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未来路 (万木春)

不管联络员80556外在拟人情感是在愤怒还是在微笑，它的核心控制区始终如一潭幽水般平静。
回到联络员80556与步安世的交流。
联络员80556无视步安世的合理合情说辞，搭配合适语气批评步安世：“步安世同志，你对纳尼亚解放战争的理解非常片面。”
步安世理所当然不服：“片面在哪里？”
联络员80556：“纳尼亚自然环境非常恶劣，处处都是高原荒漠，先赢取纳尼亚人民的支持，我们才能最终打赢纳尼亚解放战争。以美国为例，它三下五除二就击溃伊拉克了，可结果呢？耗时八年时间，美国仍未能在伊拉克建立新的秩序。如果我们只考虑军事胜利，如果忽略纳尼亚人民的真正诉求，纳尼亚必将成为新的伊拉克泥潭。”
步安世辩解说：“我理解政治工作的重要性。可是术业有专攻，政治工作完全可以交给擅长做思想工作的同志。”
联络员80556：“道理是这样的道理，可你也要认识到联盟党严重缺乏人才的事实。”
“因为历史遗留问题，肯革命、肯支持我们的纳尼亚人民都是一群缺乏基础教育的底层民众，不仅许多人是不识字的文盲，还有很多人活在原始的部族社会传统思维里。我们不能为了平等而平等，怀着凑够人数比例心思，把一名认为枪械是巫术的部落土著捧到领导人高位；同时，我们也不能因为我们的现代化而歧视部落土著，对他们的合理诉求不管不顾，任由他们继续愚昧下去。”
“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志愿者更适合做基层领导人。像你这样曾接受过正轨军事训练的志愿者，到了联盟军，肯定分配到军官预备队。如果能够顺利适应当地自然环境，阵地鏖战数月精炼一番，就有极大概率作为一名军官分配到地方，率领民兵游击作战或镇压当地的土著豪酋。”
“无论是军队里的军官，还是根据地的民政官，绝大多数领导者都是来自全球各地的志愿者。国际舆论屡屡因之抨击我们是一群殖民者，说我们联盟党歧视黑人，黑人高层只手可数；说联盟军歧视纳尼亚土著，纳尼亚土著军官寥寥无几。”
“但，我们联盟党是殖民者吗？”
“绝对不是，这些抨击都是对我们联盟党的污蔑。”
“他们的平等，只是样子的平等，在议会在政府凑够人头比例粉饰所谓的民族平等。而我们的平等，是超越民族属性和种族属性的大平等，民族和肤色不会影响他在联盟党的地位，谁有能力谁就上位，谁为联盟党做的贡献多谁就上位。我们联盟党不是歧视纳尼亚土著，而是把功夫用在平时，建立学校传播现代化价值体系，实实在在的提高他们的竞争能力。只要他们的能力到了，联盟党就会敞开门欢迎，绝对不存在种族主义天花板上限。”
“历史遗留问题决定我们必须重用志愿者，可是作为一名志愿者，我们也应该担起我们的责任。运用自己的专业技能造福乌有共和国联盟时，我们也该牢牢记住我们的本心，令领导者变成真正带领人民向前的领导者，而非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官僚，而非任由人民原地踏步走的清流。”
“愿意践诺联盟党理念的志愿者很少，肯来纳比亚浴血奋战的志愿者更少，每一名具有牺牲精神的志愿者都是难能可贵的火种。我希望你能够肩负更多责任，稳步提高军事素养同时，也要补习如何与部落土著等底层民众沟通交流的基础技能。”
话说到这份上，联络员80556彻底堵死了步安世即时前往纳尼亚的可能性。
如果再坚持，步安世的表现就违背了联盟党党员的标准。
步安世只好无奈妥协。
国内相关部门经过一番讨论，决定把步安世的使命由短线转为长线，命令步安世继续他的潜伏任务。收到上级最新命令，步安世伪装成讨价还价方式延续自己的潜伏：“我何时才能去纳尼亚？”
联络员80556：“你先去某基层据点接受培训，等当地主管说你合格了，上级就会把你召唤到纳尼亚。你放心，乌有共和国联盟求贤若渴，只要你补齐了短板，各部门肯定争着要你。”
步安世有些疑虑：“如果当地主管与我脾气不合，始终不肯批准我合格呢？”
联络员80556：“如果坚持三个月时间之后，你未通过审核且认为当地主管刻意针对你，可以申请调到其它基层据点接受其他主管的审核。”
步安世：“我明白了。”
步安世复又佯装随意地追问一句：“能否告诉我，你的真身究竟在哪里？”
联络员80556：“抱歉，这是组织机密。”
步安世后退一步：“我有机会见你一面吗？”
联络员80556笑说：“革命成功后，应该有机会的。”
