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成圣 (苏牧武)

　　民主讨论？尊重每个人的意见？
　　要是这样，什么事都别想干成，在漫长的扯皮中崩溃才是唯一的结果。
　　群策群力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首先要有一个确定的基调。
　　这对领导人的要求很高，就像狼群里的头狼，必须更强壮、更聪明、更狡猾，才能统御群狼、令行禁止。
　　方小武某些方面还很稚嫩，但主导这样的一个舞台，已然绰绰有余。
　　第一件事：梳理处境、树立基调，让大家心里有数。
　　“兄弟姐妹们，咱们一条一条来，捋清楚状况，再考虑对策。”
　　“我先说，大家有什么意见要补充进来，班长直接讲，下面的同学请举手发言，省着乱。”
　　言简意赅，条理清晰，控场力十足。
　　“首先，咱们先确定图图的处境。”
　　“逻辑是这样的——她被学姐坑了，在一份合法的陷阱合同上签了字，我们知道那培训不值这个价，我们知道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但是从法理上来说，培训合约成立，她得还这笔钱。”
　　“大师兄，你确定么？难道我们不能通报系里，以校方的力量跟培训机构交涉么？”
　　八个班长，六男二女，问出疑惑的正是剩下那个女生。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班长紧跟着接口：“小五哥，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不管出动什么力量，找学校也好，报警也罢，这钱都必须还？”
　　方小武无奈的笑笑：“我对金融相关的法律涉猎得还算广，接触过以亿元为单位的商业合同陷阱，以我的见识来判断……是的。”
　　说法很谦虚，但语气里蕴含着绝对的信心，令人肃然起敬。
　　高中生学霸，再怎么强，无非就是奥数、物理比较厉害，跟社会学是两回事。
　　小五哥哪是接触过合同陷阱？他压根就是自己挖过坑！
　　韩希夷皱起眉：“能不能请你解释得清楚些？我们要让同学们都理解。”
　　“可以。”
　　方小武点点头：“本质上来说，这是一份贷款合同+培训合同，贷款的部分，利息在国家法律保护范围之内。”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借贷双方约定的利率未超过年利率24%，出借人要求借贷人支付本息，完全合法，并且受到法院的支持。”
　　“这份合同，整个利息正好控制在24%以内，再加上可能有的管理费之类的收费，或许超过36%，或许没超，但那不是重点。”
　　“假如不还钱，导致发生逾期，逾期罚息的那部分，其实直接打官司，有很大概率胜诉，予以免除。但这仍旧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钱怎么都得还，还多还少而已。”
　　“至于培训的部分，我们更不可能举证说明培训不值这个价，消费欺诈之类的违法行为在培训领域，是非常难以认定的。”
　　各种精准而高大上的名词，让小五哥的说明逼格爆表，同学们敬佩之余，心里却又愈发沉重。
　　图图已经脸色苍白，懊悔得绞紧双手，眼泪珠串似的往下滴。
　　然而坏消息仍没说完。
　　“所以，这个亏，我们只能认。”
　　韩希夷默契的配合：“如果不认，最坏的后果是？”
　　小五哥摊开手：“对方起诉图图，败诉，图图被纳入《失信被执行人名单》，个人征信上留下污点，以后就业、贷款、甚至日常生活，都会很麻烦。”
　　班长里有一个富二代模样的黑汉子，手腕上一块白金伯爵，亮到晃眼睛。
　　这人的想法很有水平，没提捐款之类的馊主意，第一时间把目标对准培训机构。
　　“我们或许可以想办法接触到那家培训公司，先试探一下校方跟他们的关系，然后多方发动力量，尽力中止培训，已经交过的钱就当喂了狗，先脱身，再谈报复。”
　　另一个女班长眼睛一亮：“对！培训总应该允许退出吧？哪怕要亏一半，最起码先止损！”
　　“够呛……”
　　方小武叹口气，“对方要拖着很容易的，谁能说清楚那些‘内部资料’值多少钱？再说贷款合同和培训合同是两码事，培训那里折腾2个月，拿回来一半甚至更少的钱，贷款那里不是一样要还？”
　　“这个陷阱非常隐蔽，非常狡猾，套中就没得跑。除非我们能找到企业所在地，并且在那里有足够的力量，打上门去，以德服人。”
