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巨大的数目,仅凭国库支持肯定支持不住,以目前大汉的情况,财赋能解决大概一小半的数额,也就是不到二十亿,这已经是不小的成就,在天下没有统一的情况下达到了大汉财务状况最好时的水平,是孝桓、孝灵二帝时不敢想像的。这些都是新政的功劳,但新政实施时间,特别是在益州、荆州、扬州实行的时间还短,其潜能还远远没有释放出来。一年抽出十多亿的财赋来进行平定冀州的大战,已经是捉襟见肘了。前几年以守代攻,还能勉强应付,今年一主动进攻,开支急剧增加。司徒卢植这两天正为了能加一些赋,和各州郡的刺史、太守讨价还价,为此头发都白了不少。
这么大的数目,楚王府同样也承担不起,所以刘元起提的建议是,发动所有的藩王和大臣一起集资,人多力量大,肯定能解决这个问题。但是这么做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藩王和大臣们都愿意掏钱。
怎么才能愿意掏钱?那当然是借,而不是要。借,就有还,说不定还得有点利息,愿意掏钱的人就多。如果是要,那就麻烦了,再有钱的人也不愿意白给啊,大家都是藩王,升爵肯定是不可能的,除非迁一个好的封地,如今大汉好的地方基本上都有封国,你迁好地方,那原来的王肯干吗?难道就因为人家说没钱,你就把人家迁走?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借。既然是借,那就得有个章程,比如什么时候还,利息多少。
这看起来顺理成章,可是再往深处想一想,事情又有更深的意思。
楚王府有没有这么多钱?可能有,也可能没有。按照楚王这几年的手笔,二十亿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他如果一个人拿,就算和天子定了章程,那也是他一个人和天子的事,天子如果赖着不还,也只有楚王府一个人倒霉,别的人最多同情一下,不会泼出命来和天子抗争。可是如果不是楚王府一个人的事,而是很多人一起定的这个章程,那天子如果要赖账,他面对的就不仅仅是楚王府,而是几乎整个宗室与所有的重臣。
这种情况下,天子还敢赖吗?除非他想与天下所有人为敌。一个袁家已经搞得他灰头土脸,如果再把所有的宗室逼反了,他这个皇帝就算死了,也没脸去见列位先帝。
刘元起这一招可谓是深谋远虑,诱惑很大,但后患也无穷。一个新政契约已经快把司徒卢植逼疯了,再签这么一个契约,皇帝也要疯。
曹鸾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了太后和小天子。他们虽然看起来正各自说着闲话,其实注意力都在刘元起和宋丰父子之间,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落在太后和小天子的耳朵里。小天子停了箸,沉吟半晌,最后笑道:“楚王这个主意非常好,不过,这么重要的事,朕也不能一言而决。骠骑将军常教导朕说,要多听取其他人的意见,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嘛。至少要与三公商量一样,说不定还得召开朝会。楚王,你能不能提一个详细的章程出来,好让朕与诸臣一起研讨一番?”
刘元起躬身道:“陛下有令,臣焉敢不从。臣回去后,就拟一份详细的章程献与陛下,供陛下与诸贤商讨。”
“那就辛苦楚王了。”小天子捧起酒尊,笑着对刘渊道:“阿牛啊,五行中说北方为水,水者为财。果然你一回来,楚王就为朕献了一个招财的妙计。这么看来,你要在宫里多住两天才行,朕眼前的这些问题啊,都会因为你迎刃而解啊。你就是朕的福将。”
刘渊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是夸他,眉开眼笑的应了。刘元起却一清二楚,这是小天子对他说的,钱的问题不解决,刘渊和风雪不能出宫。他也不着急,淡淡的对风雪说道:“风雪,既然太后喜欢,你就在宫里多呆两天,陪陪太后。也让渊儿和陛下多亲近亲近,学一点礼仪,把有草原上的野气除一除,培养一下上位者应有的气度。渊儿虽不能望陛下万一,可是我楚王府的子孙,也不能是个徒有其表的纨绔。再说了,渊儿深得他外祖父的喜爱,将来说不定要继承他外祖父的力量,纵横草原,自己打下一片江山,这只知道骑射,却不晓为君之道,终究是不够的。陛下亲征,战功赫赫,且能海纳百川,招纳贤才,将来必成一代明君,渊儿可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不可懈怠。”
风雪躬身答应,但是对刘元起说的话却一知半解。小天子却听得心里一阵阵的发寒。刘元起这是警告他,哪怕是楚王府的庶孙,那也可能是一代人主,不可大意,那嫡孙刘业呢,岂不是要做天下之主?
