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平凡生活 (夜文山)

　　太阳越升越高，空气也渐渐开始变得闷热起来，老院长看了看头顶上方的太阳，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放弃了，再等下去小男孩的肚子就要饿着了。
　　这条小溪里面的鱼本来就不多，自己也经常会两手空空地折返，所以今天钓不到鱼也是很有可能的。可是老院长看到身旁小男孩专注的神情，他的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的水面，似乎很想看到鱼上钩，也很想品尝一下这条溪水里面鱼儿的美味。
　　老院长心里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愿望，他一定要在中午之前钓一条鱼回家，小男孩今天是自己家里难得的客人，老院长不希望用一些蔬菜和胡萝卜就将他打发了。
　　老院长决定再给自己三十分钟的时间，要是在三十分钟内还没有钓到鱼，就只能怪自己的运气不太好了。
　　男孩把脚晾干以后，已经穿上了自己的鞋子，他看了一会儿水上的鱼漂没有动静，就靠在老院长的背上，抬头望着自己上方的天空。
　　男孩发现头顶这一片天空真的很大，光是看着就给他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似乎跟在孤儿院里面看到的一点都不一样。
　　男孩把自己的双手握成了一个望远镜的形状，虎口的空隙对准了自己的两只眼睛，透过这个‘望远镜’往上方看去，男孩觉得自己好像能够看得更远了...
　　这时候，院长的后背突然动了一下，接着一阵水花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过来，男孩连忙把头钻了过去，透过老院长手臂下的空隙，男孩看到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正被鱼竿提出了水面。
　　老院长嘴里发出了欣喜的声音，“今天中午，我们有鱼吃了！”


第157章 月圆花好
　　这条鱼并不大，也就比一个成年人的手掌稍微大一点，不过它的身子很窄，是小溪里面少有的扁鱼。这种鱼不仅鱼刺少，肉质也比一般的鲫鱼和鲤鱼嫩滑不少，所以老院长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小男孩提着水桶里的扁鱼，老院长则是拿着所有的渔具，一老一小顺着山间小路，开始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你吃过扁鱼吗？”在路上老院长回头问了一句，他发现小男孩一直低头看着水桶里的鱼儿，脸上满是新奇的神色。
　　小男孩发现水桶里的扁鱼，背部只有手指头那么宽，但放平的时候却有他的一张脸那么大，又小又尖的脑袋和它的整个身体也显得很不对称，小男孩越看越觉得这种鱼长得真是奇特，它在水桶里面游动的样子看上去也非常好玩。
　　听到老院长的问话，小男孩才抬起头回答道，“我没有吃过这样的鱼，这种鱼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老院长心里不由得更加得意了，鲫鱼和鲤鱼小男孩应该是吃过的，他记得曾经叫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去采购过。但扁鱼的价格比这些都要更加昂贵，福利院没有那么多的经费让孩子们吃上这种好东西。今天钓上了一条扁鱼，可以好好招待一下自己的小客人了。
　　两个人回到家里后，老院长给小男孩打开了电视，自己则很快就钻进了厨房，必须让小男孩早一点吃上午饭了。
　　老院长虽然不是什么厨艺好手，但做起家常菜来味道还是不错的，特别是在所有食材都足够新鲜又绿色无污染的情况下，就算普通的菜肴吃起来也会非常可口。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一道又一道香喷喷的热菜被老院长端上了饭桌，他炒了一个胡萝卜，一个大白菜，还有西红柿炒蛋，最后便是那一条清蒸扁鱼。
　　在溪水里面长大的扁鱼，加太多佐料反而会破坏它的鲜美，所以老院长只是用了最简单清蒸的办法，他在鱼肚子和鱼的表面放了一些生姜蒜末，快要蒸熟的时候再撒上一些葱花，最后将一道酱油淋在了上面。
　　老院长闻到了盘子里扁鱼散发出来诱人香味，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觉得这一道菜小男孩肯定会非常爱吃。
　　吃饭的地方是在一个独立的房间，这就是农村住宅的好处，可以凭自己的意愿建多层楼隔出好几个房间，不像城市里面的套房，大多数餐厅和客厅都是在同一个空间里面。
　　小男孩被老院长叫了过来，也许的确有些饿了，小男孩很快就关掉了电视，规规矩矩的坐在了餐桌上。四个菜足够两人放开肚子吃一顿，老院长给小男孩盛了满满一碗的米饭，嘴上说了一句，“快吃吧。”
　　要是放在以前，给自己做了这么一大桌子的菜，老院长势必要喝一点小酒的，不过今天有小男孩在场就不太方便了。
　　老院长起身走到了餐厅的一角，这里有一台老式唱片机，里面放着老院长珍藏多年的一张黑胶唱片。这些年老院长一个人吃饭习惯了，所以喜欢在一边吃饭的时候，一边听着自己最喜欢的那几首歌曲，尽管今天不能喝酒，但歌还是要听的。
　　黑胶唱片缓缓地转动了起来，老院长把探针移到了唱片上，具有年代感的声音从唱片机里面传了出来。
　　这是一首发表于三、四十年代的经典歌曲《月圆花好》，演唱者是曾经在sh红极一时的歌星周璇，如果按照歌曲的发行时间来计算，这首歌被传唱时就连老院长都没有出生。
　　黑胶唱片是能最大程度还原人声的录音设备，不像现在的音乐播放器都经过了数字化的处理，这也是老院长这么多年来都钟情于黑胶唱片的原因。
　　很快，几乎可以和现场效果媲美的声音在餐厅里面响起，周旋的嗓音非常独特，听上去有一种类似于老电影般的质感。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老院长重新坐回了餐桌，他将一口鱼肉夹进了嘴里，很自在的闭上了眼睛慢慢品尝，说不清是在品尝嘴里鱼肉的鲜美还是在欣赏耳旁美妙的歌声，或者说是两者兼备。老院长发出了满足的唔一声，他觉得世上没有比这更加美好的事情了...
　　半晌过后，老院长终于从享受中睁开了眼，他问了一句，“你觉得，这鱼的味道怎么样？”虽然自己非常满意，但他还是不确定小男孩喜不喜欢，所以自己尝过之后就很快问了一句。
　　男孩捧着面前的碗点了点头，嘴上并没有说什么，只管一口又一口的吃着老院长给他做的菜。
　　难道是吃不习惯我的口味吗，还是因为太好吃所以只记得吃菜了？老院长不确定男孩这样的反应代表什么，但至少自己做的菜肯定不会难吃，也就不再去问他了。
　　餐厅里出现了一种很温馨的气氛，柔美的歌曲、香喷喷的菜肴、和一老一小一口口吃着饭的场景。老院长品尝着美味的食物，同时也在品味着已经逝去的声音，像《月圆花好》这样的歌曲，他觉得自己听百遍千遍都不会厌倦。它的歌词每一句优美的都像一首诗，现在的流行歌曲已经见不到这种精雕细琢了，所以它才会成为永远流传下去的经典。
　　周旋一定不会想到，在她死去后的六十年，她的歌声还能够被我这样的人听到吧，老院长心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想，他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小男孩，老院长发现小男孩自从坐上餐桌以后就一直都在很安静的吃饭，反倒没有在钓鱼时表现得那么活泼了，不由得暗自觉得奇怪。
　　这一顿午饭在黑胶唱片的十首歌曲全部播完之后，也就差不多快结束了，老院长发现四个菜居然都快被他们一老一小吃光了，看来男孩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果然还是很喜欢自己做的菜的。
　　一直沉默的男孩，轻轻放下了手中筷子，他终于在这时候说了一句话，“院长，你可以，当我的爸爸吗？”


