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工匠心 (雅玩居士)

金粉有两种，工业金粉，价格便宜。纯金粉，自然不用说，正好把上次拉金丝浪费的金粉再次利用。
搞定收工，把多余金粉放进粉盒，里面再放下一张A4纸，底下垫一张硫酸纸，不会粘粉，便于回收金粉。
完成工作鲁善工没有太多惊喜，毕竟不需要太高手艺，反而是漆面团，让他灵光乍现，有所领悟。
“如果粘合力足够，那岂不是……”
在他看来金缮最大价值不在于金粉装饰，远不如锔瓷美观震撼。金缮古代被称为漆缮，最大用处在于利用生漆粘合器物，这点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不过现在设想还不太成熟，缺乏最关键的一个技术环节，需要继续收集准备。
鲁善工站起身，不管这么说，今天也算不虚此行。无意学会金缮，特别对紫砂壶和玉器，甚至是木器，如果使用得当，也是不错的选择。
把玩着白玉镯，虽然不知道匠人是谁，可水平绝对很高。无论实用性还是美观性达到完美融合，民间果然藏龙卧虎，高手如云。
第二天闭门不出，在荫房研究金缮，主要是观察漆面团粘合瓷器的效果。直到晚上，成品出来，令鲁善工很是惊喜。
“居然如此牢固？”
用力掰，竟然没有任何问题，这让他很是吃惊。原本听爷爷说金缮有很多缺点，成本高，周期长，最重要是不太牢固。
特别是实用器，生漆遇见水和高温，很容易分解，所以很多金缮修复只能作为观赏器，失去使用价值。
没想到今天无意找到一个秘方？
继续试验，泡进热水，高温加热，看效果如何。神奇发现效果还是不错，这让他十分兴奋。
“又掌握一门粘合绝技，爽！”
鲁善工仰天大笑，民间出高人，应该是大麦面和生漆混合后，产生奇妙化学效果，让粘合力大大增加。
摸着瓷碗，基本上能达到触之无痕，细微处还是能感觉出来粗糙。不过不要紧，这才第一遍，可以用泥瓦灰补平，多次打磨，效果更佳。
“现在唯一问题就是……”
鲁善工皱着眉，打量着难看的裂痕，这是大问题。如果没有金粉装饰，那十分难看。其实修复瓷器就是为一个目的，无论是锔钉、镶口、配损，还是金缮，只是为美观。
现在工业发达，实用瓷器价格低廉，没有修复价值。但凡需要修复的必然是老物件，或是年代久远的古玩，或是有纪念价值，它们主要为观赏，实用性不高。
说白了就是看，做花瓶放在那里，美就行。
如果金缮没有金，必然早就被历史淘汰，就算现在国内金缮手艺比锔瓷还没落，除了岛国，基本无人问津。
技不压身，鲁善工收拾好工具，今天没有白干，得到一招秘技，最少粘合力上没有问题，弥补自己完美计划的重要一步。
“竟然如此，何不……”
鲁善工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可抑止在内心生根发芽，金缮看似对手艺要求不高，其实是没有遇见有挑战的项目！
从爷爷的收藏里找出一个青瓷香炉，不算名贵，早年捡漏而来，民国之物，今天总算能物尽其用。
拿起小锤，看着香炉，无奈道：“对不起，为追求更高艺术价值，只能委屈你！”
“啪！”
“啪啪！”
手起锤落，好端端的香炉瞬间碎成几块，鲁善工毫不停留，拿起最大一块，继续敲，直到把它敲成指甲盖大小为止。
“一、二、三……”
“嗯，七七四十九块！”
鲁善工把四十九片碎瓷收集起来，清理掉毛边，看着眼前一大堆碎片，兴奋道：“最强大脑，开始挑战！”



