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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革 [精校] (小黑醉酒)



曹乔木的这一番话,倒激起了蒋五的傲气,忍不住便要曹乔木将昨晚的事一一道来。待曹乔木仔仔细细说完,蒋五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道:“这人果然胆识过人,竟然敢在火场里硬生生地忍这般久,只怕便是你那些手下也未有几个敢这般做吧。”

“此话倒也不尽然。”曹乔木却是摆手道:“我观他伤势,也不过是后背伤的厉害些,可也不过是些烫伤,却不是烧伤,想来他事先却是做了准备的,因此只伤了后背,却未伤着其他地方。其余几处不过是几颗火泡,想来是从火场中出来时无意中被烧着的。”

“如此说来,这火还真是他放的了?”蒋五瞧了一眼曹乔木,见他只是在那喝茶,便忍不住自己分析道:“依你所言,这把火烧的如此蹊跷,只怕里面有些文章啊?难不成,谭纵是为了帮王家毁掉那些帐薄?只是,你不是说王家后面还派了人给谭纵布了个死局么,谭纵又怎可能为了王家做这等事情,难不成是为了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只怕不是这般简单。”曹乔木听过后忍不住冷笑一声,却又不理会蒋五,只是自顾自喝茶。

见曹乔木住口不言,已然被掉起了好奇心的蒋五便忍不住开口威胁道:“好你个曹二,你今日若不与我说清楚了,回京后我便与二姐说你在南京府里头找了个相好的,夜夜笙箫,乐不思京了!”

“你便惯会拿你嫂子压我,也不知我上辈子倒了什么霉,怎会认识你这等人。”只是蒋五的威胁实在太狠,便是曹乔木这等不为权势低头的硬汉这会子也不得不暂时妥协。

既然要说清楚其中关窍,曹乔木便仔细斟酌了一番,将事情理顺后,这才开口道:“王家的长子王动与谭纵有夺‘妻’之仇……”

曹乔木刚说,冷不防便被蒋五喊停道:“打住!什么夺妻之恨,你切莫乱说。”

“也就你这浪荡公子才会迷恋那苏瑾,还巴巴地将自己折扇送了过去,当真是丢了皇家的颜面。”曹乔木却是懒得看蒋五涨成猪肝的脸色,径直道:“你若想我说清楚,便仔细听,再打断我可不说了。”

“好吧,好吧,随你。只是你记得,不可再埋汰苏大家了,否则我断与你拼命!”

“切,懒得理你这家伙。”曹乔木嗤笑一声,可也知道这位王爷虽然在诸皇子中算得上聪慧,可终究少了些城府,若是真惹怒了,便是自己这挂着“半个姐夫”的人也吃不了兜着走,因此也不敢再激怒蒋五,这才又开口继续道:“有这么一道杠子掐在中间,似谭纵那等人物怎可能为王家做事,所以大牢的那个局便不需再细说了,关键还是在府衙库房那处火场。”

蒋五见曹乔木说到关键处又停下喝水,便忍不住连忙追问道:“哦,你不是说那火是谭纵放的么,难道里头还有别的隐情不成?”

“火自然是谭纵放的无疑,可里面也必然有些隐情。”曹乔木说着,思绪便忍不住又回到了那个火场,眼前便忍不住浮现出那个人的影响。

蒋五见曹乔木又停下来了,只觉得这人端的是可恶,把自己的瘾勾起来了,却是说一段停一段的,直让人想将他撕了才甘心:“你这家伙,怎的在这会儿又出神了,你倒是快些说啊。”

“喝,似你这等连半点耐性也无的,果然还是像现在这般做个逍遥王爷来的好,那皇位还真的不适合你坐。”说着,曹乔木还摇了摇头,直把蒋五说的羞愧欲死——欲曹乔木死!

“不逗你了。”曹乔木将杯中茶一口气喝完,终究将心里的考量全盘托出:“那火场虽然烧的极烈,让人不敢进去,可其中却有几处疑点:

其一,我观那火势虽然四处皆有,可真正起火的,也就是门窗这等过人之处,内里反而小了许多,这一点倒似是那纵火之人有意制止有人进得火场内部去。

其二,那救火人中,我见有许多人根本无心救火,反而是在四处搜罗什么东西,便是那池塘里也有人下水去偷偷摸过了。虽然那人作的隐蔽,甚至未惹起水响,可却逃不了我这对眼睛。”

其三,谭纵从火场出来时,手上曾留有一卷南京府衙的帐薄。我观那帐薄似是谭纵有意掉落于地,后被王家人拿走,后又交于一位王家管事。那管事的虽然干练,可那哑仆却是个败笔,似那等人物,我只瞧上一眼便知这人功夫不弱,只怕与我相比也是不差,怎可能只是个家中的下人。

