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仕 (寂寞鸦片)

　　段昱没有注意严明亮的表情，已经走了过去，制止了警卫人员的阻截，直接和那些农民见面了，他微笑着对农民们挥挥手道：“乡亲们好啊，我就是你们要见的省委书记，大家别着急，有事情一个个的来说。能够当场回复的我当场回复，不能回复需要协调的，我会承诺期限，指定专人负责，限期回复......”。
　　这些农民一看就不是那种经常上访的上访专业户，他们从没有见过段昱这么大的官，此时连话都不会说了，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上前答话。
　　段昱基层工作经验丰富，知道这个时候该怎样拉近和群众的距离，示意盖世杰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包芙蓉王香烟，自己拿了亲自一个个给村民们分烟，村民们都有些受宠若惊地双手从段昱手中接过香烟，这可是省委书记发的烟啊！
　　一圈烟发下来，村民们都觉得这位省委书记和以前见过的政府干部不一样，特和气，还给他们发烟，总算让他们从那种脑子一片空白张不开口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了。
　　接下来的一幕就有点让段昱哭笑不得了，就见一个颤巍巍的老汉走出人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哭带喊地说道：“青天大老爷啊，我的孙子没有贷款啊，他就是想赚点钱减轻家里的负担，现在突然欠了这么多钱让我们怎么还得起啊！......”，随后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高举过头顶，就好像是戏台上拦路喊冤一样的，等待着有人接过他的诉状。
　　“老人家，使不得！”段昱连忙一个健步上前把老汉搀扶起来，盖世杰也很见机地上前替手扶住老汉，段昱顺手接过信封，从里面抽出几张写着密密麻麻小字，末尾还按了不少血手指印的信纸，认真地看了起来。
　　一旁的严明亮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就是听了以后，也不明白他们到底为的是个什么事情，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在段昱大略的看过信封里的东西以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就把信纸又递给了他，让他好好看一看。
　　看了信纸上的开头的内容后严明亮就大概知道了事情的起因。老汉并不是江汉人，而是汉南偏远地区的一个农民，家庭非常不幸，儿子出意外去世了，儿媳妇改嫁了，只留下一个孙子由他拉扯大，孙子也争气，考上了江汉大学，马上就要毕业了，本以为这下子要苦尽甘来了，没想到却突然听到一个如晴天霹雳的消息，孙子欠下了数十万的校园贷款，追债的人都追到学校来了！
　　老汉是知道孙子的为人的，不可能去借这么大一笔钱，所以赶紧从老家赶到江汉，至于一同过来的，都是他们那个地区的农民，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儿子或孙子在江汉念大学，都来自农村，而且家境条件都不太好。
　　看到这里，严明亮就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看来这件事和江汉市政府关系不大了，江汉大学是直属教育部管理的，而且校园贷款也属于金融管理的范畴，轮不到江汉市政府来管，不过他也有些疑惑，他是知道的，校园贷款的审核非常严格，可不是只要你家庭贫困就能申请得到的，而且金额也不可能有这么巨大，顶多能批下来几万块了不起了。
　　带着疑惑，严明亮继续往下看，原来这些个家境贫寒的大学生都想找份兼职工作，通过勤工俭学赚点钱帮家里减轻点负担，但是现在已经毕业的大学生，更何况这些还没毕业不能全职工作的在校大学生呢，所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兼职工作，但是几个月前，一个在校学生会任职的同学主动找上门来，说是有一个勤工俭学的机会，问他们愿不愿意做。
　　这些个正愁找到兼职工作的贫困大学生自然是千肯万肯了，于是，就在答应以后，他们的悲惨命运就开始了。那个所谓的勤工俭学的机会，就是给一家专门面对大学生做校园贷款的公司刷单拿手续费。那个同学说的相当合理，这个贷款公司刚拿到牌照，但是由于业务刚刚开始，于是就需要通过刷单来扩大影响，吸引更多的客户，所以就找到一些大学生，来完成这个初期的客户积累时期，让业绩好看一些，好拿出去吸引风险方面的投资。
