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郑能谅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既为戴珐珧罪有应得感到庆幸,也为受到这场未来车祸牵连的人感到惋惜,更为秦允蓓的不幸自责不已——要不是当初他说梦话,戴珐珧也就不会成为暗黑盗格者,也就不会用暗黑选择权改变秦允蓓的命运,或者如果他根本不去招惹戴珐珧,这些悲剧也许都不会发生。
素问二镜看出了他的心思,语重心长地劝道:“众生的命运本就盘根错节,瞬息万变,无始无终,互为因果。谁都无法左右他人的选择,也不可能预测一切,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做出选择的时候,问心无愧。”
郑能谅淡淡一笑:“谢谢你的开导,小麻花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嗯,她也给过我许多启发和建议,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前辈和老师了。”
“可你们一点也不像呢,尤其是回答问题的方式。她每次还只准我问一个问题,搞得我经常跟她斗嘴。”
“这还不都是因为你。”
“什么意思?”
“一次只准一问,不就可以多见你几次了。你真是不懂女人的小心思呢。”
“女人?我以为你们只有声音分男女呢,难道镜子里面躲着个人?你们到底长什么样?以前听小麻花介绍过,你们的世界叫弦域,也有复杂的社会结构,你们也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体,还有很多有趣的分工和称呼,可我始终看见的只有这一方天地,一棵树、一柄黄金分戈和一面镜子,在这之外的弦域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呢?”
“呵呵,你问题真多,时间可不够用,以后有机会再慢慢了解吧,现在,你该做出选择了。”
“好吧……嗯,这真是我见过最容易的选择,三个一模一样的未来,刚好又是我想要的,”郑能谅望着三颗金蛋,正要挑一颗吃下去,忽然又想到个重要的问题,“对了,刚才被改来改去的未来搞晕了,都忘了问,这场车祸发生在异界还是地球啊?”
“当然是地球,你在盗格空间不可能看见其他世界的未来。”
这正是郑能谅最头疼的事:“啊?不死小强啊!她这次又要从异界回来?!”
“她已经回来了。”
郑能谅心头一紧:“这么快?怎么可能!”
“你忘了,刚才实施脱身之计的时候,你不是主动扯了她头发一下?”
“那也是……糟糕!又给她一次暗黑选择权!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记得这茬你也没别的选择,孟楚怜是逆盗格,你碰她不会触发你的盗格空间。”
郑能谅愣了下,确实没的选,却又一转念:“不对啊!暗黑选择权也不可能对抗异界之门的惩罚啊。”
素问二镜用舌尖点了点他的天灵盖:“动动脑筋,她又不用对抗,只需要缩短惩罚时间。”
郑能谅心中一紧:“你是说……她和之前一样,定格了一幕未来,并将发生时间提前了?”
“对,而且就提前到下一分钟。”
“这也可以!”郑能谅惊叹之余不禁有些佩服戴珐珧的应变能力,“她让被定格的这一幕在转眼将至的时间点发生,这样流放的期限也就被无限压缩了!这就等于是,一去异界,马上回来!”
“而且当时一号素问镜正与异界之门僵持,异界的通道一直敞开着,也为她的瞬间往返提供了一定的方便。”
“可你怎么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刚才一号素问镜被异界之门吞噬掉的时候,我一直看着,不仁火山口,你们三个人的肉身都没消失。你沉浸在失去朋友的悲伤中,当然不会注意到。”
郑能谅急得直跺脚:“该死的!便宜她了!”
“有什么关系呢,她反正快死了,在哪死不是死?”
“当然不一样啊!如果回到我们的世界,她在死前又可以害人了啊!”
“那你还不赶紧选完出去?她说不定现在就站在你们的肉身旁边玩得不亦乐乎……”
“……我去!”郑能谅冒出一头冷汗,飞快地挑落一颗金蛋囫囵吞下,匆匆离开了盗格空间。
不出素问二镜所料,戴珐珧几分钟前利用暗黑选择权逃出了异界之门,回到现实世界,正幸灾乐祸地想象着郑能谅和孟楚怜在异界受苦的模样,爬起来一看,这两个冤家竟好好地躺在地毯上!
她又奇又恼,马上有了坏点子,随手从吧台里取出几瓶烈酒,咬开瓶盖,边走边倒,一路洒到厨房,接着从架子上挑了把锋利的水果刀,打开煤气阀,回到观影室。她摸起茶几上的打火机,朝四周扫了一眼,冷笑一声,走到郑能谅身旁,蹲下身子,高高举起了水果刀。
“duang!”一声脆响,戴珐珧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惊魂未定的孟楚怜身子一晃,扶住沙发,将手里凹了一块的托盘朝地上一丢,盖住了那张美丽而丑陋的脸。
郑能谅随即也醒了过来,一看眼前的情形便已明白,戴珐珧刚才用暗黑选择权定格的,正是当年在公交车上他看见的“吧台开酒”那一幕,幸好孟楚怜及时出现。
他冲上去扶住她:“你没事吧?”
