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平凡生活 (夜文山)

　　我对着男孩大喊了几句，犯错就要受罚，这是我今天定下的规矩，你听到了没有？男孩被我打的哇哇直叫，周围看热闹的孩子也全都对他嘲笑起来，男孩的这一次恶作剧显然没有达到他预想的效果。
　　我把男孩松开之后重新回到了车上，男孩在嘲笑声中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他红着眼睛对我喊了一句，我讨厌你，我要杀了你！”
　　听到这里，林宇讶异的挑起了眉毛，“他还会说这样的话，那个时候他才不过四岁吧？”林宇觉得四、五岁的孩子应该都是天真烂漫的，怎么可能从嘴里说出要杀人的话？
　　“当时我也觉得很震惊，心里觉得这个孩子以后一定是不良少年，不过后来和他成为朋友之后他才告诉我，当他不喜欢一个人时，这个人就在他的心里死去了，所以他当初说的那句话，只不过是要说我在他的心里被杀死了。”老院长从第一天开始就觉得那个小男孩很特别，这种感觉直到现在也是如此。所以从那天以后，老院长经常会留心观察小男孩的一举一动，也从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口中得知，这个小男孩就是最会调皮捣蛋的小恶魔。
　　“不是都说越调皮的小孩实际上越聪明吗？我尽量把小男孩的行为往好的方面想，后来还在一次志愿者活动中，叫几个专业人士测试了他的智商，他最终测出来的数值居然达到了135，用专业人士的话来说，这是属于非常聪明的行列。而这所福利院的其他儿童很多都处于弱智的水平，他们的智商只在50到60之间。”老院长的眼神中闪烁出一丝自豪的神采，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发现了一块没有经过雕琢的璞玉。
　　“看到那个结果，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孩子不属于这所福利院，他应该像其他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去上学读书、考大学、然后在毕业的时候找到一份让自己衣食无忧的工作。这样的人生你也许觉得很多人都享有，可是对孤儿院的孩子来说，这也许就是最好的归宿。
　　我后来还给这个孩子做了一些其他方面的检查，发现他除了有些精神障碍，其他的一切指标都很正常。而这种精神障碍经过疏导也是可以治愈的，它表现在这个孩子喜欢幻想，并且容易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我终于知道男孩为什么会做出种种看上去恶劣的行径，这其实都跟他的精神障碍有关，而造成这种精神障碍的原因，医生说很有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被父母遗弃，所以在心里留下了阴影。”
　　老院长又发出了叹气的声音，也许是在可怜男孩的身世，又或许是为男孩的现状感到惋惜，要是他出生在另外一个家庭，说不定现在是某个班级上成绩名列前茅的三好学生。
　　故事听到这里，林宇也不禁有些动容，之前他还很难理解小男孩为什么会做出和自己年纪完全不匹配的事情，故意将清洁阿姨绊倒，让对方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的院，还用打火机点燃了装满物品的仓库，原来现在表现得越出格，正是说明他小时候受到的伤害越大。
　　“那你们当初是从哪里把他捡回来的？”林宇突然好奇的问了一句，他知道孤儿院收养的孩子基本上都是被父母遗弃的，有好一些的也许会被父母偷偷放在孤儿院的门口，其他的很有可能直接就被扔在马路边了。
　　“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我也是后来问了上一任院长才知道，他是在一个水产市场被发现的，准确的说是水产市场的垃圾堆。”老院长如实的说了一句。
　　“水产市场的垃圾堆？”林宇的确没有想过，还会有父母把孩子扔在这样一个地方。
　　老院长肯定的点了点头，“他是被上一任院长亲手捡回来的，那个水产市场地处城乡结合部，基本上处于没有管理的状态，所以整个市场非常嘈杂脏乱，到处都充斥着一股刺鼻的鱼腥味。那个垃圾堆填满了各种鱼的内脏，还有一些没被商贩卖出去的死鱼也被丢在了那里，所以垃圾堆的味道一般人是难以忍受的，基本上没有顾客愿意靠近那个位置。但上一任院长那天正在找一条海鱼，走过了很多摊位都没有看到，不知不觉他就发现自己来到了垃圾堆的附近。刺鼻的恶臭味让院长一下子就想转身离开，可就在这时，一声婴儿的啼哭突然从垃圾堆里面传了出来，它混杂在嘈杂的叫卖声中有些难以分辨。
　　一开始，院长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有婴儿在垃圾堆里面呢？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很快真切的婴儿啼哭声又响起了，院长立即意识到，那个垃圾堆里面可能真的有一个弃婴。
　　后来他是怎么把男孩从垃圾堆里面抱出来的，上一任院长没有具体告诉我，他说他永远都不想再回忆那一幕场景了，那恐怕是他一辈子见过最残忍的事情。
