却是痛快得很,他站了起来说道:“说得好,说得好,除了北归勤王之外,咱们这五六万人马,确实没什么别的出路。”
一想到撤到河南去,大家都觉得前途不妙,那里肯定是虹军下一轮攻势的重点方向,甚至有可能遭到比在徐州还要猛烈的攻击,倒是有人小声说道:“去山东怎么样?”
“山东好!”雷以诫却是毫不客气地说道:“中枢可有诏旨让我们退到山东?这和勤王不是一回事吗?”
他声音变得激扬起来:“如今国家多事,正需肝胆之臣,诸位都是我大清朝的忠臣良将,听闻俄夷用兵关外,威胁京城,不得已仓促回师,以解京师之围。”
俄罗斯用兵关外,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虽然在场的满汉文武都不知道战事到底打得怎么样了,但是以关外微薄的兵力,想要抵挡俄罗斯的水陆兵马,那是不可能的事。
胜保不得已说了一句话:“关外是我满洲龙兴之地,不得有失啊!”
他倒有不少想法,有些固然是满清的战略态势有关,如果关内支撑不住,还可以退往关外,有些则是与个人利害相关,不过现在都需要打着大义的名义去做,而雷以诫能得到这么一位满洲大员的支持,心中就有底了:“如果不愿意勤王的话,可以留下来,徐州兵家必争之地,多支撑一日是一日。”
谁愿意留下来送死,只是大清朝开国两百年以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因此和春说道:“但是勤王的名义不大妥当吧?”
“除了勤王之后,还能找出什么妥当的名义!”雷以诫毫不客气地说道:“如今之策,只有打着勤王的名义,才能把大清朝维存下去。”
他说的不是这五六万人马,而是大清朝,而在场的众人不由思索起来,也有许多不同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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