第158章 承诺
　　男孩在整个午饭的过程中都很安静，当然不是因为老院长做的菜不好吃，也不是因为太好吃而忘记了说话，而是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场景，让小男孩体会到了自己一直向往的东西，普普通通的家庭生活。
　　一顿家常饭菜、一个坐在身边的长辈、还有一首虽然听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觉得很好听的歌曲，这些所组成的一切，已经是男孩过去能够想象到最美好的画面了，可是就在今天，这样的画面居然成为了现实。
　　小男孩很想抓住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但是他知道时间终究还是会流逝，这样的家庭生活他只能享受短短一天而已，一天之后自己还是要回到孤儿院，那个被他视为牢笼一般的地方。
　　小男孩觉得老院长做的每一道菜都很好吃，不管是西红柿炒蛋还是清蒸扁鱼，甚至是那一盘仅仅简单炒了几下的大白菜，小男孩全都吃得津津有味。他很久没有吃下这么多东西了，在这个远离孤儿院的郊外农村，小男孩发现自己的胃口特别的好。
　　可是吃到后面，这一顿饭快要结束的时候，黑胶唱片机的音乐停了下来，小男孩意识到自己的这一天终究也会像这张唱片一样很快就结束。他很希望自己以后每一天都能过这样的生活，要实现心中的愿望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让老院长做自己的父亲。
　　一直以来，小男孩其实对父母没什么概念，因为那样的身份根本就没有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但是经过这一顿饭，小男孩突然醒悟到，父母也许就是会给自己做好吃的，还会在吃饭的时候不断给自己夹菜的那种人。小男孩觉得老院长很适合当自己的父亲，毕竟他已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