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竟然这般干脆的开口认错,倒是让谭纵觉得这里头的味道有些不对。不仅是清荷这般说话与谭纵所想的不同,更奇怪的是清荷说话时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因为自己做错了而认错,反倒更像是在为别人的错误行为而赔罪。
“别人……”谭纵视线微微一扫,从正一脸乞求深色望着清荷的莲香扫了一眼,心里略有所得:“又是为了莲香么?代替莲香向我……不,向苏瑾……或许还是向我赔罪。想来,这女子适才在外面应该已经向苏瑾赔过不是了吧。”
“莲香妹妹适才着实有些放肆了,失了礼数,我这做姐姐的甘愿替妹妹挨罚。只请老爷看在苏瑾姐姐面上,莫要撵我们姐妹出门。”
清荷这一番话出口,莲香当即就傻了,只知道张大了嘴巴看着清荷反复不停地念道:“姐姐……姐姐!”
清荷这话说的着实有些重,即便是谭纵心里已然有了准备,可听清荷这般一说,仍然觉得有些吃不住。心里头念头千思百转,谭纵面上却是未有甚子变化,仍然保持着那股子腔调,只是语气却是略微有些松了些:“清荷你多心了。”谭纵话音稍顿,沉吟半晌后又道:“既然话说过了,你便领着莲香去与苏瑾说话,就说我说过了,今日的事便这么算了。”
转头见莲香一副惊讶表情,甚至望着自己的神色不仅带了几分不解,甚至还有几分仇恨,说不得心里又是一又是一叹,心里头明白莲香这个糊涂惯了的这次仍然没有听懂自己与清荷话中深意,还当这一次当真是“自己”——谭纵这边有问题。
“这么个重情重义的傻女子,便是献媚也献的这般委屈自己,怕是这几年来为清荷牺牲了不少把。”瞧着莲香,谭纵视线渐渐迷糊,却是想到自己初进仕途那会也曾隐瞒过身份在异地为官,也曾有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女子为了他谭纵的仕途甘愿牺牲自己偷偷跑去陪领导睡觉。要不是谭纵发觉的早,差点就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算了,这哑谜不猜也罢。”谭纵脸上渐渐露出笑意,心里头那股憋屈的感觉也渐渐化去,最终消失无踪:“不过是作别人的棋子而已,当初难道作的还少了?何必这般纠结,最后还搞的家庭不睦,当真是自找苦吃。”
心里头有了决断,谭纵原本纠结的心思就渐渐解了开来。抬头叫住正领着莲香出门的清荷,谭纵朗声道:“清荷,你且去将苏瑾叫来,便说我有话说。至于莲香,就过来先陪我坐会吧,省的我一个人在这无聊。”
清荷诧异地看了谭纵一眼,却是有些不明白为何短短时间内谭纵似是换了个人一般,竟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同人。现在的谭纵不仅没了先前的暮气与死气,反而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似是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只是这般感觉却是玄之又玄,难以准确地去描述,因此清荷也只能将这种感觉压回心里,随后又推开门出去了。
“过来坐。”谭纵说时,一边将软塌上矮几移到软塌中间,又下地从书桌上取来一副围棋,自顾自地将棋盘摆好,棋子分黑白放好,这才对着面无表情的莲香道:“你来陪我下会五子棋,权当消遣了。”
大顺朝五子棋颇为流行,由于入门容易,又时常以平局结束,因此不登大雅之堂,只是书生士子们日常消遣之作。
而谭纵虽说魂穿过来,对于理科颇有些造诣,但是围棋一项却是不通,即便当初消化了“谭纵”的记忆,可水平也难说如何,日前与苏瑾对弈时更是弄了个“满盘皆输”,只让苏瑾惊诧莫名,还以为谭纵神思不属,却不知道谭纵那回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了。
而与围棋水平相若的,便是文言文的相关。虽说有“谭纵”的记忆,在说话上未有什么大妨碍,可若是要拿毛笔书写,又或者是要写些文章,谭纵却也是有心无力的很。当然,至于闲暇时,亦或者是士子们聚到一处吟诗作画什么的,那就纯粹是难为现在的谭纵了。
这也是谭纵为何会知道京城有人要查南京府河堤案后,会甘愿投入其中,说不得还是因为谭纵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水平,等大考过后,到时候别说是进士出身,怕是连个进士及第都会成问题。
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机会谋场富贵来的方便实在。
与谭纵设想的一般,因为心里头带着怨气,莲香下子时竟是带足了杀伐之气,竟是逼得谭纵左低右挡,当真是好不危险。等苏瑾领着清荷进来时,谭纵却是已经被莲香杀出了一头汗水,再有几子怕是就要落败了。
苏瑾已然见识过谭纵的棋艺,见谭纵被莲香杀的几乎溃不成军也不奇怪,只是默默站在一边看着。清荷却是第一次瞧见谭纵弈棋,见谭纵玩五子棋不说,甚至还被莲香杀成这般模样,心里就有些奇怪。但清荷却是个有见地的,也不说话,只是将这情景记在心底。
“人到齐了,就这样吧。”一脸狼狈的谭纵见苏瑾一副似笑非笑地模样瞧着自己,说不得就干脆的弃子认负,又亲自收拾了残局,再让苏瑾与清荷都坐上了软塌,自己却是搬了张椅子坐到了三女之下。
对谭纵的行为,莲香却是看不懂的,还只道谭纵没有担当,不管与几女同坐,说不得更厌恶了谭纵一分。可落在苏瑾与清荷眼里,谭纵这幅作为却是被她们察觉出其中自有其深意——竟是谭纵自愿甘居三女之下!
