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王况再傻也不会拒绝了,而且这东家一句话点醒王况:这时代可是有家奴的。真要发生东家所说的情况,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再看这东家胖脸上流露出的关切之心,也知道这东家是存了保护自己之心,再说了,教教他两个儿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后世来的王况可没那么些的密技自珍的想法。想学是吧?我教就是了。这样一来两边各取所需就是。
“既然如此,小子也不骄情了。”王况对东家微一躬身:“如此就谢过东家收留之恩了。”
“呵呵”东家大喜,一缕山羊胡子也一抖一抖的:“哥儿不必如此,你教我那俩小儿,我管吃住工钱,也是应当。对了,不知哥儿贵姓,瞧我忘形的,一直都没问哥儿。”
“不敢称贵,小子姓王名况,家中排行老大,现已是举目无亲,仅得与小弟二子相依为命了。”王况可不敢说出自己是王村人,开玩笑,叛贼余孽,到哪都是下大狱服苦役的下场。反正二子也无亲人了,从此以后,他就是自己的亲弟弟了。至于狗子这个小名,实在是那个什么,不说也罢。想起忙乎半天,还不曾知道这东家姓名,实在是无礼,便不好意思的问道:“不知东家。。。?”
“原来是王大郎。老朽姓孙名铭前,不嫌老朽托大的话,大郎以后便叫我孙伯父就是。大郎和二郎(二子)想必目下还未落了户籍吧,这个老朽来办,建安衙门那些书吏还欠着客栈的酒钱,想必这点面子,他们还是会给的。”孙铭前接着便召来那个孙掌柜:“这是王大郎,日后他便是我们客栈的人了,给他安排一个独门小院,另外吩咐祝四娘子平时多看顾下。王大郎在我们客栈行动自由,孙掌柜你也不要吩咐他做什么,对外就说大郎是我家远房表亲。大郎,有什么需要尽管向孙掌柜的提便是。”
王况和孙掌柜都应了,接下来孙掌柜的带着王况认了下客栈的人,算是互相见了面。王况这才知道孙掌柜全名叫孙金来,算是孙家族人,从爷爷辈起就当这客栈的掌柜的了。另外那个在厨洗碗烧火的婆娘叫祝四娘子,帮厨也姓王,叫什么名没人记得了,都管叫王师傅,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跑堂的三个,或多或少都和孙家沾亲带故,门口那个招人的叫孙二,里面跑堂的一个叫孙水根,一直忙着招呼客人,另一个后来被孙铭前叫进去帮忙的叫李春来,但大家都管他叫李大胆。
认完众人,孙掌柜的便要带王况去认分给他的小院。王况想起二子还在外面等着呢,便告罪了声,出来在客栈门口的角落里寻到了二子。王况进去那么多时间也不见出来,二子等久了,小孩子本来就玩心重,这会正蹲在一边看蚂蚁搬家呢,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什么。
“哥,成了?”这几天在王况的强烈要求下,二子逐渐不叫“狗子哥”了,只不过有时候还会叫顺嘴了就是。此刻他见王况出来,一脸的喜色,聪明的他马上意识到,怕是今后再也不用像以前那般去乞讨了,牵了王况的手,心里还是要得到证实,眼巴巴的看着王况问。
“嗯,成了!我们有新家了。”王况牵着二子的手,百感交集,从现在起,我王况在唐朝的人生算是正式开始了。
入得堂前,孙掌柜带他们进了后院,穿过牛马厩另一边的一道门,是一个死胡同,胡同的出口正是客栈对着的街道,不同的是,胡同口还是有道门的,只不过现在是敞开着的;胡同另一头还有一口井。有三个小院子并排着,孙掌柜带他们来到最里面的院子,说道:“最外面的院子原是先前的掌勺师傅住的,准备还留着给将来的掌勺师傅住,中间的院子是放些干货和祝四娘子住的,这最里面的一直空着,只是偶尔有本家亲戚来没地方住了才安排住这,一直都有打扫的,家什被褥也是齐全的。”
说是小院,其实不小,光院子就有二十来平米,墙边也种了两棵桂花,角落里还有几个矮石墩。房有两间,一间卧室,另一间是杂物间的样子,堆了些锅碗瓢盆等厨房用具。卧室也有至少二十平米了,在后世住惯了小居室的王况也不禁叹气:还是古代好啊,住得宽敞。
等孙掌柜走了,王况才有时间细细打量自己的新家:夯实的泥地。一张简单的四方矮床,床上一床被子,没有枕头。一张类似以前在电影中见到的长案,底下铺着草席。一个大木箱。其他就再没什么了。
