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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东汉末 (庄不周)



直到这时,刘修才松了口气,这他妈的儒生规矩就是多,真是累人。他回头看了一眼刘备,刘备也苦笑了一声,耸了耸肩,看来他也累得够呛。不过,他虽然有些累,眼中却露出些许兴奋的神彩,不时的打量着张家高得有些离谱的屋檐和门楼。

“二位兄台,请进内说话吧。”张飞凑了上来,笑眯眯的说道。

刘修跟着他进了屋。一进门,几个穿着锦衣的妇人便笑盈盈的从他身边走过,围着毛嫱说笑起来,拥着她去了侧院,那股热情的劲儿就象是看到了下嫁的公主媳妇一般。想到早上张飞看到毛嫱时的眼神,刘修大概明白了些什么,终于在张飞面前露出了第一个笑容。

张飞不明所以,不过看到刘修笑了,他也非常高兴,态度显得更加恭敬。

张家的庭院没有毛家的大,但是豪华却不遑多让,堂下并不拥挤,只摆了寥寥几张食案,堂上更少,只有三张。看来毛嫱关照的那句话起了作用,张家除了请李定来作陪之外,竟然一个外客也没有。

外面一声吆喝,一队婢端着食案,在一个中年婆子的带领下从东侧小门里走了进来,流水般将食案中的酒食放在案上,然后又依次退了下去,整个过程鸦雀无声,显得十分庄重,只是那些婢脸上的笑容都些生硬,显得有些紧张。

众人入席,那个中年汉子,也就是张飞的老爹请卢敏坐了主席,又请李定坐了次席,自己敬陪末座,张飞请刘修他们在堂下入座。酒席开始,张飞的老爹站起身来,用又厚又大的手掌端着小巧的酒杯,胀红了脸,结结巴巴的向卢敏致欢迎辞,他的话说得很雅致,只是很不熟练,显然是临时背下来的,说到一半时,嘴便像是打了绊,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只好可怜兮兮的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李定。

李定一笑,起身接过他的话,熟练的向卢敏敬酒,程序这才流畅起来。酒过三巡,张飞起身拍了拍手,早就在侧廊上等候的几个乐师便奏起了乐,一队身穿丽裳,年轻貌美的子来到庭中跳起舞来,轻声吟唱,一时间热闹非凡。

刘备看得眉飞色舞,他凑过身来,指着在中间领舞的那个子说道:“大兄,你看那子。”

歌舞虽然热闹,但对刘修来说,这只是新鲜而己,要说精美程度,和他前世看过的那些歌舞就差得远了,不论是舞姿还是舞者之间的队形变换,都显得有些单调,并不能让他像刘备那样兴奋莫名。当然在别人眼中看来,他的平静便是一种气度了。

“谁?”刘修微微的低下头,顺着刘备的手指看了一眼那子,眼珠一转:“是酒楼上那美人图中的美人?”

“唉呀,大兄也觉得是?”刘备一拍大腿,赞叹的说道:“果然还是大兄眼力过人,一眼便认出来了,我也觉得有几分相似,却不敢肯定。”

“兄台喜欢这子吗?”张飞也凑了过来,两只又黑又亮的大眼在刘修和刘备的脸上扫来扫去,笑了一声,最后落在刘修的脸上:“如果兄台喜欢,我便送与兄台。”

刘修没吭声,只是摇了摇头:“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她像那美人图中的美人罢了。”

张飞有些失望。

“那个……”刘备咽了口唾沫,干笑了一声:“无功不受禄,初次见面,焉能受此大礼。”

张飞眼睛一转,压低了声音,轻声笑道:“不过是一婢,有什么受不得的。兄台如果看不中,稍候我领你去见见其他的,说不定有勉强能入兄台青眼的。”

第050章名士?明抢?

刘修沉下脸喝斥道:“玄德!”

刘备一惊,连忙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过是个婢而已。”见刘修脸色不善,只得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心里非常遗憾,又有些憋屈,以前只有他这么喝斥刘修的,而现在却是刘修来喝斥他,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奇怪,为什么元起阿伯对大兄这么大的变化都没有反应?刘备一边低着头吃肉,一边想道。

张飞见刘修训斥刘备,不免有些尴尬,不敢再提送人的事情。他瞟了委屈的刘备一眼,突然有了主意。

正在这时,李定端着酒杯,冲着堂下的刘修笑道:“德然,何以枯坐堂下?”

刘修一看,这才想起自己应该上去敬酒了,连忙冲着刘备示意了一下。刘备有些为难,李定只对刘修说话,他好象凑上去不太合适,虽然他觉得李定应该先叫他才对,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不甘心也不行。

“无妨,我兄弟一向是共进退的。”刘修道:“快点起来,莫让师长们久等了。”

刘备感激不已,连忙端起酒杯起身,紧跟着刘修走上堂去,先向卢敏敬了酒,然后又向李定敬酒,最后向张屠夫敬酒。张屠夫仔细打量了刘修两眼,豪爽的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抹了一把大胡子,有些惊讶的说道:“李君,这位便是元起兄家的小郎君?”

