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血旗军阵势布好,宋濂连忙将那些个皂吏喊了出来。
就这一会儿,二十来号人,即便手里都带着武器,却仍然被胡老三硬生生用那禅杖打飞了数人,又有几人被齐肘打断了手臂的。最惨的那个,却是被胡老三一禅杖砸在了背上,脊梁骨也不知道打断没有,反正现时人却是早已经昏睡过去了。
眼看胡老三大发神威,在这南京府府衙面前大肆逞威,更将血旗军都打了个孤拐,谭纵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这才知道在这古代里头,特别是这文武并举的大顺朝,这武人的重要性着实是比他想的要高上太多。
只是,这会儿见那些个眼露凶光的血旗军又团团围住了血旗军,谭纵便回头问蒋五道:“老三没事吧?”
谁知蒋五却是摇摇头,狐疑道:“似是有些不对。”
第四十九章 转变
蒋五与胡老三相伴多年,是从四五岁时就绑在一起的打小的伴当,虽说因为地位悬殊没资格同吃同住同睡,但却是求(学)的同一个先生,拜的同一个师傅,基本一天里倒有大半时间在一块。因此,胡老三手底下有多少功夫,胡老三是个什么性子蒋五怕是比胡老三的老子还要清楚的多。
这时候见着胡老三在南京府府衙门口逞威,蒋五起先也不觉得如何,即便是与岳飞云斗狠拼命他也不觉得如何,只因那本就是胡老三的性情。若是胡老三见着岳飞云这难得的对手还不去斗上几招,不弄得自己遍体鳞伤,蒋五反倒会奇怪。
胡老三打小的志向便是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似这样给蒋五做个无风无险的伴当,若非是胡老三的老子压着,怕是早撩挑子不干了。
只是,这会儿蒋五却觉着胡老三有些不对。
胡老三平日里头做事虽然咋咋呼呼惯了,但与人打斗时却最重分寸,若是遇上岳飞云这种能与之一敌的,那便是一场好斗。可若是遇上崔俊那样的,胡老三顶多也就是踢踢屁股,打打手心之类的小手段,却从来不会下重手。
这也是为何胡老三会将那三个血旗军的汉子打成那般惨状,却连崔俊的脸都懒得去看上一眼的缘故——崔俊在其眼里当真是连做敌人的资格都没有。
可这会儿,胡老三却是连施辣手,根本不顾及那些个皂吏的实力,甚至一边施暴还一边狂呼爽快,当真是与常态完全不同。
正是如此,蒋五才道这胡老三有些不对。
只是,即便蒋五看出来了,可他却也有些无能为力。似这等事情,无非是有人暗中下药了而已。而且,看胡老三这状况,怕是以毒药居多,寻常的蒙汗药怕是让胡老三出点汗都没可能。而且,这毒药怕是药性极烈,否则难以使胡老三如现在这样一副癫狂模样。
似蒋五这样的皇子,琴棋书画可以不学,但这防毒一项却是必须的,为的便是防止自己被人下了毒药害了。至于下毒去害别人,那去是想也不用去想,究其所以,自然还是个监察府的问题。
而如胡老三这样的伴当,却是打小就要用草药打熬身体,一来是提高身体的抗毒性,一来却是为了这种伴当能够在“主子”有难时能挺身而出。正是因为如此,这胡老三才能有得一身千斤神力,错非皇家药物供着,又如何能养出他这等神力来!
眼见胡老三渐渐被血旗军压制住,蒋五便收回了视线,对身旁谭纵道:“谭纵,你不一向自诩才智过人么?你且说说,为何有人要向老三下药?”
听及蒋五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与自己说话,谭纵心里便有些不爽。有心刺蒋五两句,却又临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既能让自己出口气又不得罪对方,说不得便转过头去,却是做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儿来。
谭纵这回却是真的气了,却不是故意拿翘以抬高身价。
“啧。”蒋五见及谭纵反应,先是一愣,稍微想过后,便有些明白过来谭纵心里,顿时有些好笑,却是又觉得谭纵这般小气状反而更合他心意。
“我与你说话呢,你置气个什么劲。”蒋五拿手压压谭纵肩膀,以示亲密,随后压低声音道:“你说,会否是王仁瞧出了我的身份,故意让那使弓的家伙在箭上喂了毒,想借机害了老三的性命?”
“呃……”谭纵先是被蒋五突然的亲密动作弄的一惊,随后听蒋五说完后却是忍不住摇头道:“王仁怎会如此不智,这回却是你想多了。”
谭纵说完,又思虑片刻后道:“只不过,即便不是王仁,怕也是他手下人干的。”谭纵说着,渐渐皱起眉来,却是觉得这一条怕是算的八九不离十,特别是今天一连串的事情,若不是早有人计算好了下套等自己几个人去钻,又如何会这般巧合!
