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类似儒家的宗法,对内维持本族社会秩序,对外对付敌人侵犯。
而“鼓藏节”就是远古苗民祖先崇拜留传下来的一种久远的血缘大家族的集体祭祖仪礼。
究其起源,终究还是离不开拥耶、妮拥宰牛祭拜蝴蝶妈妈,迎来大丰收的传说。
不过相比于普通的棰牛祭,规矩门槛就复杂太多了。
首先就是大祭之前要有个总首领,称为“鼓藏头”。
“鼓藏头”可以是世袭的,但如果上一届鼓藏头的后代这一次没有能力担任鼓藏头,那就只好重新选举。
品质好、受人尊重、已婚、有子女、父母健在、经济条件好、村寨中最古老的家族……各种条件都能成为入选的理由。
除了符合这些条件外,最关键的是要用扎草结的方式来做最后的决定。
扎草结是这方寨子比较流行的一种方式,秋收以后,由祭司主持,符合条件的都来扎草结参加选鼓藏头,最后看谁结得最长就选谁,这其实是一种占卜,让神来做最后的决定。
四里八乡,有实力举行这次大节的,当然就是悬天寨。
而育爷爷威望太高,寨子里压根没人来和他竞选。
因此他理所当然的成为这一次大祭的“鼓藏头”。
苗家的鼓也分了好多种,鼓藏节用的是木鼓。
木鼓又分双鼓和单鼓,一向秘不示人,育爷爷一边给李君阁讲解这些鼓藏节的规矩,一边带领着着李君阁,从木楼一个偏僻隐蔽的粮仓里,搬出两只大小相同的大鼓来。
育爷爷一边用软布擦拭这多年不用的大鼓,一边对李君阁说道:“这就是祭祀祖宗用的牛皮大鼓了。鼓身用整段楠木凿空而成,而后在楠木的两端蒙上牯牛皮,这是五十多年重建天日啊……”
“我们苗人聚族而居,以血统宗族形成的地域组织,立有‘门款’的各家寨子,称为‘鼓社’。”
“因此鼓就是祖先神灵的象征,所以鼓藏节的各种仪式活动都以鼓为核心来搞的。”
李君阁看着这两只鼓,长度近两米,直径有半米,当真是有年头了。
这么粗的楠木掏空做鼓,李君阁想想都心痛。
不过育爷爷却一点没有心痛木料的意思,摸着已经被磨出一层沉浑包浆的蜜枣色鼓身,有些哀伤地说道:“这是祖辈传下来的,平时放在久婚无子人家中。据说供奉双鼓,可使无子者得子,子孙繁衍不绝,因此这鼓一直存放在我们家里。”
李君阁说道:“爷爷……”
育爷爷哈哈一笑:“没什么好遗憾的!阿音虽然不是男娃,可四里八乡谁能比得上?!等今年祭祀过后,我便将木鼓交给愿意供奉的人家。以前那是怕遇着败家子,不拿祖宗的东西当回事儿呢……”
说完又是唏嘘:“我可听说,好些寨子,连祭祖的木鼓,祭蚩尤的铜鼓,都搬出去卖了……”
“这东西就是祖宗灵魂的居所,皮娃你说,卖这个跟你们汉娃子翻祖坟里的东西卖有什么区别?作孽啊……”
李君阁点头道:“幸好山下有四爷爷,山上有育爷爷,白米乡那边的龙舟龙头,不是就给卖了?”
双鼓接到也非常隆重,先是把双鼓祭拜一番,然后阿冲叔送上今年新制好的单鼓。
单鼓比双鼓小一号,今年用的鼓凑齐之后,育爷爷又领着阿冲叔和李君阁,来到一处山崖,在崖下祭拜上次鼓藏节之后,藏于此处已经朽烂的旧鼓。
这个仪式,称为“翻鼓”。
阿冲叔给李君阁介绍:“单鼓为单只,比双鼓略为短小,祭时现制造现使用。鼓祭结束后,单鼓会送到山间岩洞藏起来,不再取用,任其腐烂。这和我们苗家老时间里的葬礼类似。”
李君阁说道:“那这鼓藏二字,名头就是从这上边来的吧?”