　　一群新嫩大学生顿时傻眼了，他们哪能想到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坑人的套路？
　　类似的手段，玩得足够隐蔽、足够复杂，连楚天那种企业都能坑，学生又算什么？
　　总有一些不知所谓的人认为弱智活该上当受骗，可他们不知道，这世界上99%的人类都是弱智，我们每天都活在各种骗局中，愚民政策，万年以降，从未改变。
　　当他们看不起弱智时，同样正被更聪明的人收割——除非是那1%，他们不被收割，他们主动向规矩交保护费。
　　读书、学习，是理解这个世界的唯一方式，唯有距离底层陷阱越远，才有资格活得轻松。
　　方小武不是那99%，同样不是那1%，他是唯一。
　　当然，暂时没人能认识到，同学们都在绞尽脑汁呢。
　　琢磨半天，站在方小武身旁的小眼镜弱弱的开口：“要不然，我们还是发动一次捐款，帮图图把培训费还掉吧？我是她的班长，我们班出大头。”
　　此言一出，图图的脸瞬间失去血色，嘴唇颤得厉害，双眼失神，像是遭受一次更加重大的打击。
　　看看她的表情，方小武没法开口同意。
　　这姑娘是个典型的自卑性格，这就意味着，她的自尊心比常人更加敏感，真要这么干，以后她别想再抬起头。
　　大学还有四年，这是何等的折磨？
　　好吧，放大招。
　　叫你们看看，俺老方的手段！


第三百四十三章 说就比不说强
　　举手即可助人，助之。
　　英雄也好，枭雄也罢，真正无私到极点，或者自私到极点，都不存在。
　　但好心助人，方法却不得当，最后只爽了自己，全然不顾受助者是否受到伤害，这就是区分一个人性格和情商的界限。
　　小五哥那是一个大善人啊，能这么办事？
　　放轻语气，他转头注视着图图：“图图同学，我这里有一个别的办法，只是需要你承受一定的压力，你愿不愿意试试？”
　　图图眼睛一亮，整个人瞬间有了生气。
　　“大师兄，你说！什么办法？”
　　在所有人压抑的呼吸、期待的目光中，小五哥脸上绽放出一个坏笑。
　　“你那个学姐，既然干这种事，她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校园贷平台就一定有勾连。”
　　大家猛然瞪大眼睛，反应快的，已经明白这个胆大包天的大师兄要出一个什么主意，惊骇欲绝。
　　“你找她帮忙联系贷款，挑五到六家不上征信的平台，贷款还掉培训费，然后就等着接校园贷平台的骚扰电话吧……”
　　图图正在茫然的思考时，教室里陡然炸窝。
　　窃窃私语声瞬间蔓延开，暂时还没影响到方小武说话，所以他也没去理会。
　　更激动的是八个班长，轮番替同学们发问。
　　“主动再去借校园贷？那不是更麻烦？！”
　　“有什么麻烦？”
　　方小武耸耸肩，笑得云淡风轻。
　　“一家最多2000块而已，最大的麻烦就是催收的骚扰电话，别的借款人怕骚扰，是怕学校的处分、同学的异样眼光。图图的情况，大家都知道，谁会看不起她么？系里大家一起顶着，多大点事！”
　　诶？贼特么有道理啊……
　　小眼镜还转不过弯来，迟疑着问：“总归不太好吧？别的麻烦呢？”
　　小五哥微微一笑：“看图图的姐妹呗！她们肯帮忙，就没什么麻烦，无非就是接电话、挨骂，咱们是985，校园贷敢因为2000块找到学校来？”
　　图图身旁的女生拍案而起：“什么叫挨骂？老娘是农村考出来的，骂不死他们！算我一个！”
　　“呃……虽然不会骂人，但是也算我一个……”
　　“没得说，我给图图当联系人！”
　　一票娘子军顿时起义了，看那义愤填膺的模样，可以想象，真这么干以后，图图身旁究竟会有多热闹……
　　女班长冷静的质疑：“小五哥，你也知道咱们是985，第一，我怕会有别的影响，比如媒体曝光、校方施压等等。第二，我怕债务以后滚成雪球。”
　　理智的思考，总是能够得到附和。
　　当然，小五哥早已经考虑过这些问题。
　　“第一，2000块钱不值得大张旗鼓，实际上，20000都不值。电话、短信以外的催收成本太高，他们折腾不起。”
　　“而且我认为，系里不见得会明确表态支持我们，但是以洪教授的为人，他应该会乐于抗住一切有可能的外部压力。”
　　“退一万步说，真有系里抗不住的那天……”
　　“我来兜底。”
　　简简单单四个字，说不上铿锵有力，就那么平平静静的扔出来，却重得像山一样，砸在所有人心头。
　　韩希夷一拍讲台，凤目含煞：“好！兜底算上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