苏瑾略一皱眉,见谭纵神色颇为平静,因此只是在软塌上稳坐不动。可清荷却不敢这般托大,一扯莲香衣袖,连忙从软塌上下到地上,却是站了起来,竟是连坐也不敢坐了。
第三十二章 觉悟
谭纵到这大顺朝尚未满月,虽说从前头那位不知道什么原因枉死的“谭纵”记忆里接受了不少的这大顺朝的常识,可常识毕竟是常识,只是些日常能用的上的东西。可也还有许多不常用东西却是未收下的。
例如乡试放榜的时间规矩,例如这偌大的南京府里这众多的大大小小的官员的名讳、家族,例如南京府内府衙、盐税、驻防的驻军,乃至于漕帮这些个帮会实力甚至商会这等纠结在一起的势力,又例如在这大顺朝里头,男男女女在这貌似开明的社会秩序下的社会地位等等。这些东西,谭纵都未能从记忆里
这些东西看似不重要,可在关键场合却又是至关重要的常识,且不去说南京府了,就拿这南京城里头错综复杂的各方势力的关系来说,若是一个弄错了,找同盟者找到了敌人的死忠身上,恐怕就不是要出点岔子而是要人命了。
而这一次,谭纵一个人坐在床下,还特意取了矮凳坐着,让自己显得比几女矮上几分便是一招错招——他却是弄错了极关键的一点,那就是这大顺朝士子的地位,以及中华古国几千年传下来的男尊女卑思想——这时代可没有武则天这位大能。
实则谭纵原意却是大好的。
在后世时,谭纵因为某些特殊经历的缘故,自觉深欠老婆与情人的感情债,与自己家里的老婆、情人关系那是极深,因此一旦两女不管是哪个发火了,谭纵基本都是陪尽笑脸、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小女人的冷屁股。
谭纵大小也是个纨绔,也是有身份有面子的,两个女人见谭纵赔罪了,大多也就心里头一软就过去了,哪还真的会让他把脸都丢地上去,所以谭纵这一招真真是屡试不爽。
谭纵因为先前先受了曹乔木的欺负,而后来又被送了个大糖枣,这打一棒子再给颗糖枣的滋味是谁受谁知道,因此谭纵心里头便有些邪火灌心。
这会儿又被莲香这狐媚子一挑逗,这才立马把持不住心里头的本性,直接就化身为魔,却是起了靠原始的性欲来发泄心里头苦闷、压力的本能。
而若不是清荷看出了谭纵异样,又感觉到形势不对,当机立断的给了莲香一巴掌,只怕谭纵这会儿还醒不过来。别的倒还是小事,谭纵与莲香原本就已然签了婚契,便算是有了婚姻关系,即便发生些什么那也不过是闺房趣事,人伦大礼。只是谭纵却记得前些日子与苏瑾发过的誓言,因此才会觉得苏瑾这边的确是有些不好交代,就怕苏瑾会一怒之下甩手走人。
要说谭纵不担心苏瑾,那是真真不可能的。谭纵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头却一直记得苏瑾的情分——又有几个会准备拿着当朝皇子的器物去换个尚未有婚约、更兼且得罪了南京府知府家大公子的家伙,何况苏瑾若是有心已然可以去王府里享福去了。
而到了这会儿,若真要论起来,谭纵与苏瑾的婚契已然报备给了官府,双方便已然是正式夫妻身份,便是苏瑾想后悔却也是不行。可在谭纵心里头,却是觉得自己亏欠了苏瑾的,指不定这事情就会成为谭纵与苏瑾心里头的一根刺。
更何况依照曹乔木的话,谭纵日后怕是还要与那位玉昭公主有些纠葛,若是真的上了手,怕是还要对不住苏瑾。这么一来二去,谭纵自觉自己亏欠苏瑾的可就大了。而按照谭纵的理解,自己这家里头的后院怕是就再难安生了——即便是每日里头听苏瑾弹些消沉的曲子他也受不住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