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他的公司刚刚在港股上市,还是百安居系的卫总帮他搭台的。上市之前,投资人们都拍着胸脯说绝对不抛售坚持,会跟阿狸同甘共苦,结果呢?18块IPO上市的,刚涨到20块、25块的时候,那些投资人确实还仗义,没抛。
可是再继续往上涨呢?大家看到股价变成30好几的时候,至少八成的小额投资人义气都丢到爪哇国去了,疯狂出货抛筹。所以,你的假设首先有很大问题。
不过没关系,我退一万步——我就假设世上真有你说的那么仗义的投资人,愿意相信创业者,一直相信下去。这时候又会出现两个新问题,
首先,如果这家公司已经有好几轮投资人了,天使轮A轮B轮……那么,除非这每一轮的投资人都有你说的那么仗义,他们才会为创新成果守口如瓶。而只要其中有一个想跑路出货找接盘侠,那么这个保密链条就会断裂。所以,这一点就足够又排除掉90%的案例。
最后,即使真的这家公司只有天使轮或者A轮投资人——比如NIICO,现在只有我一个外部投资人,而我又恰好相信这家公司有前途,非常坚信。
你觉得,当这种时候,我都这么坚信它能成功了、坚信到丝毫不为自己的套现留后路。那我会甘于只在早期轮拿10%或者20%的股权么?不可能,如果我那么看好,我肯定会想促成创始人更缺钱、然后才能求着我增资、让我占更多的股份比例。
如果我守口如瓶,让他不差钱地‘小而美’慢慢扮猪吃虎低调发展,我还怎么逼着他求我继续融资?这时候适当地提醒他‘你这只猪已经演不下去了、有只老虎盯上你了’,他不是才更会求着我增股烧钱么?
扎克伯格对自己的公司很有信心的时候,他是不会希望自己公司在仅仅只值20亿的时候,就为5亿美元的增资让出20%股份的。他只会希望等公司涨到200亿,那时候他再增资20%就能拿到50亿美元了。
可是站在彼得蒂尔的立场上,他当然是希望告诉扎克伯格:在你增资20%换5亿的时候,已经有狼盯上你了。你如果现在不拿我的5亿给我20%,你连这条坎都活不过去。
所以,投资人的敌人,不仅仅是外部的,也有内部的。创始人、投资人、外部竞争对手,这是一个三方博弈的复杂系统。不看好的东西谁都想骗着对方来接手,看好的东西谁都想闷声发大财增持,每个人的枪口既要朝外也要对内——因此你说的创始人和投资人精诚合作、完全100%一条心,是永远不可能存在的。
除非,那家公司像我的,不仅只有我一个外部投资人,而且我还能把创始人团队中那些不和我一条心的、有想法的创始人给……呵呵呵掉。”
孙刘联合抗曹,那是不存在的。真要有成功趋势的那一天,孙权肯定会先偷袭关羽。
所以,联合抗曹,只有先把邻居吞了。
第8章 让你哭就哭让你笑就笑
当冯见雄最终结束发言、觉得口渴喝茶的时候。
丁理慧作为受众,咂摸着对方的言语措辞,脑海中居然已经生出了一个奇妙的联想。
她想起了中学时看过的一部周星驰的电影《千王之王》。
那里面,周星驰扮演的主角“千王之王黄师虎”在生日宴上出场的时候,面对数百嘉宾,就靠几句这样的台词:
“今天其实不是我生日,是我老豆的忌日,是我老婆搞错了,所以大家不用这么开心。”
“不过大家也不用太伤心,因为基本上我老豆系个扑街仔,他打劫杀人**无所不为。他的死我认为是社会之福。”
“不过,我老豆实在很疼我,他打劫只是因为我想买个玩具车、他杀人只是因为对方说我不够帅、他**只是因为我说我想有个妹妹……”
然后,就把数百嘉宾的喜怒哀乐,操纵于股掌之间。
想让人笑就笑,想让人哭就哭。
哭完笑笑完哭,往复三轮都撑得住局面。
丁理慧当然知道,周星驰的电影只是夸张搞笑,事实上不可能做到。
但是冯见雄却是实实在在靠真本事做到了。
当初,两年前校台选拔时,冯见雄在顾教授面前和付成才交换立场辩论。他站正方就是正方赢,对方一败涂地后交换立场让他再站反方,那就妥妥轮到反方赢。
真理在哪一方根本不重要,上帝在哪一方也不重要。
只要冯见雄站在哪一方,上帝就站在哪一方,哪一方就会赢。
今夜,或者说今晨的这番舌战,情况何其相似。
冯见雄想让听众觉得“情况太紧急、赶紧上车没时间解释了”,听众就会真的觉得好危急、时不我待。
可是上贼车之后,冯见雄想让你有信心,别焦虑,他又能轻松做到。
这种口才,已经比周星驰电影里夸张的艺术处理都牛逼了。
但偏偏这不是艺术处理,是实打实的生活。
他说的每一番言论,都是实打实的真的有道理
让你哭就哭、让你笑就笑,一点反抗的脾气都没有。
这口才就很可怕了,简直就是生死人肉白骨。
丁理慧不寒而栗。
马和纱五体投地。
相比于丁理慧的阅历细腻,马和纱的脑中此时此刻剩下的唯一念头,就是:
“这么可怕的口才,估计想把项目吹得多牛逼、拉多强的投资人,都能拉来钱吧?要是去做传销,或者开成功学的课,肯定入坑者千千万……
这样的口才,要是拿来甜言蜜语骗女生的感情……天呐!就算同时吊住100个女朋友,让她们相信他真爱的那一个就是她、其余都是逢场作戏另有苦衷,恐怕都做得到吧!
