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唐人街 (陶良辰)

　　今天我先去翻翻法律文件，如果有空我就来做完，工资过两天再说吧，那个老板……”
　　苏木停顿两秒，在韩老板的疑惑目光注视下，继续说：“你知道现在福布斯富豪榜排行第二的山姆?沃尔顿先生吗？他开了一家超市，就像是你便利店的放大版，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大批量采购价格还低。
　　你现在的生意挺不错，我觉得还能再往前跨一步，以后尝试开超市应该挺不错，只要选好人多的位置，我觉得那个应该很赚钱。”
　　从没往这方面想过的韩老板，突然间就来了兴趣，他就做这行生意，自然知道大批量采购商品价格更低，八十年代初期，美国还没有太多超级市场，加州最出名的超级市场叫做“价格俱乐部（Price-Club）”，南加州有十多家，韩老板只是听说过，却从没去过。
　　在苏木建议完后，他开始思索以自己手里的资金，是不是可以开一家这样的超级市场，得出的答案是可以，但规模不会太大。
　　如果不是被韩老板的品行感染，苏木或许不会说这些，也算是机缘巧合，前些日子他从广播了听见了2018年全球排名五百强的报道，清楚记得沃尔玛的名字很靠前，后来一查发现还真有这家公司。
　　他自己也觉得超级市场的经营理念很棒，在韩老板的便利店工作那么多天，早已洞悉零售行业的巨大利润……


第35章 先填份表......
　　被这件事困扰得心烦意乱，苏木给完建议后，留下陷入沉思的韩老板便离开了，走的时候毫无愧疚，因为他不是为了自己才旷工，而是为了一位可怜的老妇人。
　　这个年代，想要搜集到资料并不容易，除了询问专家以外，唯一的途径就是通过海量书籍获取知识，互联网暂时不能带给人们太多便利，他的私房钱都下注了，没钱去咨询费用以小时计算的律师们，于是苏木去了唐人街地区最大的图书馆，试图为自己的举动找到法律依据。
　　明天就是奥运会全部结束的日子，最近这段日子以来，苏木经常陷入着急烦闷情绪当中去，偶尔甚至会后悔于当时脑子发热，下了那么多赌注，后悔已经来不及，索性对奖牌榜排名不管不问，只知道已经进入前六名，具体的没有去了解。
　　此刻来到摆满法律文献的书架前，简单理清思路，想明白需要找哪方面的内容，帮忙去要救济金可不能只凭借一股冲动，必须要有底气才行，像苍蝇一样没头没脑就跑去索要，最终的结果肯定是被赶出来，还会浪费大量时间。
　　只找关于社会福利方面的条文，如果是在大型专业律师事务所，会有专门的档案库，里面存放海量以往的判决事例，法官可以用它来作为最终判决的依据，不过苏木接触不到那些，虽说想点办法可以弄到免费的法律援助，可那样太耗费时间，说不定一两年才能走完全部流程，对于美国官方体系的办事效率，苏木实在是没有信心。
　　搞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他只需要找毛病，也就是会导致林奶奶拿不到救济金的毛病，比如曾经在美国纳过税才有领取资格。
　　幸运的是她一直都达不到纳税标准，这点不能作为抨击她的论据，以林奶奶的年纪来看，就算闹上法庭法官也会给予同情心，帮她拿到救济金的可能性，在苏木心中提升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看小说速度很快，但因为涉及到复杂的法律条文，他在图书馆里足足耗去三个多小时，摆满整整两个书架的数百本书，都被他给翻了一遍，只看可能用上的方面，正是由于记性好，所以苏木先前才想去当律师，而不是医生，不得不说他确实具有成为一名律师的天赋。
　　……
　　中午没有回家，也不用通知家人，他们还以为自己依然在便利店里打工呢。
　　身上有点零花钱，外国人常常对美国产生误区，觉得美元值钱，美国人就很有钱，如果将美国的钱拿去其他低汇率的国家花，确实非常值钱，但是在美国境内，高收入也意味着高物价，别看苏家一年收入一两万美元，拿到香江、或者华夏等地区可以逍遥自在很久，但在美国只够缴纳苏木的私立高中学费而已。
　　一份麦当劳汉堡套餐的价格，大约在四到五美元左右，换算成人民币高达四十多元，以这个年代华夏的人均收入，几乎是一个人的月薪，而在美国只够买汉堡套餐而已，适应了美国的生活后，很少有人会迁移到别的国家去。
　　苏木就在麦当劳吃了顿午餐，还没到上班时间，他就在店里休息了一会儿，本打算去叫上林奶奶一起，可想到对方年纪大了，觉得还是自己先去问问比较好。
　　等到将近一点钟时候，他问了路边警察，往社会保障管理局所在地走去，头一回去那种地方处理事情，感觉还没有犯错后被老师叫去办公室紧张。
　　美国纳税人们养着这帮公务员，弄明白这点后他们就没有太多威严了，大概就像花钱请了位管家，帮忙处理各种事情，不仅是苏木，绝大部分美国人都这样认为，如果总统有错在先，公民们甚至可以直接指责他。
　　社会保障管理局的职责，就是将社会福利发放到有需要的人群手中，现在救济金没有落实到位，第一个要找的当然就是他们。
　　脚下的街道很熟悉，苏木曾经来过这里，但却没注意到社会保障管理局也在这，一座中式庭院门口摆放着两尊石狮子，大门被漆成红色，这是私人博物馆，很小时候曾经被父母领着来参观过。
　　而位于它隔壁的小楼，门口写着“Social-Security-Administration”，没有来错地方，进去后能见到有人正在等候，大厅里安排了接待处，一位华人姑娘指引人们去往不同的窗口前等候，像是银行柜台，只不过没有玻璃，暂时还没到上班时间，那些白人们笑着谈论些什么。
　　苏木终于明白，林奶奶为什么得不到救济金了，白人去帮忙登记，她能听懂才奇怪，这本就是不合适的做法，唐人街里那么多不懂英语的华人，应该雇佣一些华人员工才对。
　　问了咨询处之后，苏木来到负责登记社会安全生活补助金的窗口前，很幸运，没人在这里排队，有位金发白人，脸上长着很多雀斑，看上去年纪不到三十岁，似乎刚睡醒的样子，正在发呆。
　　他坐下后开口说：“抱歉，我想咨询一件事情，可不可以帮帮忙？”
　　对方扭头看向苏木，点头道：“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是这样，我家邻居那边，有位姓林的老夫人，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我想问问……”
　　没等苏木说完，一份登记表格被放在他面前，对方继续说：“先填完这个，下午不用来了，明天我们放假，等……周二再来吧，周一我不在。”
　　很无语地拿了表，见对方再次闭起眼睛趴下，看来上午那些准备工作暂时用不上了。
　　又穿过漫长的街道回家，去了林奶奶家时候，她正在家里包粽子，站在门口就能闻见潮湿发霉的气味，房子在小巷里，只有十多平米，常年没有光照，非常闷热。
　　说完前因后果，让她协助着填了表格，意外在一大堆她看不懂的文件里，找到公民社保编号，这可帮了苏木大忙。
　　稀里糊涂将这件麻烦事揽在自己身上，苏木明白接下来肯定不轻松，毕竟没人希望承认犯了大错，将一位可怜老人遗忘在角落里那么多年，并且掏出钱来……