　　在当时，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看就是成功的白领精英的那家贷款公司的工作人员也在场，而且拿出了公司一些正规手续的复印件，还有着盖有公司公章的协议书，那上面写的很清楚，就是刷单，赚取手续费，至于贷出来的款项有公司负责还，和学生们无关。


第八百三十七章 太缺德了
　　本来学生们还是有些犹豫的，毕竟他们从没有贷过款，不清楚这里头到底有没有风险，那人一看学生们有些犹豫就邀请学生们去他们公司实地考察，打电话叫来一辆豪华房车，把学生们载到了他们公司，这家公司包下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一层楼做写字楼，里面的装修也是十分的高大上，那人又叫来几名貌美如花的美女给学生们介绍公司情况，学生们哪见过这场面啊，面红耳赤中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只留下一个印象，这家公司是一家非常有实力有前景的大公司！
　　末了那人又代表公司请学生们吃了一顿豪华自助餐，让学生们再次见了一回世面，也让学生们对这家公司的印象好到了极点。
　　有着学生会干部的介绍，对方公司也是正规公司，手续齐全，又亲眼到了公司高大上的写字楼考察了，于是这些思想单纯没有社会经验又急着想赚钱帮家里减轻负担的贫困大学生再无疑虑，也没多想就同意给这家公司当兼职业务员，刷单赚钱，有的还把玩得好的同学和老乡也拉进来了。
　　成为这家公司的兼职业务员手续很简单，先签一份协议书，然后把身份证、学生证的复印件提供给对方，再在各自的手机上下载一个这家公司开发的app，用自己的手机号注册一个账户，完善一下个人真实身份信息，再在APP上在线填写一份申请校园贷款的申请书就行了，每个人的贷款额度都有十多万到二十几万不等。
　　然后学生们很快领到了自己应得的手续费，足有好几千块钱，这可把学生们高兴坏了，这简直是天下掉馅饼的大好事啊!于是同学介绍同学，老乡介绍老乡，因为介绍人也有提成的啊，结果越来越多的人成为这家公司的兼职业务员，加入了刷单赚钱的行列。
　　而在刷单成功以后不久，这些学生都收到了对方公司的短信，说是贷款已经还清，然后那个所谓的工作人员一一回访，在得到同学们的满意答复后，借口需要业绩回报为由，收回了各自签订的那份协议。
　　同学们觉得贷款已经还清，协议没用，就交给了那个所谓的工作人员。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出乎大家的预料了，到了一个月的期限以后，这些参与刷单的同学们都收到了催还贷款的短信。对方公司声称没有人还过所贷款项，也没有所谓的刷单。
　　没过多久，大家就等来了催贷的人员。一个个凶神恶煞，让原本就因为家境贫困而有些自卑胆小的同学们，惶惶不可终日，不但如此，就是各自的家中也收到了催收的信件。至于那个学生会的联络人，也声称自己受到欺骗，而无可奈何。
　　于是学生们只好向学校和公安机关求助了，可学校和公安机关口径也很一致，那家公司是有正规手续的公司，手里还有你们提供的身份证、学生证复印件，贷款也是你们用自己手机注册的实名账户通过网贷程序申请的，而你们所说的那份协议你们又拿不出来，至于你们所收到的短信是不能作为证据的，就连当初带你们去公司参观的那个工作人员人家也不承认是他们公司的员工，如今早已人影子都找不到了！总之你们没有证据证明你们没拿到钱，而人家却有证据证明你们确实贷了款，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也帮不了你们！
　　连学校和公安机关都这么说，学生们就真的走投无路了，有的还起了自杀的念头，好在他们的家里也收到催收信息赶到学校来问情况了，这时候家长们也不好责怪儿子了，真把人逼死了找谁哭去？人总比钱重要吧，于是能想得出办法的就只能七凑八凑借钱还这笔根本没拿到手的贷款了，至于实在想不出办法的，比如那老汉这样的，就只能上访拦路喊冤了。
　　“靠，这明显属于诈骗嘛！这家公司也太缺德了，什么人不好骗，骗这些穷学生！”严明亮看完信纸上的内容以后，一句粗话脱口而出。
　　严明亮确实很气愤，他自己也是贫困家庭出身，属于寒门学子跃龙门，靠自己的努力改变了命运的幸运者，听到这种事自然是感同身受，忍不住爆起了粗口，把所处的场合给忘记了，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身后的省委书记，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私下说说粗话倒也罢了，现在居然在省委书记面前爆粗口，这不是什么自毁形象嘛！
　　“你说什么？”偏生段昱哪壶不开提哪壶，居然又追问了一句，让严明亮的脑门上直接就流下了汗水。
　　“书记，我一时口快，您...您别......”严明亮擦着汗，语无伦次地想解释，段昱却挥挥手呵呵笑道：“没关系，不过你怎么能断定这是诈骗呢？毕竟这只是学生们的一面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