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的科技帝国 (三胖)

　　也是在这一年，传统纸媒迎来最后的余晖，陷入风雨飘摇的境地，业绩大幅下滑，“报业寒冬论”尘嚣日上。我很快发现，出入音乐厅和美术馆、与权贵名流谈笑风生、每年领回一摞奖状那点虚无飘渺的优越感，在剧烈缩水的工资单面前，沦为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往后几年每况愈下，减薪、裁员、离职乃至歇业潮蔓延全国报界。每隔几年，就迸出来一个让人心惊胆寒的新生事物，**、微信、自媒体、App。在混沌的互联网时代，许多东西都在开天辟地，取代学历、户籍、编制、职称等等日趋过时的分类标签。如今，一个刚出校门的毕业生可能起薪不如农民工，也可能通过开网店、办自媒体、甚至网络付费直播吃喝拉撒，秒杀一名中年企业高管的薪水。在这个“看脸”的时代，改变命运的头号力量不再是知识、技术、经验，甚至不是人脉，而是被网络放大的“颜值”（容貌数值）。
　　在从业多年以后，我第一次遭遇失业的危险。曾经困扰父辈的那个词“下岗”，现在有了一个更动听的说法，叫“转型创业”。然而，我依然不敢选择辞职。我害怕一无所有，害怕从头再来，哪怕我上的学校、入职的单位，都以“敢于卓越”著称于世。“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衣马自轻肥。”我逐渐疏远了昔日的交际圈，有4、5年时间通宵达旦地沉湎于网游，停止了写作。
　　2010年末，我去欧洲出差，抽了一天时间去苏黎世见Dora。她还是一个成天和财务报表打交道的人，但身上发生了某种显著的变化：已婚、怀孕、吃素。更重要的是，她看着我的样子，那种略略皱着眉笑的眼神，分明是一个清晰地看到生活方向的人所独有的。
　　天气晴朗，我们在旧城区的圣母教堂分别。她转身轻轻地拥抱了我，拍了拍我的肩。她对我说，祝你成为一个unique的写作者。她的滑雪服摩挲间发出像沙砾一样细微而温柔的脆响。
　　从苏黎世返回卢塞恩的大巴上，我坐在最后一排，一直埋头无声地痛哭。我似乎又听到了大学时代那个女生半夜发出的哀嚎。
　　我戒掉了网瘾，重新尝试写作。生活依然没有什么起色。身为一个“优等生癌”晚期患者，我开始思考一个听上去很可笑的问题：假如余生我都只能做一个在路边鼓掌的观众，而不是赛道上享受掌声的英雄，我该怎么办？
　　去年8月，我生平第一次上了手术台。出院之后，每当听说有同龄人因为癌症、抑郁、过劳猝死等原因离开人世时，我的心情都有如张爱玲小说中描写的情形：女主角听见甘西迪总统遇刺消息的那天，正在水槽上洗盘碗，脑子里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甘西迪死了。我还活着，即使不过在洗碗。”
　　我开始去干一些按照我以往的思维模式和价值评判体系会被界定为“无用”的事，例如练习长跑，参加公益活动，还有花更多时间与家人和朋友相处。我怀疑，我此前30多年的时间一直追寻的，不过是一种平等的错觉，而我却对那些生而为人真正平等的事物视而不见。
　　一份2009年出炉的调查报告称，大部分高考状元职业发展的实际情况与社会期望相差甚远，他们当中大多数没能成为各行业的顶尖人才。
　　我们为什么必须要成功？拿什么去衡量一个人的杰出？所谓“成功”是不是就像王朔说的，不就挣点钱，被傻X们知道吗？还是像Dora所说的，是改变一个社会的文化、生活方式和价值观？
　　摸着良心说，我还没有藐视财富的底气。我其实很想发财，想得要命。
　　写到这里，我忽然发现，我的朋友们令我深深怀念的，其实与她们的“优秀”无关。有一年冬天，阿娟顶着寒风走了十几里山路去镇上卖玉米。然后在长途电话亭前排了2个钟头的队，给我们几个室友挨个打电话拜年。
　　还有若干年前，Dora曾诚挚而郑重地向我推荐曼昆的《经济学原理》：读完这本书，你看待世界的方式将会有所不同。
　　这些经历，在今时今日从“点头之交”没落退化为“点赞之交”的人际关系网络中，显得如此罕有，无论是脸书还是微信朋友圈。
　　记得分别那天，Dora曾指引我，沿着利马特河的河渠一直走，走到尽头，就会看到苏黎世湖。
　　那一天，利马特河泛着金波，从密密麻麻的建筑、站台、广场中穿过，像拨开两旁垂挂的厚绒幕布一样，露出远处那一线仿佛是静止的烟蓝色。
　　我还没有看到那片属于我的苏黎世湖。我仍在路上。