第36章 第五名？
　　十一号这天晚上，比赛项目已经全部结束，明天就是闭幕仪式，市政厅里不少人都因此松了口气。
　　白天时候，苏木一直在忙关于林奶奶救济金的事，差点忙忘了博彩投注，吃饭期间听见收音机里，传来洛杉矶奥运会赛事全部结束的消息，心里瞬间一阵慌乱。
　　足足四千二百五十美元的投注金额，那二百五十美元是威廉希尔博彩公司赠送的，即使输掉他也不在意，但是那另外四千美元，可都是苏木自己从私房钱里拿出来的，意味着绝大部分身家都投在这场奥运博彩里了。
　　因为已经拿到三千五百美元，即使这次亏了他也赚钱，可钱进口袋里就算是自己的了，没人愿意再输掉，苏木本就没有多少钱，这次的结果关乎着他的“身家性命”，突然就没了胃口，心都提到嗓子眼。
　　四千美元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以后总有机会赚回来，但假如结果预料中不同，就说明那些从电台广播里听到的消息不正确，这才是苏木最重视的方面，一切原先的设想都要推翻重来，他的生活也要回到原本轨迹上，老老实实当一个普通人。
　　心里自我怀疑。
　　比如参加本次奥运会，并且获得三枚金牌的体操选手李宁，按照电台里的说法，他会在以后创办一家服装公司，而且还成功来到美国纽约举办了一场引人瞩目的走秀，苏木觉得似乎不太可能，名叫李宁的家伙肌肉那么发达，根本不像是有经商头脑的样子，开始怀疑起那些信息的真实性。
　　患得患失是每个人都会存在的性格，苏木也不例外，脑袋太过于混乱，以至于无法客观思考问题，香喷喷的饺子吃在嘴里味同嚼蜡，紧张到后背都冒出了冷汗，被电风扇吹着，一直凉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