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新生代,钟岳觉得有些别扭了。就毛江河这样国字脸四方,满脸红光油腻的模样,也算是新生代?
这是对年轻人的朝气蓬勃有多深的误会啊。
赵志民也是从打游戏中抬头望了眼台上,眼中流露一丝羡慕,然后继续埋头打游戏。
“章副领导、邵社长,各位印坛的前辈们,大家好。鄙人毛江河,非常荣幸能代表皖派印坛出席并发表此次演讲,我带来的演讲稿是结合了我们皖派印学特色的内容,题目是《皖派印学百年发展史》。”
“……”
钟岳听到这个题目简直想骂人了。百年发展史?我的天,是你毛江河飘了还是我钟岳提不动刀了?先不说大家有没有兴趣了解,就算是有兴趣,如今信息这么发达,这样一个印学峰会,开幕式上各大印学流派发表演讲,你居然浪费这么多人的时间,讲这样一个无聊的主题,简直是最垃圾不过了。前面那些老头虽然无聊归无聊,但至少有点扯边,而这样一个读历史发展的稿子,钟岳实在是想要忍不住吐槽两句。
“下面有请浙派第一刀,西岭特聘名誉社长,仇闻贞仇老致辞!”也不知道毛江河的演讲是讲了多久,反正钟岳是低头看手机了,当听到仇闻贞这个名字的时候,原本趋于安静的会场稍稍有些骚动起来。
“仇闻贞也来了?”
“不知道啊,之前没听过他会来。”
“仇老居然肯出席,真是难得。”
“看来仇老还是很给已故的启老面子的。”
钟岳站了起来,朝台上走去。周围人看着这么一个年轻人走上去,顿时愣了一下,就连刚刚回到位置上的毛江河,都还没来得及坐下来,看着钟岳的侧影,愈发的困惑。
站在台上的纪伯昶之前就时刻盯着钟岳,年前提及的华东青年书画联盟的事宜搁置下来,他以为这次钟岳不会来了,但是在会场看到这个年轻的面孔时,还是时刻警惕着。
“请仇老上台致辞,不相关人士请自重!”
钟岳将这有点警告的话语当成了耳旁风,从一旁的台阶一步步地走上台。
“这……这是仇老嘛?”
台下某个老头拿出了老花镜,“我的天,闻贞什么时候这么显年轻了?”
“这不是仇老啊。”
钱筠尧看着走上台的钟岳,皱着眉头,呢喃自语道:“怎么挑选这么个机会?”
钟岳走到了纪伯昶身边,立定。
“请仇老……”
纪伯昶不想把此次峰会搞砸,虽然他不知道钟岳上来究竟干嘛,但是只要仇闻贞出面,他就可以顺带着将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带下台,无论他上来是干什么来了,不过电话里已经答应了的仇老,这会儿怎么不见踪影?
“不用找了。我就是仇老委托的代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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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五章 这是病,得治
听到这个回答,不仅纪伯昶愣住了,就连底下坐着的人都有些意外。
“仇老的代表?谁认定的?”
钟岳不知道仇闻贞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并没有和西岭的人言明,这次发言之人就是他。或许如果真是钟岳作为代表,自己这位老师的发言资格可能被取消也说不定,但是现在,纪伯昶话都说出口了,再收回来则显得尴尬了。
钟岳很平静地将那张邀请函以及发言安排交到纪伯昶手里。
纪伯昶在迅速地看完时候,手指不让人察觉间关掉话筒,走到钟岳身边,说道:“你最好为你的言辞负点责,不要让仇老背黑锅!”
现在这个情况下,纪伯昶无法和钟岳争论什么,确实是仇闻贞的委托,邀请函也确凿,这千算万算,居然没有防住这么个情况!
由于仇闻贞的特殊性,特地将压轴的位置交给了他,想要来给西岭印社撑撑场面,结果反而让钟岳得逞了,真是……他真是失算了,仇闻贞历来就不待见西岭,这次主动要求发言,纪伯昶现在想来,真是脑子发热,怎么不问个清楚了,这明显就是在给钟岳铺路啊!
马峰走过来,“怎么回事?”
“确实是仇老委托的。”
马峰心头一凉,“怎么……怎么可能呢?”他忽然想起一月多前,钟岳向他要仇闻贞地址的事情,难道……他不敢往下想,更不敢将他告诉钟岳地址的事情跟纪伯昶交代,不然他不就成了同谋了?