第32章 顿悟




深吸口气，调整好状态，开始拼瓷。
想起王家先祖曾经挑战过缝合三十九片碎瓷，达到天衣无缝，触之无痕境界，已经算是锔瓷巅峰之作。
鲁善工扪心自问，现在他的手艺还达不到那种水平，如果用金丝缝瓷技巧，估计自己的极限差不多二十片，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四片。
差距在于两点，一是拉丝手艺，毕竟不如对方几十年精深，金丝粗细决定缝瓷的最终成功率，还是有所欠缺。
二是选择锔孔的经验不足，平心而论现在自己打孔水平已经跟前辈相差无几，毕竟从小练习，基础牢固。加上吸收爷爷的毕生经验，已经达到极高水平。
可眼光和经验还是略差一筹，如果是几片碎片，那这种问题基本无伤大雅。可是三十九片？那每一个孔都至关重要，可谓生死攸关。
位置不对，角度差别，都能导致最后缝合失败。就好像用针线缝补衣服，想要把三十多片碎步缝起来，还要求美观大方，这不是一般裁缝能做到的水平。
更何况布是软的，瓷是硬的，两者难度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这也是为什么王家三代被尊称为锔瓷第一把交椅的底蕴。
原本鲁善工也是把王家先祖当成两年之内超越的目标，不是妄自菲薄，最多两年，必然能超越前人，把锔瓷水平推向更高峰。
可现在居然得到一项金缮秘方？让他有了新的想法……
“缝瓷不行？那漆缮会不会……”
鲁善工飞快的开始找茬对缝，先把四十九片碎瓷全部拼起来，做到心理有数。然后拿出细砂纸，开始打磨毛边，清理碎渣。
“最大难度应该在最后几片，成败在此一举！”
鲁善工冷静评估着，之所以要打磨毛边，一是为粘合更牢固，更重要是为漆缮留下一线生机！
和缝瓷不同，前者有锔孔，所以毛边反而不用打磨，越完整越好，才能达到触之无痕的效果。
可漆缮不同，如果不打磨干净，不但粘合力不强，而且最后几片肯定会因为空间不足，导致无法镶嵌归位，必然失败。
别小看薄薄一层的漆，几片不明显，十几片？二十几片？三十几片？
这可是四十九片！
每个误差0.1毫米，最后一片就是5毫米，足以导致失败。
鲁善工全神贯注打磨毛边，先清理碎渣，再估算漆的厚度。也就是他，换成其他人，别说修复，能把四十几片捧起来都是个难题。
锔瓷号称无所不修，那也是有个极限，给你五十片碎瓷，比绿豆还小，换成王家先祖也抓瞎！
所以指甲盖已经是极限挑战，数量最多不会超过四十片，王家镇宅之宝已经算是巅峰之作。
现在鲁善工其实想另辟蹊径，既然水平暂时达不到缝合三十九片，那换一种手艺尝试，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当然成功与否，自己心里也没有把握，还要考虑漆面团的粘合力能否承担如此多的压力？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整整三个多小时用来打磨毛边，通过手感体会漆的预留厚度，太厚会失败，太薄不牢固，无数次尝试后，终于找到合适厚度。
“开始！”
鲁善工细心调和漆面团，几百次揉压让其没有一丝颗粒，深吸口气，开始挑战极限。
拿起最大一片，用木刀涂抹均匀，这点很关键，必须达到统一厚度，才能让所有碎片最终全部复原。
“两片”
“六片”
“十二片”
“十八片”
“二十二片”
越往后，越如履薄冰，成败只在毫厘之间。
鲁善工脑海一片空白，眼中全是香炉，精神力高度集中，手指仿佛能感觉到漆和瓷的每次接触，滑动之间，犹如神助，仿佛清风拂面，蜻蜓点水，精准之极。
“顿悟！”
如果身边有其他手艺人，肯定会羡慕不已，这种状态千载难逢，只有手艺和机缘达到完美融合，才有可能出现。
匠人如同修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必须拳不离手曲不离口。
三天不练，一年白费。
三月不动，终生残废。
特别是黄金时期，也就是童子功，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是不是小时候背的课文，印象最深刻？
严格说起来鲁善工天资平庸，虽然出身世家，可没有用心练习，早就错过学习最佳时段，这也是为什么三年苦练进步很慢的主要原因。
如果不是得到金手指，估计这辈子就算天天练习，最多也就是达到爷爷的八成水平。已经算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偷着乐喽！
不过好处就是让鲁善工时时刻刻有种急迫感，感受过无助和悲痛，才能体会成功的来之不易。
要抓紧每时每刻，把偶然得到的技能尽快转化成自己的手艺，艺不压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才是最安心的做法。
没想到这次挑战居然能让自己进入顿悟之境，心无旁骛，全神贯注，双手被隐藏在身体里，尚未消化的记忆控制，逐渐吸收几位前辈遗留下来的最后宝藏，让水平再次提升。
“最后三片！”
鲁善工拿起第四十七片，刮刀如羚羊挂角，浑然天成。漆薄如蝉翼，肉眼基本已经无法看见，最后三片准备用挤压力代替粘合力，成败在此一举。
“四十八！”
倒数第二片，手指如闪电般一伸，一缩，好像有种引力般，把碎片自行吸入位置，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