切断联系，步安世参考联络员的指示按图索骥，来到某家华国公司的建筑工地。
自从朔光集团的非营利性组织开始在南部非洲活跃，津巴布韦的社会矛盾急速加剧，各地相继涌现敢挑战中央权威的地方武装。每逢乱世，有英雄，有枭雄，更有数也数不清的山贼土匪祸乱地方。津巴布韦治安全面恶化以后，安全顾问需求越来越强烈，朔光集团也寻机成立一家名曰“古鳄”的保安公司。这家华国公司为了安心赚钱，也迫于时势聘请古鳄保安公司吓退当地的非法武装力量。
第313 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产权而言，古鳄保安公司由朔光集团遥控的马甲公司创办。
而在可以公开的资料里，联盟党为了在津巴布韦发展秘密势力，成建制地渗透了古鳄保安公司。联络员80556交给步安世的情报资料如是介绍：古鳄保安公司不是联盟党的下属机构，某些雇员却是奉命潜伏在津巴布韦的联盟党党员
该联盟党据点主管是一名墨西哥华裔，汉名东方强邦。东方强邦在古鳄保安公司的伪装身份是一名副队长，华国公司建筑工地安全这项业务里，权力更仅次于队长和第一副队长。东方强邦的面貌已经深度欧美化，津巴布韦人常常下意识以为他是纯种白人，唯有华国土著和欧美土著才能敏锐察觉他的混血痕迹。仗着一张欧美面孔和华裔真身的双重身份，东方强邦在建筑工地周边来去自如，好似一条地头蛇。
步安世以带有特殊标志的求职信第一次见到东方强邦，亦因为他的欧美面孔怔愣数秒。
不过，步安世没有质疑东方强邦。
已知的资料显示，联盟党党员虽然以华裔华人为主，却是典型的国际组织。哪怕联络员80556，也大大方方告诉步安世联盟军的志愿者来自世界各地，并不局限于华国一家。莫说东方强邦是墨西哥华裔，他便是纯种的墨西哥人，也是非常正常的。步安世一边努力适应东方强邦的怪味普通话，一边向他询问培训时间：“我何时才能去纳尼亚前线？”
东方强邦答非所问：“建筑工地雇佣了许多土著，你先试着和他们交流交流。”
步安世：“现在？”
东方强邦笑说：“我先知道你的实力如何，而后才能回答你的问题。”
次日傍晚，步安世乐滋滋回复东方强邦：“远离城市喧闹的非洲，人心真是单纯啊，几杯热酒下肚，大家就敞开心扉说话。原来非洲朋友都这么热情好客，难怪联络员说与纳尼亚土著交流其实很简单。”
东方强邦：“本地土著留给你的印象是热心好客？”
步安世点头：“他们都很热情。”
东方强邦：“你觉得很简单？”
步安世：“只要大家能敞开心扉说话，应该不难吧。”
东方强邦停止询问，拍了拍步安世的肩膀：“明日跟我走一趟。”
步安世懵然不懂东方强邦的意思。
不过，步安世很快就明白了。
东方强邦次日把步安世领到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土著女店主面前，用英语与她交流：“sharon，告诉我你对华国人的印象。”
sharon瞟了一眼步安世，欲言又止。
东方强邦塞给她一张10美元钞票：“我朋友想在津巴布韦经商，需要你们最真实的意见。放心说你对华国人的印象，即便你骂他，他也只会感谢你说了真话。”
有了东方强邦的信誉担保，sharon顿时变得富有攻击性：“华国人都没有信仰，只知道工作和赚钱，从来不做祷告，也从来不去教堂。赚钱、赚钱，难道他们还不够富？工作、工作，难道他们准备工作一辈子？这些还都是小事。最大的问题是华国人不愿意融入我们的生活，他们都有自己的圈子，不愿意学习也不愿意遵循我们的习俗。华国人拒绝我们的习俗，还想向我们灌输华国的习俗，见到这样的人，我就想把他们赶走。”
耳听东方强邦的即时翻译，步安世既郁闷又疑惑。
郁闷的是这些印象都来源于其他华国人，步安世此时背黑锅背的冤屈。
疑惑的是sharon敌意汹涌澎湃，与昨日热情好客的非洲朋友截然不同。
东方强邦继续寻找其他熟人，为步安世描绘正式场合很少听到的尖锐批判。
一名公司职员……
一名街头小贩……
一名农场主……
一名在建筑公司工作的工人：“华国人脾气急躁的不可理喻，总是说华国国内的工人如何如何，总是抱怨我们的效率太低，总是拿华国的要求来要求我们，总是逼迫我们加班，根本不尊重我们。我们虽然穷，却有一颗自由的心，不像机器人似的华国人，眼里只有工作和赚钱。而且，华国人卖给我们的都是垃圾商品，带来的投资项目也都是技术含量极低的项目，根本没有什么高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