此时的二子已经在床上打滚了:“太好了,我们有家了。哥,你说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么?”虽然眼前的一切已经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但二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昨晚还在道观里为生计发愁的他们,转眼间就如同上了天堂,有了家了。
“是啊,以后这里是我们的家了。”王况看着这个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小家伙,眼角有些湿润。这个陪着之前的狗子一路乞讨的二子,这个撑着柔弱的五岁身躯照顾自己的二子:“二子,今后你就是我的亲弟弟,我就是你的亲哥哥。”
“嗯,今后狗子哥就是我的亲哥哥。”二子跳起来,扑向王况,抱着欢喜说到:“我有亲哥哥了。”
“从现在开始,你叫王冼,等你长大了哥再给你取个好字。以后,哥给你找个学堂上学去。”
才五岁的二子,哦,现在该叫王冼了。并不知道王况为什么要让他上学去,不过对他来说,王况说的就是对的,便高兴的答应了。
兄弟俩正聊着,那边祝四娘子在院子外叫了:“大郎,大郎。”
王况出去,却见祝四娘子捧了衣裳,后面跟着李大胆和孙二,一个抱着大澡盆,一个提着一大桶热水进来了。
指挥两人在屋里放好澡盆,倒好热水,孙二又去井里打了桶水进来兑了。祝四娘子这才对王况说到:“来来来,把衣服脱了,瞧你们这身泥样,赶快洗洗。”
第九章 泥鳅芋子(上)
瞧那样子,祝四娘子有亲自上阵帮兄弟俩洗澡的架式,开玩笑,以王况三十多岁的心理年龄,且这祝四娘子看光景不过三四十岁的样子,哪能让她如愿,赶忙说到:“婶婶不忙,我们兄弟还得回原来道观里取些物事回来,等我们回来再洗了。”说完拉着王冼落荒而逃。
说要回去取东西,王况仅是个托辞,道观里实在没什么东西值得兄弟俩取的。不料待到了道观,却见王冼跑到那神像后悉悉索索的又掏摸出了个小布包,小心翼翼捧了出来。
“二子,这是什么?”见王冼那小心模样,王况有些好奇。
“我娘给我的,说是我和我大哥各有一个。”二子打开布包,里面是个磨得乌黑发亮的小物件,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隐约能见到些纹理,应该是老花梨木做的,有好些年头的样子,表面被蹭的乌亮。物件的样式看起来很像是平常富贵人家挂在腰间的玉佩。想来是家里祖上困苦,又得给家中后辈点什么,就用花梨木雕了这么个挂件。
“那你大哥。。。?”王况有些不确定,又怕引起王冼的心思,不敢细问。
“娘说是早些年间走失了,一直没回来。”说到着,估计是想起了惨死的双亲,王冼有些哽噎。
“走失了未必就是没了,说不定哪天,你大哥就回来了。”王况安慰王冼,也没别的话好说,只能这么安慰。
兄弟俩取了东西就准备回去,走了两步,王况想了想,把那个他们平时烹食的破陶罐也拎在手上:“这是我们兄弟俩的传家宝,不能丢。”他是想也留个纪念,纪念他来唐朝最初几天的困苦日子。
回转到客栈那小院里,见祝四娘子不在,王况赶忙拉了王冼进屋,闩好门,水还是温的,就在盆里洗了澡,换好衣服。
衣服样式很简单,麻布做的蓝色短襟衫和裤子,一双木屐。此时棉布还大概未传到江南一带,平常人家也穿不起丝绸衣服。转了转身子,除了衣服有些硬外,倒还挺合身。
梳洗完毕,王冼在屋里东摸摸西摸摸,王况则来到院子,坐在石墩上,考虑着该再准备些东西,比如说枕头,这个王况倒是知道,唐时人用的多是木枕,富贵点的人家用石枕,更富贵的人家用的就是玉枕了,王况可不习惯。改天请祝四娘子帮忙缝两个枕套,塞进谷壳也不错,王况记得自己小时候睡的枕头里面塞的就是谷壳。还有这院子,得想办法做张石桌来,就用一块平板石底下垫几块石头就得,这样冬天就可以在院里晒着太阳喝茶,也是不错。。。
正想着,却听见胡同对面的客栈里吵吵嚷嚷起来。穿过胡同来到客栈堂前,却见是一个男子拿了个鱼篓在不住的哀求孙掌柜什么,而孙掌柜则是一脸无奈的样子。
在旁边听了一会,王况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这男子叫胡六,平时就靠在河里摸些鱼送到客栈来换点钱为生,没想今日运道不佳,仅摸了些小鱼,还有十几条鳅子。唐时是没人吃鳅子的,因嫌它钻泥吃泥,土腥味极重。这男子摸了一天才摸到这些,想着家里还等着米下锅,没奈何,只能就拿了这些小鱼和鳅子来客栈试试。孙掌柜自然是不收的,所以这就僵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