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总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你选没选错我说不好,但无论你怎么选择,都改变不了她的结局。”
“为什么?”
“因为戴珐珧对她的未来使用过暗黑选择权。”
“啊?”郑能谅大吃一惊,“不对吧,她哪来那么多暗黑选择权的?我只主动碰过她两次呀,一次是录像厅,一次是最后在她家。”
素问二镜提醒道:“公交车,忘了?还有夜总会。”
郑能谅这才尴尬地想起,公交车上那次,眼看防线要被戴珐珧的挑逗给攻破,他不得不主动出击,脱了手套摸了她的脸,但他怎么也搞不懂后半句:“夜总会?夜总会是她主动碰的我啊!我被动接触也能给她暗黑选择权?”
“你再仔细回忆一下。”
“当时她突然扑向我,我被压倒在地上,一手托着她的脑袋,一手挡着自己的脸,结果眼睛被她几缕头发扫到,然后就进了……”
“对,被头发扫到,你是否还记得是她的发丝先碰到你的眼皮,还是你的眼皮先夹住了她的发丝?”
“……老兄,我又没带行车记录仪,哪记得那么细?”
“现在从她获得了暗黑选择权的结果看来,是你的眼皮出于条件反射主动合上时,先夹住了她还没碰到你身体的发丝,所以,是你主动。”
“这也可以!”郑能谅叫道,“那是被动防卫啊!”
“你应该知道,区分主动还是被动的条件有两点:一是行为是否出于主观上的自愿,二是行为是否造成主动性的结果。在这件事上,很显然,你合上眼皮这个行为是完全由你自己决定实施的,也成功地夹住了她的头发……”
“我服了!”郑能谅已无力吐槽,“难道我睁着眼睛让她头发进来啊!”
“没错,如果你不想让她获得暗黑选择权,就该这样。”
“那照你这么说,我来假设一个情况:她趁我进入盗格空间昏迷的时候抓住我的手,然后等我从盗格空间回来的那个瞬间突然发力,让我的手接触她的身体,这,算我主动还是被动?或者另外一种情形:她找几个壮汉把我抓住,然后强迫我去碰她,她能获得暗黑选择权吗?”
“当然算你被动,除非你在被迫的过程拼命挣扎,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身体,或者因为愤怒,朝她吐了口痰……这样就可能导致原本的被动变成了主动。”
“你们还讲不讲理,那不就是鼓励我任人宰割吗?”
“我讲理有什么用?规则又不是我定的。千百年沿袭下来总有它的道理,就算没道理,身在其中也由不得你。何况你想过没有,以戴珐珧的诡计多端,你刚才设想的这些方法,她会想不到吗?如果规则不对主动、被动加以区分,那她想获得暗黑选择权岂不是易如反掌了?”
郑能谅冷静下来一想,确实如此,也只好认栽:“好吧,反正已成事实了,这么说来,她一共从我这儿获得了四次盗格选择权,其中三次分别用在了定格‘吧台倒酒’、‘绑架三姑’、‘宾馆投毒’这三件事上,而从之前她自己的交代和小麻花的提醒来看,剩下的那次,她是用在了修改秦允蓓的未来上。可你能告诉我她改的是哪一幕未来吗?又是在哪一次使用暗黑选择权时改的?之前黑素镜和她自己都说得不是很清楚,我自己琢磨得也晕头转向了。”
“暗黑选择都是在内心完成的,我也不可能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不过,”素问二镜话锋一转,“可以根据现有的事实来推测一下大概。最后这次,她无疑是定格了‘吧台倒酒’并将发生时间提前,才能让自己瞬间往返异界,逃脱惩罚;录像厅那次,她才刚认识你,还不认识秦允蓓,所以不可能想到调取你对秦允蓓的选择,也不太可能定格她自己的‘宾馆投毒’,因为她定格这一幕是为了让自己在事件发生前结束流放,如果定格的是这件事,那么这件事就应该发生在你和她第二次见面,也就是联谊宿舍见面之前的某个时间,而不会等到1999年底,所以根据排除法,她在录像厅里定格的就是‘绑架三姑’,也符合她当时的心态;还剩两个,‘宾馆投毒’和一个秦允蓓的未知数,再说公交车那次,从时间线上看,那是她第一次的异界流放结束后不久,那时候她应该也还没认识秦允蓓,所以选择‘宾馆投毒’的可能性更大,因为那一幕是她自己的未来;至于夜总会这次,此时她已在足球友谊赛上见过了秦允蓓,也肯定对你和秦允蓓的亲密关系有了很深的了解,三番五次在你这儿碰壁的她,必定会利用这次暗黑选择权对秦允蓓的未来进行破坏,至于是什么样的破坏,只有等到发生时才知道了。”
郑能谅顿时豁然开朗,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天哪!你这分析能力比小孟还强啊!原来在录像厅里,她选的是定格‘绑架三姑’,就是为了确保自己的报复计划能按照所定格的情景顺利实施,万无一失。”
“也不全是为报复,更多的是为了利益,三姑的存在,阻挡了她获得更好生活的机会。”
