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觉得不好理解?那我举个例子好了,马佳爵知道吧?对,就那个滇南省大学杀了四个同学的。他犯案之后你以为警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他极可能去两广了?除了站台检查身份证留下了数据之外,关键就是警方第一时间调取了前几天他去网吧上网的浏览记录,还知道他百度了去粤东和海南的交通情况,所以这个撒网的大方向就有了。网络时代,其实每个人都比你自己想象的要透明得多。”
田海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直截了当地问:“那你查出来结果了么?爽快点儿,我不想听过程。”
冯见雄微微一笑:“当然有结果了——证明我一开始所猜想的不错,当初注册这个匿名邮箱的IP地址,就在京城一家品牌代理公司——也就是去年交流会上我撞见的那个号称在工商总局有门路的刘传栋。所以,十有八九就是他的公司想给我们添堵,拖后腿让我少接几个‘司法认定驰名’的案子。”
田海茉听着,依然觉得有一丝不可思议:“对方就没做任何保密措施?这么容易被你查到?那这年头匿名岂不是没意义了?”
冯见雄吃了个蟹粉烧麦,摇着手指头指点道:“当然还是有意义的——首先,这次是他运气不好,算计到了我这种老江湖头上,所以活该。其次,只是说明这人对技术不了解,不重视,做事情大大咧咧。
如果换一个精细的老江湖,哪怕只是去不登记身份证的黑网吧上机,在黑网吧里注册邮箱、发匿名邮件,都不会留下那么大破绽。
不过这也正常的,那个刘传栋我了解过,既没过专利代理人资格,也没过司法考试,没有律师证。所以才蹉跎到只能接工商总局这块的商标类知识产权业务——因为只有商标品牌这块的生意,是不需要任何学术资质的。别的搞专利也好,当律师打官司也好,他都没这个本事。
这种不学无术只靠拉关系的本事赚钱的家伙,在技术领域能有多缜密的心思?估计就是个连COOKIE是啥都不知道的纯文科生。留下这种漏洞,再正常不过了。”
冯见雄这番解说,才让田海茉充分了解了这事儿背后的博弈。
并不纯粹是因为对手太煞笔或者事情太简单。只是他们恰好遇到了冯见雄这样的老江湖,两方智商差距过于明显,才让这桩追查显得简单了。
“那你有什么计划。”田海茉也不和冯见雄虚情假意,直奔主题。
冯见雄成竹在胸:“喝完早茶,我翻翻名片吧。去年研讨会上,记得收了不少名片,一会儿挨个打电话,看看还有哪几家至今不合行政审批的硬性条件、也没找到代理机构的。”
田海茉听得眉毛微微一挑,神情也凛然了一些:“你是打算助攻推给刘传栋那厮的代理公司?让他们白忙活一场?这做不到吧。”
“看怎么做了,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你要对你男人有信心。”冯见雄吃完拿餐巾擦擦嘴,也细心地把手擦干净,这才拍了拍田海茉的肩膀。
田海茉如今穿的奢侈品,可都是不能洗的。
……
喝完早茶,冯见雄挨个儿打了一圈电话,都是去年交流会上认识的潜在客户。
直接挂他电话的人,当然也有。
不过,生意做到一定规模的,大多数对于圈子里的人还是能保持基本礼貌的。有些人脉低头不见抬头见,难保总有用到的时候。
只有刚刚成为暴发户小生意人,才会敢于“觉得这人估计没啥利用价值就直接一分钟都不浪费”,然后和普通宅人那样遇到一切推销都秒挂。
何况,一年过后,冯见雄手头的筹码也多了不少——去年他接过来的五单,已经有三单彻底收工并且结清款项了,那些客户都已经上了国家工商总局今年最新一轮的《华夏驰名商标名录》。
而冯见雄手头,也有当初的代理协议扫描件、影印件。这些都是可以现查的证据。
在法律圈也好,代理界也好,往昔的业绩,是一个牛逼律师或者代理人最好的敲门砖。
如果一个潜在客户有需求,你可以给他看实打实的铁证,证明以前代理过多少家、全部都成功了。或者曾经接过多少诉讼,胜诉率95%以上。
那没话说,哪怕要价贵上几倍,客户都愿意给你足够的耐心。
靠着实打实的成绩说话,冯见雄很快就接到了四五个愿意他上门面谈的客户邀约——其中大部分都还是去年曾经怀疑他实力、嫌弃他价钱贵而不愿意给他做,今年因为找了别的实力垃圾的代理公司失败了、不得不捏着鼻子来做回头客的。
冯见雄在应约时的措辞,自然也是非常的谨慎。绝对不会说客户答应给他这个生意机会,他就直接接。