“想不到吧?”李定神情中有些骄傲的说道:“如此英武的一个年轻人,却写得一手研丽之极的书法,可不是个赳赳武夫那么简单,令郎一向倾心,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以后可不再说令郎不是个做学问的材料了,有美在前,焉能不后其步哉。”

张屠夫连忙摇摇手谦虚道:“哈哈哈,我家那小犬如何敢与这位小郎君相提并论,承蒙李君不弃赐字,已经是我张家祖宗之幸,如果再能向小郎君讨教一二,那我就感激不尽了。”

李定微微一笑:“这有何难,德然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与他父亲又相交甚厚,今日我便厚颜托大,命他挥毫一番,想来德然也不会不给我一点薄面吧。”

说到最后,他笑盈盈的看着刘修,眼中自信满满,不容拒绝。

刘修早就猜到今天这个宴会不是那么简单,这个戏码迟早要来,李定的面子肯定是要给的,可是也不能这么轻易的就让张飞满足了心愿。他冲着李定和张屠夫欠了欠身,恭敬的说道:“承蒙李君谬赞,小子愧不敢当。长者有命,不敢不从,献丑之处,还请诸位师长指点。”

李定听了,得意的看了一眼张屠夫,那意思是你看怎么样,我说没问题就没问题。

张屠夫大喜,又征询了一下卢敏的意见。卢敏虽然对此不喜,可是也知道现在是求人的时候,不能不有所让步,更何况这也不是让他来表演,便有些歉意的向刘修递了个眼神。

刘修点头表示明白。

张家早有准备,卢敏一点头,早就伸长了脖子向堂上看的张飞便蹿了过来,挥手令堂下的歌舞伎退下,连声招呼快把书案抬上来。两个健仆抬来一张书案,两个婢分别送上笔墨纸砚等文具,张飞跪坐在一旁,亲自磨墨。也许是有些兴奋,他磨得飞快,吱吱有声。

“翼德贤弟,磨墨当如病夫。”刘修轻声提醒道。

“啊?”张飞一时没听懂,仰起脸看着刘修,一脸的青春痘都有些泛红。

刘修从他手里接压墨石,慢慢的磨起来,一边磨一边说道:“磨墨时,当轻柔圆转,水无激荡,有如病夫一般,磨出来的墨性才淳厚,否则火气太足,写出来的笔墨便不够沉着。”

这个道理说起来很玄,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磨墨的时候要慢一些,一来是怕伤了砚台,墨汁中掺有墨粒,二来磨墨的过程其实也是个静心、打腹稿的过程,作书者要趁这个时候进行酝酿,跟什么气不气的没有半毛钱关系。

然而,这句话在其他人听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张屠夫听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张飞却听懂了一小半,带来一脸的崇拜,就连李定和卢敏听了,也频频点头,觉得的确有些道理,好象和圣人的意思还有些暗符之处。

所谓艺术便是这个好处,你可以说得云山雾照的,一点也不确定,能听懂多少,全看你自己的联想能力,当然如果你什么也领悟不到,也可能是他其实什么也没说,问题是听的人不敢这么想,他只会觉得自己水平不够。

张飞再次接过压墨石,照着刘修的样子磨起墨来,这动作一静下来,原本看起来跳脱的少年也有了几分稳重的感觉,张屠夫从来没有看过儿子这个样子,一阵错愕之后,粗黑的眉毛直跳,暗自感谢起了列祖列宗,看样子张家真要出个文人,不再是有几个臭钱的商贾贱业了。

刘修一直束手静坐,面对着两个漂亮婢展开的茧纸,双目垂帘,似睡非睡,好象老僧入定,对投在他身上的几道意味各有不同的目光有如未见,直待张飞磨好了墨,恭敬的将笔递到他的手里,他才睁开了眼睛,接过了笔。

一笔在手,刘修顿时像是猛将临阵,整个精气神都为之一变,他一手按着纸缘,一手执笔,稍作停留后便落笔如风,笔如龙蛇,一行行清秀妍丽的书法从笔下流淌出来,不过片刻,一幅酣畅淋漓的行作便展现在大家面前。

张飞欣喜不已,小心翼翼的接过纸,轻声念道:

“桃花山里桃花谷,桃花谷中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摘取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下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这是唐伯虎的桃花诗的前四联,意思半不全,而且这首诗语言近乎白话,并无文人喜欢的典雅,所以刘修写来倒也符合他目前的学问水平,并不虞有人见怪。他放下笔,躬身对卢敏等人浅浅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在桃谷半月有余,偶然俚语数句,孟浪之至,还请诸位师长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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