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1972 (钱西峰)

　　第一眼看到店面时，张恒恍然想起了还没有创立的星巴克。
　　同时下香江流行的粤式咖啡馆不同，这间面积不大的咖啡馆无论装修还是咖啡品种都更为贴近美式，也很符合对方的身份。
　　陆元腾，现年35岁，香江居民，1968年获得纽约州立大学物理学学士学位，1971年获得该校管理学硕士学位，同年加入仙童半导体，担任其香江工厂副厂长。
　　仙童早于1964年就在香江设立了一家工厂，生产双极半导体，1968年该厂达到巅峰状态，拥有本地雇员4000人。
　　然而随着诺伊斯等人的出走，仙童半导体日显颓势，生产工艺落后主流的香江工厂也随之陷入困境，张恒从猎头公司获取的消息显示，今年其工人数已不足1000人。
　　陆元腾长相很儒雅，完全符合张恒心目中的人设，一番互相介绍后，张恒、何洁同他对坐。
　　“张董，抱歉，我其实想找一家同行业的企业，却没料到猎头公司把我推荐给你们了。”陆元腾坦诚地说，“当然，你们的报事贴很火，这点我深表敬佩。”
　　“陆厂长，你了解得还是不够啊。”张恒笑眯眯地把一份合同复印件递过去，是大恒同英特尔的采购合同。
　　陆元腾翻看了下，非常惊讶，“没想到贵公司会采购这些产品，我似乎没有得到消息。”
　　“我们正在研发一个划时代的电子产品，我有信心可以创造一个巨大的新产业。”张恒自信道，“可惜我精力要放在研发上，实在无力承担起日常管理，特别是生产车间的管理。”
　　陆元腾不置可否道：“可以冒昧问下是哪方面的产品吗？”
　　张恒再次拿出一份资料，这是婕西下午整理完毕准备提交专利申请的第一代街机主机板构架图复印件。
　　“这是街机！”陆元腾一眼就认出来，神情震惊，“我圣诞去美国开会时听到很多同事在讨论雅达利新出的‘pong’，没想到贵公司这么快就拿出了新的设计方案。”
　　“这是大恒研发的第一代街机主机板，已经提交全球专利申请，我们准备在3月份推向市场，现在正在筹建工厂，所以需要一名有丰富生产管理经验的高级人才，我认为陆厂长就是最好人选。”
　　张恒的坦诚让陆元腾很是受用，他想了想，问道：“既然张董是业内人士，我想请教下你对仙童的看法。”
　　“仙童半导体是一家伟大的公司，创造了无数伟大的成果，可是随着诺伊斯等重要技术人才的出走，我想它在技术领域已经被其他公司远远抛开，哪怕现任总裁霍根是一名懂行的优秀管理者，也发挥不出太大的作用，毕竟董事会不懂技术。”
　　张恒侃侃而谈，“而大恒不一样，我们没有董事会，不会有外行指挥内行的事情发生，更不会发生抽走大部分盈利这样的事情，公司所有同仁拥有同一个目的，那就是尽快把公司的产品推向市场，占领市场。”
　　陆元腾表情平淡，心里却非常赞同张恒的观点，作为一名仙童中高层管理人员，他和很多同事并不看好仙童的未来，最大的原因正是母公司的制约。
　　现任总裁霍根是从摩托罗拉高薪挖来的，技术出身，也非常了解行业，可由于要满足董事会的要求，他一上台就砍掉了很多基础研发项目，缩减了工厂规模，短期内的确提升了公司的盈利能力，然而这其实是在饮鸩止渴。
　　一家没有技术研发积累，没有工厂生产实践的半导体公司，又能够走多远呢？
　　而且，作为出身香江的高级技术管理人员，陆元腾此时的位置已经触碰到天花板了，哪怕香江工厂实际上完全由他在管理，可他还不得不每天晚上打电话向身在硅谷的所谓厂长汇报工作。
　　对于有着远大职场目标的他来说，这一点实在令人沮丧。
　　“陆厂长，如果你愿意来大恒，我给你准备的位置是集团总裁，主要负责管理大恒科技的日常运营，当然集团的另外两家企业也需要你稍微关注下，具体工作由何总监负责，她会向你汇报工作，而你只需要向我一个人汇报工作！”
　　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张恒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薪水待遇不用多讲，而且大恒集团未来肯定不止一家上市企业，我们会给予元老级员工期权。”
　　“可以了解下公司今年的预估销售额吗？”陆元腾明显动心了。
　　“大恒印纸今年应该能够超过3000万港币，至于大恒科技，我定下的目标是1000万美金。”
　　陆元腾笑道：“大恒印纸盈利应该非常不错，按照这个趋势，贵公司今年就可以提交上市申请了。”
