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未来路 (万木春)

景民强浑身僵住。
此时此刻，景民强还不知道白狐娴已死。
今日骤逢魏东生，景民强的心情其实非常复杂，既想探知白狐娴近况，又害怕魏东生打乱他的平静生活。景民强万万没有想到，白狐娴竟然死了，竟然悄无声息地死了。忆起白狐娴死亡日期，景民强心脏又猛的一颤，七月与八月之交，他夜里梦到白狐娴向他讨债，现实里他女儿莫名其妙感染重病，难道一切果然都事出有因吗？
白狐娴活着和白狐娴死了，绝对是两个概念。
白狐娴已死，魏东生不可能再打乱他的平静生活。
白狐娴已死，魏东生成了她唯一的执念，景民强势必尽己所能照顾好魏东生。
景民强或悲伤或伤感失神了三四十分钟，迟迟记起魏东生的来意：“娴娴嘱咐你，遇到了困难，就来燕京找我。你现在来找我，是遇到了困难？”
魏东生承认：“是的。”
景民强：“说说。”
魏东生启动笔记本电脑，运行《十国春秋》客户端：“我做了一款网络游戏。”
景民强意料之中非常诧异：“你做的？”
魏东生：“主程序、贴图等，都是我一己之力完成的。”
网络游戏的影响并不限于网络游戏产业内部。网络游戏的瞩目，更是因为它衍生了许多市场，玩家玩游戏需要有台式电脑和笔记本电脑，运营商和开发商需要网络游戏服务器、软件及服务以及最基本的网络带宽。网络游戏带动了国民对电脑的热情，继而对网络速度提出新的要求。无论华国网通还是华国电信，都非常关注网络游戏对电信产业的衍生效应，景民强因之泛泛了解网络游戏产业。
景民强不可思议望向魏东生：“你会编程序？”
魏东生：“会。”
景民强：“很熟练？”
魏东生：“和吃饭一样。”
景民强：“会c＋＋吗？”
魏东生：“，等等，都是基本功。”
景民强顿时高看魏东生。
景民强了解软件行业，不像霍永善、冉茜茜那样止于厉害不厉害赞叹，他清醒明白魏东生的价值。能在2002年了解编程、了解网络游戏，景民强绝不能再把魏东生当成一名普通学生。
2002年时，各行各业薪水普遍较低，譬如改革开发前沿阵地深鹏市，举例其2001年数据，特区内最低工资为574元，特区外宝安、龙岗两区的最低工资为440元，全市平均工资则为2162元。而游戏行业却是另一幅面貌，熟练级程序员此刻就已经成为显著高薪行业。继续以网易举例，吴云洋2001年入职网易时，丁磊的同学肖海彤非常歉意表示，受制于公司制度，暂时只能为吴云洋开出一月一万元的薪水。
如果魏东生技术水平能够高到独立编程游戏，在这到处都缺程序员的时代，绝对不愁高薪工作。
景民强不懂具体技术，甚至看不懂源代码，可他能够凭经验以客户角度点评一款游戏的好坏，进而推测魏东生的技术水平。景民强转过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亲自核查魏东生的成果。刚看见游戏界面和地图，景民强猛地两眼一亮，惊叹说：“地图非常精细。”
题外话，蓝藻等计算机智能生命需要不断优化源程序代码，人类程序员也无时无刻不在优化程序架构。具体到游戏，具体到游戏地图，它也是不断发展的。玩家玩游戏跑的地图，是游戏的非常重要组成部分，早期也是程序员非常头痛的繁重代码工作量。似网易的大话西游项目，为了短时间内出成果，吴云洋畏惧场景编辑的庞大代码工作量，果断新思路搞整图，分割游戏场景数据，多线程加载地图。
《十国春秋》的游戏地图，魏东生在橙藻辅助下，采取了超越时代的压缩、多线程加载等技术，在低硬件基础上实现远超当代《传奇》《奇迹mu》等游戏的精细画面和绚灿的技能特效。这种画面的精细度和技能释放的流畅度，最能震撼景民强这样半懂不懂的玩家。对于这些半懂不懂的玩家来说，什么是技术水平高？画面精细、操作流畅、不卡顿，就是技术水平高。
这种印象，简单、直接、粗暴。
《十国春秋》的完成度极低，地图方面仅有一副主城地图和一副野怪地图，职业仅有法师一家，技能仅有三个。然而，仅仅法师职业，仅仅火球术、冰球术、电箭等三个技能，景民强就玩出了感觉，莫名有一种拳拳到肉的快感。
实话实说，主城地图和野外地图的画面，精细归精细，仔细去看，慢慢就会觉得非常丑。原因很简单，计算机智能生命橙藻和魏东生目前都没有艺术创造细胞，也不懂美术的基本功，都是简单抄袭网络上已有的图片，然后依赖橙藻的自我生成代码底蕴整合成块。所幸，游戏核心吸引力在于互动，三项技能的逼真特效吸引了景民强所有的注意力，掩盖了美工方面的缺失。