“太可怕了!难怪小麻花提醒过我,盗格空间也有黑暗与危险,盗格能力也可能被坏人利用,当时我还以为她只是编故事吓唬我而已,”郑能谅这才真正理解了那番警告的深意,不禁又有些懊恼和沮丧,“她也真是的!就不能说得具体一点可信一点嘛,比如告诉我暗黑盗格空间是什么,或者提醒我谁是潜在的暗黑盗格者,我也许能先下手为强……”
“你觉得可能吗?”素问二镜平静地反问道,“你都说了是‘潜在的’,她又怎么可能知道是谁?她只是个素问镜,又不是暗黑盗格者,没去过暗黑盗格空间,怎么给你当导游?何况她也不可能料到你会在梦中说破天机,而身旁正好躺着一位潜在的暗黑盗格者。”
“唉!说来说去还是怪我当时腿贱!非要一个人上街瞎逛,不然也不会遇到戴珐珧!”郑能谅越想越自责,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大嘴巴,“也怪我嘴贱!当时遇上了就当没看见,不去搭理她就什么事都没了。”
素问二镜伸长舌头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安慰道:“你不搭理她,她就不会坑你了?别忘了最初是三姑雇她来的,你明她暗,防不胜防,她又那么心机重重、擅长伪装,总能逮到机会与你邂逅,总能想到办法让你上钩。在我看来,你已经做得很出色了。”
“唉!哪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邂逅,其实都是姜子牙钓鱼的套路!我连伪装都看不破,拿什么看穿未来?!”郑能谅回想起这一路走来的每一次选择,无论在盗格空间还是在现实世界,总有那么多的不如意,心中自是翻江倒海五味杂陈,迟迟不能平息。他知道自己远不够出色,也对盗格者这一身份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畏惧、厌恶和排斥,本来以为只需要承担一些误判的风险,没想到还要面对暗黑盗格者的算计。
回到宿舍,他便从抽屉里取出那本封面已经有些褪色的《追忆似水流年》,翻开那一个个用他自己才看得懂的暗语记录下的“天机”,细细回忆起来。那些曾经无比笃定的选择,如今看来,每一个都充满了不确定的可能,而那些记忆中有些模糊的画面,每一幕都显得那么诡异而危险。
一想到还有许多位俟影人的命运吉凶未卜,郑能谅就坐立难安,下一个猴年马月就像一条嵌在必经之路上的幽深隧道,静静地张着嘴,等他自投罗网。眼下的他没机会改道,也无法刹车,什么都做不了。他既不能像暗黑盗格者那样可以修改已经做出的选择,也不能像素问镜那样可以随时获得第一手消息,他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谜底的揭晓,并以一种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状态约束自己,确保在下一个猴年马月到来之前,不再触发盗格空间,以免又添新的变数。
这不难做到,他天生就是个安静的人,在秦允蓓失踪后的一年里也没主动去跟任何女生交往。他只要继续保持这种优良传统,再坚持三年多就可以了。和孟楚怜一同经历的这场九死一生的冒险有多么离奇多么刺激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旁人眼中,刚刚过去的那十几个小时和周而复始的任何一个夜晚并没什么明显的区别,或许有些微妙的天气变化,或许有些糟糕的突发新闻,却都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身边的同学们都很配合,谁也没空来打扰他,因为临近毕业的他们在经历了大一的迷茫综合症、大二的放荡综合症和大三的无聊综合症之后,终于成功地患上了大四的焦虑综合症。焦虑的焦点集中在钱的问题上:考试不及格,补考要钱;毕业论文通不过,给教授送礼要钱;找工作,疏通关系也要钱;不找工作,自己创业更要钱;和女朋友分手,财产分割加散伙饭,都是钱。
最后几个月的校园时光,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又可大可小的事:
第一件事和何戚辽有关。按理说郑能谅已经主动辞去文艺部长的职务,退出了学生会,对他的地位再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他也没必要继续纠缠。可何戚辽是个很特别的文人,不光喜欢文人相轻,还喜欢文人相亲——哪怕郑能谅躲得再远,他都要追着亲近上去。他表达亲近的方式也很特别,就是炫耀自己跟秦允蓓的“风流韵事”。时间要追溯到大一军训那年,当时的秦允蓓是个天真的文艺女青年,因为仰慕何戚辽的文采,热烈地追求他。身为“西大双珠”之一的何戚辽当然不会轻易动心,秦允蓓竟不顾小女子的矜持,半夜偷偷溜进何戚辽所住的研究生公寓——庄璧楼,只为见他一面,共度良宵。何戚辽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