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间一起喝酒啊。”
“那当然,我请客!”
“……”
数千人齐聚深业大厦,等了半天没见到正主,看热闹的很快就散去了。
直至傍晚,还有几十个死忠粉在苦等。他们闲着没事做,便开始互相交流,发名片拉关系,三五成群结成小圈子聊得开心,最后跑去大排档喝得昏天黑地。
又是几天过去,马博士还是没出现,连带着刘主任和陈秘书也失踪了。
于是开始有小道消息传出,说招商局内部争议很大,已经正式取消“中国私营企业发展促进协会”这一机构。而马博士、刘主任和陈秘书,也被调回总部任职,短时间内不可能再见到他们。
听过马博士讲课的小老板们,对此万分遗憾。他们竟然联名给招商局写信,请求恢复“私发会”,广大的创业者需要刘主任和马博士的帮助。
与此同时,《羊城晚报》用了一整个版面,大力宣传“私发会”对中国私营经济的积极作用。
在高瑜的文章里,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刘主任如同老黄牛,勤勉踏实,顶着压力打开局面;马博士才华横溢,放弃港城的优越生活,毅然回内地报效祖国;陈秘书美丽大方,做事干练,巾帼不让须眉。
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引起轰动的,还是“私发会”帮助饮料厂摆脱困境的成功案例。
袁卫东的饮料厂因荣获国际金奖,在当地市场风光无限,积压的产品迅速销售一空。同时,饮料厂在张教授的帮助指导下,已经开始实行科学管理模式,经营管理各方面都在步入正轨。
袁厂长在文章里热情赞美道:“马博士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厉害的商业天才,他要是愿意来我们厂,给他一半的股份我都愿意。”
张教授则说:“马博士对中国私营企业是很有研究的,他那套管理系统值得在全国中小企业进行推广。”
一时间,整个粤省商业圈子都知道了“私发会”和马博士,无数私企老板亲自前往深城取经。
然后,尴尬的局面就出现了。
报社。
高瑜敲门进入总编室,笑问:“陆总编,你找我?”
“看看这个吧。”陆总编拍出一张报纸。
这是一份地方晚报,某某饮料荣获国际金奖的标题硕大无比,招商局和私发会的名字也极为醒目。
读报的时候,高瑜全程目瞪口呆,不可置信道:“难道他们是骗子?”
陆总编苦笑道:“我又打电话求证了一下,就在这半个月内,粤省已经有六家饮料厂荣获金奖,全都见报宣传了。可能还有更多,我暂时没打听到。”
“不可能啊,”高瑜反复阅读报纸说,“张教授可是对马博士赞誉有加,他的学识才华做不了假,有那能耐还用得着当骗子?”
“你遇到高人了,骗子界的高人,”陆总编哭笑不得,“把后续报道撤了,太丢人,以后不准再提这件事。”
高瑜猜测道:“会不会是‘私发会’资金困难,需要靠颁假奖维持运转?”
“也有这个可能。”陆总编说。
高瑜道:“要不我去一趟港城,到招商局总部打听打听。”
招商局那边也懵逼呢,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就收到各种信件。港城总部那边还好一些,跟招商局关系匪浅的蛇口管委会,办公室电话都被人打爆了,尽是什么私发会、马博士。
那些拿着《羊城晚报》前往深城的地方官员和企业老板,在听说“私发会”被取消后,也都跑去招商局的蛇口办事处,苦苦哀求说要见马博士一面,希望能够获得“私发会”的专业指导。
招商局烦得要死。
于是,一个月后,中国私营企业发展促进协会正式挂牌成立……
只不过,特区的小老板们更怀念以前,怀念刘主任的笑容可掬,怀念陈秘书的美丽迷人,怀念马博士的惊世才华。
粤省那边,多家饮料企业依旧乐此不疲的打广告,都宣称自己才是亚洲环太平洋饮料展销会的金奖获得者。
皇帝的新衣,无人主动戳穿,因为没好处,反而有一堆麻烦。
江湖上,依旧流传着马博士的传说。
被骗的企业老板们,非常希望能与马博士再度重逢,当面敬一杯酒表示感谢。
那些上过马博士讲座班的小老板,有那么几十个脱颖而出,私底下开玩笑自称为“马氏黄埔一期”。
……
咱们回到八月初的深城,出租屋内。
面对茶几上摆放的数份报纸,郑学红瑟瑟发抖:“这闹得太大了,我都不敢出门。”
陈桃建议说:“要不我们先躲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钻铁丝网离开深城?”