小天子转念一想,不禁又有些窃喜。既然刘元起说刘渊这个有胡人血统的庶孙都要成一番事业,那我这个已经坐上帝位的庶长孙,只要能成一代明君,是不是也可以继续做下去,不用太担心刘业那个嫡孙?
那怎么才能做一个明君呢?小天子思绪万千,一时有些出神,连刘元起后面的话都没听清。
第692章人后教妻
“风雪他们被陛下留在宫里了。”刘修将刚刚收到的信慢慢的折好,瞟了一眼长公主,嘴角的笑意一闪而没。
“父王是什么意思?”长公主停下了筷子,黛眉轻蹙。
“父王的意思,我也不太清楚。”刘修重新拿起筷子,在鱼腹处挑了一块最嫩的肉,细心的拔去鱼刺,夹起放在刘业的饭碗中。刘业夹起扔进嘴里,伏案大嚼起来,吃得嘴角全是米。长公主见了,沉下脸,哼了一声,刘业吓了一跳,连忙坐直了身子,拿起一旁的手巾擦擦嘴,然后不紧不慢的吃起来,那股皇家范儿像得不能再像,看得一旁的刘和、刘安姊妹都有些拘谨起来。
刘修眨了眨眼睛,想笑又没笑出来:“这是你教的?”
“不是妾身教的,是公孝先生教的。”长公主低头说道:“习惯要从小时候开始养成,等长大了再改,就迟了,终究不能出乎自然。”
一旁的阎忠平静的吃着饭,仿佛没听到。
刘修沉默了。阎忠再有心机,他哪能懂这些只有宫里才有的规矩,这样的事情只有在宫里呆过的长公主才能教得出来。但是长公主能当着阎忠的面把责任推到他身上,而阎忠也当没事儿似的,这足以说明他们的意见是一致的,那就是刘业这个嫡子要从小就当一个皇帝来培养。
刘修放下了筷子,突然笑了一声:“这么说,我就真是个楚人,沐猴而冠了。我像阿业这么大的时候,就知道疯玩,长大了也只知道打架生事,后来学了点礼仪,也不成系统。”
长公主的脸顿时煞白,她连忙避席,颤声道:“夫君。妾身没有这个意思。”
阎忠滞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将军,此一时,彼一时也。不可一概而论。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大王当年囿于身份,不能教导大王,如果换了今日,他大概也不会那么放任大王的。大王,儒者虽然拘礼近乎迂腐,可是郁郁乎文哉也不差啊。夫子以殷人自居。也说吾从周嘛。”
“公孝先生,‘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犬子幸得先生教诲,是他的荣幸,只是先生可不要将他教成一个只知虚礼,不知实事的迂腐之人。”
阎忠不急不忙的躬身一拜:“谢将军信任。忠焉敢不竭忠以尽。”他笑了笑,又道:“其实将军如果真想把王孙教成一个儒者,恐怕我倒不能胜任了。将军也知道。我的儒家学问其实也是一知半解,不敢厕身儒林的。”
刘修忍不住展颜一笑。阎忠智谋出众,见识过人,但的确不是真正的儒者。有他来教刘业,刘业肯定不会成为迂腐之人。这一点,他百分之百的相信。
“那就辛苦公孝先生了。”刘修把这件事轻轻揭过,不再讨论。从阎忠的态度他可以看得出来,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很可能根本就说不清。阎忠虽然一心想改朝换代,但是他的思想中嫡庶观念还是分得很清楚的。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和刘业捆在了一起。
利益,说到底都是利益啊。刘修有些头疼,没心情再吃,草草吃了两口便先退席了。见刘修心情不好,其他人也没心情吃了,匆匆散去。
刘修回到内室。回想着刚才席上的那一番话,来回踱着步。从郭嘉的劝谏,甘宁跳出来生事,夏育等人推波助澜,再到今天阎忠的表现,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些身不由已。他身上担负了太多人的希望,已经不可能抽身而退,那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潇洒与他无缘。可是向前进也非易事,心系汉室的臣子到处都是,别的不说,先生卢植、杨彪等人就不会接受,朱儁、臧旻这些将领为了朝廷能够抛弃强大的袁家,同样也不会接受他的自立。
改朝换代,岂是那以容易的事。历史上曹操独掌大权十几年,最后也没敢跨出那一步,再往前数,王莽经营了那么多年,名义上还得到了天下人的支持,最后又怎么样,还不是其兴也勃焉,其兴也忽?一旦失手,好容易得来的天下太平就很能付之东流。
他不想冒这个险,可是现在看来,恐怕又容不得他不冒这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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