　　张恒微微摇头：“还没到时候啊，我个人判断，香江股市会面临一次较大调整，一年内不适合上市啊。”
　　陆元腾略一错愕，随即点点头，端起咖啡慢慢品味，心中盘算着大恒科技的销售额，他并不是太认可张恒的预估数字。
　　雅达利推出“pong”后，短期内还未看到其市场表现有多么优秀，大多数业界同行都在观望，像大恒这般，直接采用新设计大干快上的还真没有。
　　这个市场还远未到吸引大鳄的程度。
　　大恒科技很有可能会成为开拓道路上的牺牲品，成为后来先发者脚下的垫脚石，风险不可谓不大。
　　为了自己的职业发展，他必须慎重考虑。
　　张恒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不动声色地坐着，现在就看对方如何选择了。
　　“老板，我们......”何洁指了指张恒的手表，小声提醒道。
　　“陆厂长，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期待你的答复。”张恒笑着起身，准备同何洁一起离去。
　　“张董，我不用考虑了！”陆元腾忽然大声叫住了他们。
　　这一刻，他下定了决心，对面这个小有名气的小股神都不怕，自己又何必太过保守，就跟着他拼一把，很有可能搏一个远大前程来！


第149章 开张
　　1973年1月19日，周五。
　　蓝田邨外一间工业厂房门口。
　　喧嚣的锣鼓声中，两只舞狮上下翻飞，争抢着往一根竹竿上爬，三米高的竹竿顶上，挂着一个红绸球。
　　乐曲渐渐激昂，一只狮子踏着另外一只的脑袋，一个飞跃用嘴衔下绸球，落于地上昂首啸天，然后摇头摆尾走到人群面前，张开大口。
　　在旁人的欢呼声中，穿着一身崭新白色羊绒大衣的夏荻，伸手从狮子口中取出绸球，脸色通红地高高举起。
　　“啪，啪......”
　　鞭炮声响起。
　　一群人以夏荻为首，沿着两排花篮隔出的通道，朝厂房里面走去。
　　硝烟渐散，门口院墙上挂着的一块木牌显露出来，白底黑字，笔力苍劲：蓝田工贸有限公司。
　　“小张生，从公司名字来看，你们未来不止要做洗衣厂啊。”何鸿銮笑眯眯地走在人群中，张恒陪在他身边。
　　“这是陆总的建议，说起名要大气，另外的确有考虑到将来可以新增其他业务，就取了这个名字。”张恒微笑道，“何先生赏脸赐字，我们感激不尽。”
　　“这家公司未来会成为蓝田邨的骄傲，我还是沾了你们的光。”何鸿銮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中忽然有些遗憾。
　　自己这小侄女，还是没有眼光啊。
　　“诸位尊敬的贵宾，这就是本公司从德国引进的洗衣龙，无论洗衣效率还是效益，都远远超过以前的蒸汽洗衣设备。”走进厂房，夏荻指着一条银白色的钢铁巨龙大声道。
　　三十几名衣着整齐的女工，站立在洗衣龙各个环节，面带笑容看着来宾们。
　　“夏老板，既然洗衣龙效率更高，那你为何还要雇佣这么多女工？”《工商日报》的记者发问了，正是上次采访过张恒的那位。
　　“她们是我原先所在洗衣厂的工友，每个人身上都承担着家庭的重任，既然我们重新办厂，就很乐意给她们一个工作，暂时多些人也可以接受。”
　　夏荻说话有些羞涩，当见到人群中张恒投来的鼓励目光后，胸中生出无穷勇气来。
　　“而且小恒说过，未来公司还会开展别的项目，我们这些女人一定都能够找到用武之地！”
　　“好！”何鸿銮带头，来宾们鼓起掌来，记者抓紧时机给洗衣龙和女工们拍照。
　　“我们公司这条洗衣龙，是整个亚洲的第一条，每小时处理布草可达1500公斤......”夏荻侃侃而谈，情绪渐渐平稳下来，言谈举止有了那么一份意思。
　　张恒欣慰地点点头，同何鸿銮打了招呼，走向不远处的任警长。
　　今天到场的来宾不多。
　　张恒特意邀请的有何鸿銮，观塘警署的任警长，蓝田屋宇处的老刘，夏荻这边有邀请几位以前洗衣厂的老客户，另外还有特地跑来捧场的大恒印纸的三个大客户，雷洽、万老板和观塘那间文具公司老板。
　　大恒公司今天到场的有夏荻，张恒，陆元腾和何洁，他们各自招呼着客户，尽量不让人家落单太久。
　　先和马警员打了招呼，张恒笑着问道：“任警长，腿怎么样了？”
　　“我这人皮糙肉厚，什么伤都没问题。”任警长大大咧咧道，“多谢你送来的外国营养品，我给兄弟们分了，拿回家孝敬各自父母，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