　　小男孩很自然地被带到了福利院，没有人知道他在垃圾堆里面待了多久，大家只是发现，这个婴儿一开始连喝奶的力气都没有了。”
　　被扔在水产市场的垃圾堆，和充满腥臭味的死鱼内脏做伴，直到奄奄一息，这应该就是小男孩心里会留下阴影的原因吧，林宇想到了小男孩现在患有的精神障碍，他之所以要用各种恶作剧去引起别人的注意，或许是因为从出生起就没有感受过父母的关爱。
　　“你们有没有试过寻找他的父母，既然男孩是在水产市场被发现的，那么他的父母很有可能就是水产市场的商贩或者住在附近的居民？”林宇觉得男孩的身世应该很容易调查出来，他或许可以不用再做一个孤儿。


第153章 汽车里的笑声
　　“我们当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的亲生父母既然狠心把他丢在了垃圾堆，就说明已经不在乎他的生死了，就算找到把他重新接回家里，也有可能只是让他自生自灭而已，和那样的成长环境相比还不如就让他待在孤儿院，”老院长说出了他们这样安排的原因，不管男孩的亲生父母是商贩也好，是附近的居民也好，已经没有再去寻找他们的必要了。
　　林宇认可的点了点头，小男孩根本就没有身体上的残疾，他刚出生就被遗弃只能说明问题出在他的父母身上，这一点是外人没有办法改变的。
　　“只不过，随着男孩的渐渐长大，谁也没有想到他会成为一个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恶魔，”老院长看着头顶的树梢笑着说道，这棵橙子树正在被风吹得左右摇摆，树叶发出了好听的沙沙之声，就像是也在诉说着它所知道关于小男孩的故事。
　　如果大家都知道小男孩的身世，应该会对他的行为更加包容一些吧，林宇在心里默默的想着，但这种事情，恐怕只有福利院里面少数几个人才会知道，大家所看到的只是一个喜欢调皮捣蛋行为极其出格的坏孩子罢了。
　　“知道了这些事情以后，我对这个小男孩更加留心，希望能够通过我的方式让他的行为渐渐变得正常，但是我一直都没找到接近他的办法，他似乎把所有人都拒之千里之外，活在自己那个充满幻想和荒诞的世界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不断地恶作据，每一次被人抓住之后，都免不了一阵挨打和惩罚。我当然知道体罚并不是适合教育他的方式，可是孤儿院的规矩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而破坏，他的恶作剧变得越来越猖獗，直到有一天...”
　　老院长说出了让他们之间关系发生改变的转折点，那已经是半年以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老院长开着车，刚从外面采购回来，他才刚刚把汽车开进后院就听见哐的一声，前方一扇窗户的玻璃被打碎了。
　　从老院长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小男孩躲在墙角的身影，他的手里抓着好几个石子，不用怀疑，刚才那扇窗户一定是被小男孩用石子砸碎的。
　　房间里传出了大呼小叫的声音，一个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将破碎的窗户打开探出头来，很快就找到了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工作人员对着小男孩大喊了一句，“又是你干的，别跑，看我不打的你屁股开花！”
　　小男孩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得意地笑着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可是在屋檐的尽头却发现工作人员的身影也在那里出现了。小男孩只能又折了回去，在后方的追逐中，他没有看清楚脚下的道路，光着的脚底板踩住了一片尖锐的玻璃渣子。
　　小男孩嘴里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叫喊，跑步的姿势很快变得一瘸一拐，但他仍然还是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一边在地上留出一个一个血红色的脚印，一边朝孤儿院出口的方向跑了过去。
　　一只脚受伤，小男孩奔跑的速度自然减慢了许多，眼看着就要被后面的工作人员追上，男孩脸上露出了焦急而又失落的表情。就在这时，和小男孩就要擦肩而过的汽车车门打开了，老院长坐在驾驶位置对着小男孩说了一句，“快上来！”
　　本来男孩是很讨厌老院长的，并且早就在自己的心里把他杀死了，所以放在平时，小男孩肯定不愿意坐老院长的车。但是现在事出紧急，小男孩要是不上车只能被抓去体罚，所以二话不说地钻了上去，关上了车门。
　　工作人员气急败坏地跑了过来，却发现老院长开着汽车掉头又出去了，那种感觉就像是要解救小恶魔于水火之中一样，这让工作人员很是不能理解。不过既然是院长带他走的，自己也不可能冲上去把汽车拦下来，只能把这笔账留到日后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