第033章 天真了吗？【3更】
　　“诸位老师，不知道第四考场的作文是谁批阅？”
　　“第一和第四考场作文都是曾老师批阅。”
　　曾老师今年五十岁的年纪，保养姣好，看上去充满知性，推了一下眼睛，有些不高兴道：“怎么？顾老师有什么疑问吗？”
　　“这篇作文，我认为有失偏颇。”
　　顾魔女这话一出，其他老师都是一惊，曾老师可是组长，当面提出质疑可并不礼貌。
　　果然，曾老师脸色大变，很不客气地抓过试卷看了一眼，喝道：“这篇作文我有印象，古不古，今不今，哗众取宠，给这个分数，已是客气。”
　　温文尔雅的顾魔女此时就跟斗鸡一样，白皙的脸蛋有些涨红，坚持道：“曾老师，你先不要这么武断，这几年高考作文都有半白话写作得到高分甚至是满分的案例，刘晨这篇作文不论是立意还是文笔都是上佳之选，你给了一个及格分都不到，有失公平。”
　　曾老师可是教育权威，被顾媛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这样质问，脸色也很不好，严肃了起来，冷脸吊着眉头说道：“顾老师，你们班好几位同学已经取得很高的分数了，难不成你们班的学生全是得高分的天才？”
　　语气很不善，“那你这个老师可真厉害了，刚从学校毕业，教学水平就甩我们这些老教师一大截，难怪直接当高三班主任了。”
　　这么一说顾媛就把其他老师都得罪了，颇有些同仇敌忾。
　　“这跟是不是我班级里的学生无关，我只是觉得有失公平，这是一篇高水平的作文，如果因为我们批阅时自身的偏见而给了一个超低分，那这个学生就没得到应用的鼓励。”
　　顾魔女也非常固执，“他会怀疑自己的写作水平，还很可能往另外一个歧途上发展，心生迷茫，反而越写越差，我认为对待学生们的一点点容易忽视的细节，都有可能对他们的一生产生影响，有必要慎之又慎。”
　　顾魔女耐着性子解释。
　　“顾媛，你这话什么意思？”
　　曾老师一下子就炸了。
　　“你是说我带着偏见吗？我对你班上的学生偏见吗？我跟你说这个刘晨，如果不是你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是你班上的学生，你们几位也看看，我给这个分数，到底是否有失偏颇？”
　　气势剑拔弩张。
　　其他几位老师也都拿过去看看，但是谁会因为一次模拟考而去得罪曾老师呢，毕竟一个学生的作文成绩而已，对他们无关紧要。
　　“我感觉曾老师批阅并无不妥之处。”
　　“是啊，作文本身就是很主观的东西，每个人心中的标尺都不同。”
　　“这种写法确实不好，看起来别扭。”
　　曾老师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客气道：“其他几位老师也都看过了，并无异议，如果你不认同，可以找孙校长反应。”
　　怒气冲冲，语气颇不客气，刚来没几年的小丫头竟然敢当众质疑她，不给点教训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哼，小华说得没错，这刘晨喜欢卖弄，顾媛还偏袒，一个学生敢跟老师叫板，像什么话。
　　“顾媛，你一上来就拿刘晨的试卷质疑我，你对这个学生太特别照顾了吧？”
　　顾媛这一刻觉得很委屈，还有失望，当真被刘晨言重，曾老师虽严厉，说话也不客气，但都一直敬佩她的教学水平。
　　她还是太年轻了。
　　一口气憋着上不来，站着那儿，眼泪险些流出来。
　　“顾老师，你就别争啦，曾老师教学经验丰富，怎么会批错呢？”
　　“再说了也就是一次模拟考而已，又不是高考。”另外一个面向和善的老师跟着劝说。
　　“就是，顾老师，别太较真。”
　　顾媛觉得太对不起刘晨，实在不愿意就此了事，但是现在大家一致说她，她的资历最浅，除了找孙校长别无他法，但是孙校长会为了一次模拟考而否定其他老师吗？
　　一股深深的无奈向她袭来。
　　见她不再吭声，曾老师态度稍有缓和道：“年轻人就应该多听取意见，不要一招得势，眼睛就看到天上了，我们继续批阅吧，争取今天把前十个考场试卷批出来。”
　　“曾老师说得对，小顾，你刚从学校毕业，经验还很浅薄，应该多听听她的意见，人家可是全省特级教师。”
　　顾媛用力地咬着嘴唇，这办公室一刻也不想呆下去，心里憋闷得厉害，必须要发泄，匆匆跑掉，直奔体育场。
　　曾老师有些不满道：“看看现在这些年轻人，一点礼貌都没有，难怪班上一些学生都目无尊长，尊师重道乃是学生最基本之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