景民强试玩结束，愈加不可思议：“这是你制作的游戏？”
魏东生：“是。”
景民强：“好像还没有做完？”
魏东生：“主程序和策划是我的强项，美术、音乐等方面是我的弱项，我需要一支团队帮我补全这款游戏。”
第038 我有钱
景民强：“美术、音乐，虽然不如程序员，工资也是很贵的。”
魏东生：“我有钱。”
景民强并不相信魏东生有钱，笑说：“制作一款游戏，可不是十万元二十万元的小事儿。最新网络游戏产业调查报告，研发一款网络游戏，最低门槛是200万元，而且质量不容乐观。想制作一款质量中等的网络游戏，最少需要500万元，哪怕你已经搞定了最难的主程序，也得另外筹集300万元。”
魏东生微笑重复：“我有钱。”
景民强微皱眉头：“我说的是300万元人民币，不是300万越南盾。”
魏东生拿过鼠标，点开桌面某金融文档。
第一笔资金，总额3100万。这笔资金是魏东生和霍永善的初始合资，霍永善出资1000万，洗白之后是700万元。魏东生有司职金融管理的计算机智能生命绿藻辅佐，可以自己亲自洗钱，所以霍永善的1000万资金此刻全部在账。换句话说，将1000万元灰钱洗成700万元白钱的300万元劳务费，直接塞入了魏东生的腰包。
第二笔资金，总额1400万。网吧游戏工作室的十月份销售总额为2930.5万元，因为受到传奇私服、复制装备bug、新版本调高暴率等事件的冲击，十一月份的销售总额骤然滑落到1595.6万元。魏东生暂时挪用霍永善的部分应得分红，合计到账1400万元。
第三笔资金，总额349.4万元。这笔资金是传奇私服产业链的收益。传奇私服产业链方面，魏东生的个人毛利润，继十月份的80.2万元之后，十一月份稳步增长到269.2万元，合计349.4万元。
万元。
魏东生指着附表的一百多张银行卡号，坦然向景民强介绍自己的丰厚家底：“三笔资金，合计4849.4万元，景叔叔如果不信，可亲自查账这一百多张银行卡号。”
景民强早惊到五荤六素，不可思议瞪圆了眼珠：“你有四千八百万元？”
魏东生：“对。”
景民强一时失语。
这是四千八百万元，不是四千八百元！
景民强混了这么多年，家里的流动资金才数百万元而已，与魏东生相比，年龄简直活到狗身上。校园里的学生，懵然不懂金钱的力量，超出十万元，基本就成了虚化的数字，完全不理解一百万元能做什么，一千万元能做什么，一亿元和十亿元又能做什么。景民强则不同，他在社会上摸打滚爬，清晰明白四千八百元和四万八千元、四百八十万元、四千八百万元之间的不同。
越懂越震撼，景民强盯着魏东生：“你哪里来的钱？”
魏东生简单回答说：“传奇外挂和传奇私服。”
景民强：“外挂和私服？”
魏东生为了掩藏蓝藻的存在，没有实话实说金钱来源比例，刻意利用传奇私服的名声把大部分盈利挪到它身上：“这三笔钱，主要来源于传奇私服产业链。不客气点儿说，我是华国传奇私服之王，没有我的允许，谁家私服别想安稳运营。从海南到黑龙江，从山东到西域，每位私服业主都以广告费和服务费形式向我上贡一笔买路钱。”
私服之王。
魏东生为了展现实力，直接坦白了他在私服产业链的绝对统治地位。
魏东生不怕景民强转身揭发他。
首先，无论四千八百万元资金还是私服之王说法，都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别想以之论罪。如果报警来调查魏东生，蓝藻等计算机智能生命顷刻之间毁灭罪证，截断魏东生和一百余张银行卡号及黑色江湖iteam之间的联系。哪怕被人录音当作证据，魏东生也完全可以推脱说自己在说大话吹牛逼。至于屈打成招，真到了这一步，就是另一回事了。
更重要的，是魏东生熟悉景民强的性格。
小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只看利弊，这句话是景民强性格的真实写照。
景民强不会责问魏东生编程外挂统治私服产业链赚取黑钱，只会赞叹魏东生拥有敏锐的商业意识和强悍的技术水平。当然，景民强的世界里不分对错，并不意味他会挑衅法律尊严。如果魏东生马失前蹄被捕入狱，且魏东生与景民强没有足够的羁绊，景民强绝对“眼看他朱楼起，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态度坐视魏东生走向自我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