其四,那等大火,烧的又是如此机密重地,可那王仁从头到尾都未现身,着实可疑。

最后一点,便是谭纵曾提过,那火势是一潜入文渊院的黑衣人所放,他将那黑衣人打昏后去火场抢救帐薄,可出来时那黑衣人却被人救走。这话虽然破绽处处,可却也透露几个信息,我昨晚仔细思索一晚,方发现这谭纵分明是话里有话,只可惜我当时未能听出来。”

“话里有话?”蒋五此时的好奇心更盛,因此连忙催促道:“是怎么个话里有话法。”

“嘿嘿,黑衣人是真,放火是假;替死鬼是真,救帐薄是假。再想到后面大牢的那个局,便不难猜出,只怕这场大火,也是一个局,而谭纵原本不过是那局里准备好的一个替死鬼,却不料被他搅浑了水给逃出来了。而且,以谭纵那小子的性格,只怕早留了后手,如今这柄折扇,便是他放出的信号。”

“你说甚子?信号?”蒋五蹭地一下站起来道:“你是说,他已然知晓你我的身份了?甚至知晓你我是为何而来?”

这话一出,蒋五整个人身上的气势倏了便变了:这会儿哪还有半分浪荡公子哥的模样,分明是一位一语定千万人生死的王者,直让人忍不住便要臣服。

而曹乔木也是端正了面孔,严肃道:“此话虽不中亦不远。我先前便说过,这人才智根本不似旁人,便是那些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怕也不如他。”

“如此说来,我倒真要会会他了。”蒋五将手上折扇一合,手上微一用力,只听“啪”地一声便将折扇折成两截。

第十七章 承诺

四月初三,小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空飘洒而下,慢慢浸湿路人的衣裳,单薄的春衣这会儿却是无法抵御春雨的入侵,不大会儿便把衣裳浸的湿痕片片。好在这会儿是四月了,温度不低,因此行人们也都不介意这些,只是埋头疾走几步。

谭纵以手为枕斜依在软榻上,身上的儒衫不知道何时解开了,露出内里的贴身亵衣。昨儿个一夜未睡,繁重的疲劳使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憔悴,这是昨夜用脑过度的后果。在后世还有烟、咖啡等物给他提神,可这会儿他却只能靠着客栈要来的一壶浓茶解忧。

即便如此,过了一夜,那些沉在壶底的茶沫子此时已然冷的吓人,喝一口下去只怕要凉煞了心。

房内的木床上,只着单衣的苏瑾缩着身子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床大红的单被,一对戏水的鸳鸯交颈嬉戏跃然其上,显出一片暖人的喜气。这被子本是苏瑾午间特意去成衣铺找人赶制的,却没想着第一晚便只她一个人用,男主人却在外头躺了一夜。

苏瑾睡的也不早,原本是想尽了自己的本分,等着房里的男人一起入睡,甚至她还做好了把身子交出来的准备,谁知却被这男人一句话给甜蜜的哄睡着了。

这会儿听见外头滴滴答答的雨声,苏瑾便渐渐醒了,这才发觉那男子竟然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无神地盯着窗外,也不知在看些什么东西。

院子里头,三个丫头也都醒了,露珠与花蕊正坐在廊子里小声说笑,苏瑾新买的丫头瘦腰却是撑了把伞去找客栈的小二,好叫厨房烧些热水来给家里的几个主子洗漱,顺便还要叫上一碗加了姜花的稀粥——这却是清荷吩咐的,早起的她已然发觉苏瑾房内的谭纵一夜未睡,在那软榻上躺了一夜了。

苏瑾这会儿的心情却有些忐忑。她不知谭纵为何会在软榻上躺一夜,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她还知道些本分,便不顾自己只着贴身衣裤,抱着那床单被走了几步,把单被盖在了谭纵身上。

谭纵这会儿看似神情骇人,可大脑经过一夜的思考却是异常的活跃,无数的念头在他脑袋里头闪现出来,又瞬间隐去,随后又是另外一拨念头。可无论前后,这些念头却全是关于这南京府的,关于王家的,关于河堤案得。

他早已想的透彻,这次官家派成王来办这河堤案便是他唯一的机会,说不得便可“一遇风云便化龙”,而这“风云”不仅是成王,还有曹乔木,还有王仁,甚至还有那个王动。

像这般费尽了心思琢磨形势,权衡利弊,还是在他后世时抢那个税务局科长位置的时候干过。可那一次他有家里的长辈关照,即便有些麻烦,也不过是为了挤进那个大名单而已——他资历不够只能多花些外门功夫,到后头还是上面那些大佬们的互相妥协,好各取所需。

可这会儿却不同了。没了长辈关照不说,这案子一旦没办成,那可是真正没了退路的——谭纵还清楚的记得,王家的那个大帐房李熙来说过,王仁却是早早得到了京里头的消息,这才想到要把帐薄烧掉。所以谭纵很清楚,如果他不参合进去还好,一旦参合进去这案子又办不成死案,只怕自己这个新科的亚元怕是就要当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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