阿冲叔说道:“这个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们更多说是‘牯脏节’,意思是吃牯牛内脏的日子,不过给你这一说,鼓藏二字似乎更贴切训雅。”
其实见到木鼓的形制,李君阁已经回忆起来了,这风俗自己在书上见过。
四爷爷收集的《永绥直隶厅志·苗峒篇》,《苗防备览·风俗考》,里边都有过较具体生动的记载。
“苗峒有谓跳鼓脏者,及合寨之公祠、亦犹民间之请醮……”
“数年间行之,亥子两月择日举行,每户杀牛一只、蒸米饼一石,男女早集,多者千余、小亦数百……。
“苗巫擎雨伞、衣长衣、手摇铜铃召请诸神,另一人击竹筒、一人击木……”
“其木空中,二面蒙生牛皮,一人衣彩服挝之……”
“其余男子各服伶人五色衣或披红毡,以马尾置乌纱冠首……”
“苗妇亦盛服、男外旋、女内旋。皆举手顿足,其身摇动,舞袖相联、左右顾盼、不徐不疾亦觉可观。而芦笙之音与歌声相应,悠扬高下并堪入耳,谓之跳鼓脏……”
不过文中对苗家这种大量宰杀耕牛严重影响生产的祭祖活动,提出了强烈的批评,然后对清政府明令禁止这种风俗鼓呼叫好。
当然这些跟阿冲叔也说不着,翻鼓仪式过后,就该下山接牛了。
苗寨里的精壮汉子们,全部穿着传统服装,早已在游方场列队等待,加上寨子里边的狗,今天是倾巢出动。
从后山山口翻过去,便是十五里下山通道。
蓝青色的大队伍在山道上蜿蜒,一路上育爷爷给李君阁介绍鼓藏节的种种。
这是苗家的第一大节,一般每十三年才举办一次,持续时间长达四年。
正儿八经的鼓藏节,第一年二月申日举办“招龙”仪式。全社男女老幼集中到迎龙场的枫神树脚,由“鼓藏头“在五彩宝辇下主持“招龙”。
然后这年的七月寅日举办“醒鼓”仪式。
第二年十月卯日举办“迎鼓”仪式。
第三年的四月吉日,举办“审牛”仪式。
第四年十月丑日,举行杀猪祭鼓仪式,称为“白鼓节”,到此才是“鼓藏节”的结束仪式。
第九百七十七章 牛
不过情况也有特殊,比如气候不好,天时有变,寨子里牲畜家禽大批集体死亡,或者出现奇异的自然现象,就有祭师杀鸡占卜,看看是不是该举办鼓藏节,如果卦象是应该举办,那也可以举行。
悬天寨这次鼓藏节,明显就是跟天时有关。
先是洪水,再是雪灾,育爷爷心里头有点慌。
路上和李君阁低声交流:“山里的野物也有些异常,开春后寨子里有些晚上常能听见怪声,像是蜀山野兽的嚎叫,但是分辨不出来是啥。”
“还有蛙场的石亢也躁动过几回,野鸟也莫名其妙地夜飞过好几次,你们山下有什么奇怪的动静没有?”
李君阁还真没注意过这个,被育爷爷一提醒,方才回想起来:“大呆它们以往一直都是住后山棚子的,今年有两天早上起来发现它们睡在敞坝上……”
“对了还有一回斑鳖到了晚上不回石窝石缝,在池边休息区打堆……不过这些第二天就都恢复正常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育爷爷说道:“这就是天时不对,你也别往外瞎传,有个数,反正今年加些小心吧……”
接着话题便被新加入的队伍打断了,隆安寨的老坎爷,领着寨子里的后生来汇合了。
这是四里八乡的大事情,老坎爷和育爷爷也是老交情了,一眼看到李君阁:“哈?!皮娃!今天你可变成少数民族了!”
李君阁赶紧陪笑拱手:“老坎爷,可是好久不见了。”
老坎爷拍着李君阁的肩膀:“这姑爷真精神啊!可惜我没有阿音那样的漂亮孙女……”
李君阁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摆手:“就算有也晚了!我对阿音忠心耿耿天日可表!”
老坎爷就一脸的不耐:“瞧你那点出息!这么大老板了还怕媳妇!”
李君阁笑道:“过的过不得,先要问堂客!这是我李家沟的优良历史传统。”
老坎爷直接给了结论:“那就是一窝的耙耳朵!”
育爷爷笑道:“赶紧赶路吧!后边事情还多着呢!”
老坎爷笑道:“得,从今天开始,啥都得听鼓藏头的,走吧!”
人越聚越多,林凹寨的酸老鸹,五里乡的老扁头……一路路把寨都带着人马赶了过来。
这些还只是先头部队,每村每寨立有自己的鼓藏旗,由精壮后生们扛着,有的寨子还有五六面,那种是几个家支构成,实力均衡的村子。
鼓藏旗是高高的老楠竹竿子,顶上插着鸡毛,高达十几米,然后下来是去叶的枝杈,上面挂上一长匹的蓝花蜡染布,半米宽,长度足有八米。
李君阁看得暗暗心惊,这阵仗要是放到不明真相的封建王朝地方统治者眼里,那就是扯旗聚众!再加上大肆杀牛,妥妥被解读为准备出山造反啊!
也不知道历史上到底有没有这样从误会起头的残酷镇压,要真有,那苗家人才是冤得一比。
别看几个乡镇,那也是一个小社会,不管平常关系亲疏远近,时逢同宗大节,谁要是拉横扯绊子,一寨人都会被大家小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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