思索过后,谭纵便继续道:“我总觉得,似乎有人在暗暗监视咱们。甚至咱们从去李发三家里时,便已然被人给盯上了。说不得,这一连串的变故都是对头设计好的。”
说罢,谭纵却是转过头去看渐渐被血旗军兵卒围住的胡老三,眼里不自觉就露出一副关切神色。只这一会儿,宋濂却是又射了两箭,却被胡老三格挡开来。
只是,到得这会儿,任谁都可以看出,胡老三体力已然有些不支,若是再过的片刻,怕是便要束手就擒。
胡老三有蒋五护着,那边岳飞云说要带胡老三回血旗军的话也传的够开,因此谭纵倒不担心胡老三的性命。只是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谭纵既然对胡老三大有改观,又如何会让胡老三这毒中的这般不明不白,说不得还得把背后藏着的人抓出来。
而这人的下落,自然就要着落在李发三这一切事情的源头上。
只是,等谭纵拿眼睛在附近扫过,面色却是陡然变了:那原本瘫软在地上发抖的李发三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跑了,甚至连一点曾经存在的痕迹都没留下,彷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蒋五见着谭纵脸上异常,忍不住疑惑道:“如何了?怎生这副模样?”
“李发三……不见了。”谭纵艰难地咽下口水,犹疑的眼神在经过疑惑、彷徨后却是渐渐坚定起来。
自从从李熙来处得知王仁被查一案来,他便事事算尽机关,不论是王仁亦或者是蒋五他都完全不放在眼里,乃至于说,这两位大顺朝的权贵在他演中不过是他仕途中用的上的助力与必然要被打倒以作为自身晋升之资的踏脚石。
便是被曹乔木连消带打的刺激了一通,谭纵也是口服心不服,自觉曹乔木不过是借了他监察府的权势,利用双方不对等的力量强行压住了自己。虽说谭纵自己心知肚明这本身也是个人实力的一种体现,但在其心里,却仍然是不服气的很。
只是,今日这一连串事件,谭纵几乎是从头到尾都被人牵着鼻子走,乃至于胡老三这强力臂助都被人暗地里下了毒——若非有胡老三这尊大神矗着,怕是当初在李发三家他便难逃一死。
故此,谭纵又怎能容许胡老三这般不明不白的被人害了?
可谁知这会儿一切事情的关键人物——李发三竟然在自个眼皮子底下被人硬生生转走了!谭纵两世为人,一向自诩才智不逊色于人,如今却被人玩的团团赚,乃至于到现在都还摸不清对手的路数,这不是赤裸裸地在打他谭纵的脸又是什么。
出离愤怒的谭纵这会儿终于彻底冷静下来,开始思索自己这几日的所有得失,包括蒋五与胡老三对自己态度的生冷,乃至于几人的性格。到得最后,谭纵终于得出一个或许有些啼笑皆非的结论:究其所以,还是因为谭纵为了权势事事算计,惹来了蒋五与胡老三的敌视!
似这两位,或许是在京城里待的太久,又因为自身地位太高,根本难以理解谭纵为了权势事事算尽,只道谭纵是个热衷权势的小人。
而只看蒋五一心捉拿王仁归案,便可知其是如何理想主义,怕是连捉拿王仁的真实意义都不清楚,还只当是拿了这么个大贪官归案,便能还南京府这一府二州的百姓一个青天!
“既然如此,那便干脆与这蒋五摊开了说!”谭纵暗暗下定决心,却是不再看向蒋五,只是端正好了态度向正弯弓搭箭准备再射的宋濂走去。
这时候,胡老三的身形已经越发迟钝,背后更是又插上了一箭。虽未伤着要害,可只看看也有些骇人。
“宋押司。”谭纵却是拿身体遮住宋濂箭路,更是丝毫不怕宋濂失手,却是让宋濂吓了一跳。
蒋五在远处见了,却是忍不住皱起眉头,显然看不懂谭纵究竟想干什么。
虽说大顺朝文武并举,可他宋濂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押司,即使管着这南京城这偌大一个府城,可左右不过是个芝麻粒的小官,又如何能与谭纵这新科亚元相比。
因此,见谭纵以身拦箭,宋濂却是不敢再射了,只得放下弓道:“亚元公何必如此?”说完这句,宋濂旋而又转口风道:“先前见亚元公与那汉子相熟,莫非亚元公也冲撞过府衙?这会儿却是借故来挡了我,好让那汉子趁机逃走?”
宋濂这话说的极重,若是谭纵应承下来,怕是转眼就得被拿下狱,便是他亚元身份也保他不得。其时宋濂这番话也不过是场面话,一来是显得自身在谭纵面前不至于低人一等,甚至能隐隐压制住你,另一方面却是希望谭纵能知难而退,莫要沾惹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