“相信大家都很疑惑,首先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仇闻贞仇老的弟子,叫钟岳。”
此话一出,底下炸锅了。
“什么?仇老收徒了?不是传言二十多年了,已经没收过任何一个徒弟了?”
“是啊,刚才我还纳闷,这仇闻贞不是说和外界不打交道了,怎么回来西岭峰会,居然还爆出个徒弟?真的假的?”
邵守云坐下下面,也是有些出乎意料,低头说道:“跟仇老联系一下,问问是真是假。”
章领导双手搭着,看着台上这个年轻的身影,喃喃道:“钟岳?这个名字很熟悉啊。”
坐在一旁的秘书附耳道:“主任,这位就是之前写《黄酒帖》的那位华美的学生。”
“对,记起来了。怎么跑来这里了?还是仇闻贞的徒弟,这有些出入啊。”
这个一旁的秘书就有些无法解释了。毕竟他也就掌握一些媒体报道的资料,至于这个问题,他只能看向邵社长了。
然而邵守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以微笑掩饰尴尬。
台上的钟岳已经开腔了。
“本来今天我仅仅想提议筹划一个项目,不过在我听完诸位印坛前辈们的发言稿之后,我觉得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值得与大家探讨和深思,那就是我们今天究竟干嘛来了?”
底下的窸窣声更加响了。之前发言,都是一片死气,然而钟岳登台不到两分钟,这场内气氛完全就改观了。
“这人什么意思啊?”
“什么情况,他是来搞事情的么?”
邵守云准备站起来,这样发展下去,到底会出什么乱子他无法估量,而且以他对钟岳的了解,这货不是个善茬,之前饭桌上已经领教过了,那是私底下,他可以包容,但是这是西岭峰会,还有领导坐在边上,他绝不容许有人破坏这次重要的会议。
章康山拉住邵守云。
“主任,有什么指示?”
“坐下来,听他把话说完。”
邵守云皱着眉头,“可是……”
章主任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摇了摇头。
邵守云与那边带着保安,已经跃跃欲试的纪伯昶眼神交流了一下,同样摇了摇头。
“我也想不明白,我们究竟来干嘛来的,呵呵。是来领略西岭百年风采的吗?那似乎去孤山下的旧址,在那里采风更为应景;是来探讨深奥玄妙的古典哲学的么?似乎也不太对味道。”
底下有些人已经面露不爽了,这话,听着满是嘲讽啊。刚才这揚州派的老先生才引经据典地讲述了道家哲学与治印人文的关系,现在居然被当成了钟岳口中的否定例子,这年轻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赵志民已经收起了手机,抬着头看着钟岳。
他倒是不很在听钟岳讲的是什么,而是在回忆,当初那个攥着那方石印,求他解开来的少年,到底是如何的语气,让自己答应帮他解开那方印章的。他眉头一挑,长吸一口气,好像就是这种自信的样子,仿佛非常十分以及坚信那里边就是有料的神情,是的,没变。
“我想,更加不是从天南地北赶飞机过来,无聊到去听那些百年发展史,这些资料网上随便一搜就查得到,何必呢?”
毛江河的脸涨得通红,眼睛肃然地盯着钟岳,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衣袂,仿佛想要冲上去将这个混球撕碎!
“所以我们到底干嘛来了?大家真的想过这个问题吗?时间不多,那么我来告诉大家,我们是过来求同存异,正如之前文化中心的章领导说的那样,是来对华夏印学的继承和发展寻找方向和出路来的!”
“如果大家顺着这个思路来思考,试问之前几位前辈的发言,还有什么意义吗?是道家古典哲学能拯救华夏印学,还是说掌握某个流派的百年历史发展就能挽天倾?如果真是那样,那简单多了,大家人手发一份资料,啥事情都不用干,规规矩矩坐在这里,给我背书就好了。”
“……”
会场内噤若寒蝉。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出言反驳钟岳,这样的会议发言,简直就是华夏任何会议的通病,典型的“空、大、假”。一个会可能开上个好几小时,结果什么都没解决,大家还要乐呵呵地握手演戏,最后再来一句圆满谢幕。
事实呢,什么都没解决,什么都没落实。现在上面的会议风气有了很大改善,然而诸如这样的民间组织亦或文学会议,风气依旧。谁都怕担责任,所以谁都想含糊了事。
“这是病,得治!”
章康山忽然站了起来。
啪。
啪。
掌声在会场内单调微弱地响起来。
邵守云跟着站起来鼓掌。
啪啪……
随后,会场内的掌声,排山倒海地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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