幸好冯学长没有想到来欺骗我的感情,不然我这么笨,肯定早就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了。冯学长真是一个好人,人要有感恩之心,以后我要无条件信任他,感激他的不骗之恩。”
……
“居然天都快亮了?就这么聊了一通宵。”
喝完茶,冯见雄觉得困意上涌的时候,才发现居然已经五点多了。
这番促膝长谈,居然就花了整整一夜。
他本来完全没打算留在这儿,而是想聊完之后再另找住宿的,如今倒是省了。
“那慧姐你快趁机睡一会儿吧,午饭的时候有机会补点觉,不然没状态的话,陈导说不定会对你有意见。”冯见雄略带歉意地说。
丁理慧一边在客房的柜子里拿了几碗泡面,用热水冲了,一边说:“我倒头就着的,你们自便吧。定的几点的飞机呢。”
冯见雄来之前,是订了返程机票的,也给马和纱买了。他有些用脑过度,想了想才回忆起来:“上午九点半多。”
丁理慧细心地说:“那你跟纱纱也靠一会儿吧,到了飞机上继续睡——你应该是头等舱吧?头等舱宽敞些,椅背能放得低,躺着舒服。”
马和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下意识就殷勤地说:“学长,你要睡我的床么?我反正闲人一个,下午回校还能接着睡呢。你日理万机,可比我重要多了。”
冯见雄和蔼地拒绝了:“说什么呢,一个人睡觉的权利还能分三六九等不成?我沙发上靠俩小时就行了。”
几个人把丁理慧冲的泡面吃了,然后各自歇息。
丁理慧大模大样脱衣上床睡,冯见雄和马和纱分别在沙发和床上和衣而卧。
冯见雄没有被子,马和纱就给他拿了两条洗手间里没用过的干浴巾盖着。
北方的冬天有集**暖,所以酒店屋里并不太冷,甚至比南方不开暖空调的还热些。
只眯了两个多小时,闹钟一响,冯见雄花了几分钟醒醒神,洗把脸,就带着马和纱打车出门去机场了。
本来他还觉得女生出门会比较慢,收拾打扮会很费事儿。没想到马和纱倒是清醒得很快,闹钟一响立刻秒起。
冯见雄根本不知道,那张床让给马和纱根本就是白瞎。
因为妹子精神又紧张又亢奋又激动,一会儿怕冯见雄禽兽一会儿又怕他禽兽不如,所以完全就没睡着,白眯了俩小时。
真上了出租车,颠簸着去机场,马和纱到了人多的场合,内心那股复杂的情绪一泄,反而迷迷糊糊起来。
“十七八岁的人,精力这么差?好歹还睡了俩小时。要是徐明那渣,网吧包个夜回来还跟没事人似的。唉,缺乏锻炼呐。”
冯见雄在内心腹诽吐槽了一句马和纱的身体素质,不过出门在外,又是因为他的生意拐带出来的妹子,他也不好不帮衬。
好几次马和纱恍恍惚惚要软倒,他只能勉为其难略微撑住妹子的肩膀,或者扶着她的腰走。妹子也不介意,显然是对他很放心,知道他不会起色心。
一路送上飞机,坐进头等舱,马和纱才总算可以好好放松精神睡一觉。
“摁这个扭,把靠背往后放,可以放到150度都没问题,要飞三个多小时,你好好睡一觉好了。诶,我说过会儿摁,现在先别摁,起飞的时候不许人平躺着的。”
冯见雄亲切地指点妹子如何操作座椅躺下。马和纱虽然坐过飞机,却从来都是经济舱,没有坐过头等舱。两种舱位的椅子是不一样的,所以她还真没操作过,有些怯怯的。
“谢谢。”把椅子调到舒服的角度,马和纱甜甜地对冯见雄嫣然一笑,腼腆地说,“虽然你是为了和慧姐聊正事儿才飞过来的,不过毕竟是你亲自送我回校,我还是该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