而是说:“那我上门,了解一下贵公司今年的经营情况和其他各项品牌运营相关的具体指标,看看贵公司资质实力如何再决定。”
须臾之间,当天下午和第二天的行程就排满了。
冯见雄早茶吃得完,并不觉得饿,午饭也没吃就直接驱车出发,依然开着他那辆租来的迈巴赫,带着田海茉一起上门当大忽悠。
第112章 高风亮节
京城北五环,某产业园区。
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而且大气污染治理问题日益严重的地方。工业型污染企业,基本上都搬了出去,即使有些公司根子在本地,留下的也仅仅是个业务部门,而工厂部分都早就走了。
这天下午,冯见雄跑的第一个客户,就在这里。
公司名叫飞鸿管业,只是一个做建材生意的。老板朱虎,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倭瓜脸男人,在京师建材市场圈子里淫浸多年,不管东西做得好不好,品牌肯定是打得不错的,而且哪怕东西稍微贵一些,靠着本地的人脉圈子,销量始终不错。
用朱老板的话来说,93年到02年那两届京城地头蛇被过江猛龙摁在地上摩擦的苦日子都熬过来了,如今房地产腾飞大火的好日子,还有啥好怕的。
想把自己公司的牌子弄成全国驰名,也是朱老板最近两年比较重视的一块工作,这才有了去年去参加华夏商标协会主办的品牌交流会、并且和冯见雄搭上桥的一幕幕。
“朱总,别来无恙。去年后来听说你搞得不错,就差了那么一线,真是可惜啊。”
冯见雄带着田海茉,在朱虎的会客室里坐定,喝了两口茶,就开门见山地切入了正题。
这朱虎看上去是个混社会型的生意人,学历和管理都不怎么样。与之相对的,待人接物的本事那是一等一。
所以听了冯见雄直来直去的话,他也很有涵养地一点不恼:“小冯,来看笑话就不仗义了。”
冯见雄很爽朗地接茬儿:“当然,我没那么空。既然抽时间来了,肯定是想帮你。”
朱虎也不藏掖,很干脆地说:“是希望我接受你去年开的那个价?如果是,而且操作方式一样,我会认真考虑的。”
“不是这个意思……”冯见雄不紧不慢的解释。
朱虎脸色一变,哂然冷笑:“那就是想涨价了?行,我给你开口的机会。”
朱虎也是老江湖了,遇到的各个细分领域的代理公司不少了——有律师事务所,有做品牌运作代理的,有帮忙跑各种ISO体系认证的,有帮忙落实高新企业的……
而这些圈子里的掮客,尤其是那些大牌的,都有一个通病:如果第一年,他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给你开个价让他代理某项事务,而你拒绝了。
那么,第二年他来的时候,会视情况决定是否涨价。
如果前一年你没请他,但也没请别人,只是把这桩事情DELAY了,那一切还好说,多半是不会涨价的。
但如果前一年是请了别的水货代理人,最后把事情办砸了,今年不得不认栽捏着鼻子回来请高明的——那么对不起,这个高明的代理人几乎是100%要涨价的。
涨价的道理也很简单:谁让你去年不信任哥?既然这事儿摆明了只有哥独门办得成,那哥就得涨价。
去年耽误了一年,已经足以让老板认识到这事儿的难度了,认识到值得他花这点掮客的钱。
或许有些外行人会觉得这种涨价很难形成行业的潜规则、容易被打价格战的同行破坏,但事实上,真有本事的律师和代理人还真就能维持住这个默契。
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利益:申请驰名商标也好、高新企业也好,每年都是有那么一两成的企业,是不用花大价钱、仅靠自身硬实力就直接过关的。
所以,在代理界确实有那么一帮混子代理人,他们其实一点关系或者斡旋手腕都没有。他们只管一分钱定金都不收、100%纯风险代理,但也一点真本事实力都不出,只是帮人整理材料、规规矩矩送检。
然后,就靠接的量大、十单里总有一两单成功,然后他们就只收这一两单的风险代理金过日子,失败的那八九家大不了不要钱了,只付出点劳动——事实上这一两单成功的,也和他们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也没去总局领导那里请客送礼行HUI打招呼,只是企业真的实力强,躺赢的。
所以,对那些“第一年图省钱请了水货代理人以至于把事情办砸了”的老板,牛逼代理人们第二年找上门去,都会惩罚性涨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