“没事,”孟楚怜缓过劲来,指着昏迷的戴珐珧说,“她怎么也回来了?”
“一言难尽,先离开这儿,回头再慢慢跟你说。”郑能谅拉起她的胳膊就要往屋外走。
孟楚怜拗在原地不动:“就这么走了?那她呢?”她看着地上的水果刀,又想起刚才在暗黑盗格空间的所见所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作恶多端!不能让她再害更多人了!”说着弯腰捡起之前郑能谅掉落的左手手套,往手上一戴,便拿起了水果刀。
郑能谅急忙拽住她:“别!救人是一回事,杀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孟楚怜看看他,咯咯一笑:“你想哪去了?我才没那么傻呢,也没杀人的胆。这刀上有她的指纹,回头涂点我的血上去,就成了重要物证,加上我脸上手上的这些伤口,绑架、谋杀未遂什么的应该够她受的了。”
郑能谅竖了竖大拇指:“还是你机灵。”
孟楚怜叹了口气:“可惜,跟你女朋友受的那些罪相比,这简直太便宜她了。”
一提到秦允蓓,郑能谅胸口又是一紧,刚要做个深呼吸平复心情,就察觉不对劲:“什么味道?”
孟楚怜微微一耸鼻梁,目光四下一扫,发现了地毯上的酒渍和打火机,不禁皱起眉头:“这变态想得挺周到,管杀还管埋,连火化都准备好了呢。”说着摸起了打火机,对郑能谅说:“不如就用她设计的方法送她一程?”
郑能谅没听出她是开玩笑,吓得连忙从她手上夺过打火机:“别介,连我们一起烤了!赶紧离开这儿。”他将打火机揣进兜里,拉起她跑出了屋子,路过厨房的时候还顺手把煤气关了。
“以德报怨是个好品质,可你这已经有点助纣为虐的意思了哈。”走在洒满月光的乡间小道上,孟楚怜批评道。
郑能谅轻叹一声:“唉,这事归根到底都是因我而起,我没有资格终结她的生命。”
“那我有资格呀。”孟楚怜挥了挥准备拿去当“证物”的水果刀。
“何必脏了你的手?”郑能谅意味深长地说,“她已经替自己选好了归宿。”
孟楚怜没听懂:“什么意思?”
“你刚不是问我为什么她也回来了吗?”郑能谅便将戴珐珧如何利用暗黑选择权逃脱异界惩罚的伎俩告诉了她,婉转地分析道,“自作孽不可活,连异界之门都敢耍的人,离灭亡还会远吗?”戴珐珧将会死于车祸的这个未来不便透露,已经见识过异界之门威力的他不敢再泄露天机。
“果然有心机!我都不一定想得到这妙招,”孟楚怜也有些佩服,忽然又发现不对,“呃,那我俩呢?怎么回来的?”
郑能谅便将小麻花暗中相助舍生取义的事告诉了她,伤感之情溢于言表:“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小麻花,这么多年,每次都是有事才会去找她,见面了也经常斗嘴,几乎没有怎么好好坐在一起谈过心,她也说过,独自守在盗格空间很孤单很无聊,我却从没把她的感受放在心上,没想到生死关头竟是她毫不犹豫地救了我们。”
孟楚怜也被感动得湿了眼眶,柔声安慰道:“别难过了,她那么善良勇敢,在异界也一定会遇到更多好朋友的。”
郑能谅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将悲伤的情绪压了回去。忽然,两声巨响撕破了夜的寂静。两人同时一惊,循声向后望去,只见远处的山坡上燃起一支巨大的“火炬”,他们刚离开的那幢别墅已被熊熊烈焰和滚滚浓烟吞没。
“还真被你说对了,自作孽不可活。自己放的火烧死了自己,报应来得挺快。”孟楚怜喃喃道。
“是啊,”郑能谅的目光随着浓烟缓缓升向夜空,“就当这是为我们今晚这一战欢庆胜利的烟火吧。”经过刚才与素问二镜的对话,他心里很清楚,这火灾并非戴珐珧的归宿,只是她的障眼法。
事实也是如此,从昏迷中醒来的戴珐珧发现郑能谅和孟楚怜已经离开,还带走了有她指纹的刀,加上之前她自己交代的绑架三姑、酒店投毒等罪行,就算没有足够的证据,也足以毁掉她现有的一切了。对于她来说,用火灾掩盖行踪,然后逃之夭夭,是目前可以想到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