“怕什么?又没人报警。”宋维扬笑道。
“这还不怕?《羊城晚报》的那篇新闻,《深城特区报》、《特区经济报》、《深城晚报》全都转载了!”郑学红是真的心虚。
宋维扬说:“没照片,不怕。”
“反正我是不敢在深城待下去了。”陈桃说。
宋维扬说:“随你们吧,反正我还要再干一票。”
郑学红问:“继续发奖杯,还是开讲座班?”
“当然不是,我又不傻。”宋维扬道。
“能赚钱?”郑学红问。
“你说呢?”宋维扬反问。
郑学红双眼发亮,咬咬牙:“我相信你!”
陈桃乐滋滋笑道:“反正跟着马博士不吃亏。”
宋维扬拿出那枚刻着“正大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公章,笑道:“我还有一样道具没派上用场,是时候玩一波刺激的了,搞完就收工。”
“怎么搞?”郑学红立即问。
宋维扬把玩着公章,微笑说:“目标,股市。”
第024章 【黑色幽默】
又是一周过去。
深交所。
跟宋维扬刚到深城时的冷清相比,此刻的深交所再次陷入疯狂。
一片绿色当中,某只股票却飘红两天,在没有涨停制度的情况下,涨幅已经接近50%。
“涨了,又涨了!”
“先别出手,还能涨至少8个点!”
“真牛气啊,早知道我昨天就下手了。”
“……”
大户室内,郑学红和陈桃紧张不已,他们的全部身家都已经压上去。
“该卖了吧。”郑学红说。
“嗯,”宋维扬命令交易员,“每过10分钟,卖出3万股,现在可以开始了。”
交易员提醒道:“先生,现在卖有点吃亏,这支股票不可能跌。”
“卖吧,见好就收。”宋维扬说。
交易员立即开始操作,一个小时过去,宋维扬三人的16万股全部卖出,净赚60多万元。
戴着假发、沾着胡子的宋维扬,立即带着同样乔装打扮的郑学红和陈桃离开深交所,直奔邮局而去——汇款之后就可以离开特区了。
这年头异地转账极为麻烦,得先去邮局寄汇款单,收款人拿到汇款单再提钱。
填完汇款单,郑学红心有余悸道:“太刺激了,我这辈子都不敢再来深城,怕被人认出来给打死。”
“是啊,心惊肉跳的,这两天我都睡不着。”陈桃说。
宋维扬问:“要不要吃了散伙饭再走?”
郑学红说:“保险起见,到了花都再吃散伙饭。”
通过发奖杯、开讲座班、企业咨询服务,以及刚刚在股市的收获,三人现在都已经成了小富豪。
宋维扬分得108万,郑学红分得62万,陈桃分得19万。
刚刚在股市玩的那一出,远比搞假协会的事情更大。若非怕被人盯上,宋维扬完全可以找君安证券玩杠杆,轻轻松松获利数百万都有可能。
保险起见,小打小闹就可以了。
……
让我们来回顾一下宋维扬在股市的操作吧——
90年代初的中国股市,还处于一种非理性的蛮荒状态。
就拿深交所来说,在中央迟迟不批的情况下,地方上自己就挂牌营业了。深城股市足足运转了4个多月,才终于得到央行的批准,之前交易所挂的都是假牌子,简直胆大包天。
去年,特区发售新股认购证,立即引发“百万股民炒深城”的狂热场面。
两天之内,只有60万常住人口的深城,一下子涌入160万股民。从花都到特区的车票,黑市价翻了6倍有余。还有更多人被困在铁丝网外,当地农民自发带路,冒着高风险帮股民钻狗洞赚钱。
由于需凭身份证获得认购证,一麻袋一麻袋的身份证从各地寄来,深城各邮局网点近乎瘫痪。
发售当日,武警、特警、海关集体出动,挥舞着电击枪、皮鞭、棍棒维持秩序。排队的时候,后者死死抱住前者的腰,稍不注意就要被挤掉。脑子聪明的就找来绳子,男男女女都把绳子绑手腕上,队伍串成一串,既可防止被挤开,还能防止有人插队。
疯狂过后,有人因为没有认购到新股,竟然火烧街头车辆泄愤。
股票是什么?
大部分人都不懂,他们只知道,买股票可以赚钱。
1992年,深城和盛海的股票市场,同时陷入极度狂热当中,又迅速在半年内冷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