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以后,唐鲁立得到了一张车票,只能坐一站,由天津到郑州。于是他拿它去坐车到了郑州。
由郑州回广东还有非常遥远的路哩,唐鲁立只能如法炮制,一站一站地去找收容站,感受着因为离家近了,别人对他越来越少了些许热情的表现,经过武汉,到达长沙。
在长沙站下了车以后,如果唐鲁立也去找收容站的话,应该也可以得到一张票回到本市的火车站去。
不过他不想再叫自己的内心多一次经受那种忍辱负重的感情折磨了,所以他看见自己身上还有二十多块钱,他就买了一张到离自己家最近的某县级市的火车站下车的车票,在那儿下了车,然后步行二十公里左右到达胡老师老母亲家所在的桥头镇。他以前在胡老师家见过几次那个姓林的阿婆,晓得她在这镇上的民贸公司退休,家也在这镇河边民贸公司宿舍院。
唐鲁立在傍晚五点多钟的时候就找到了林阿婆家。
叫他多少感到有点儿意外的是,他走到打开的门前向里喊了一声:“有人在家吗?”然后他就发现这个时候胡老师也从县城来到了这儿。
这自然叫他很难为情了。
胡老师把他让进屋以后,朝他身上打量了好几眼,一脸狐疑地问他:“唐鲁立,你这是跑去了哪儿啊,怎么身子这么脏哟?”
“我去了北京。”唐鲁立老老实实地回答她,随后将自己做什么去,又怎么回来,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全告诉了她。
“怪不得你一头一脸都是土,象个乞丐!”胡老师带鄙视一般地道。
唐鲁立自己可不这样觉得,他认为自己并不象一个真正的乞丐的样儿,在路上都算过得还挺不错的。因为他自己这时不晓得他的头发虽然不长,但有点儿蓬乱,就象一头随时想跟人拼斗的惊慌的刺猬一样。
不过他这时的头脑有点儿迟钝,象沤出了蘑菇的木头脑袋疙瘩似的,泥雕木塑了一会儿之后,才说:“我日日早上都洗一下脸儿哩。”
“日日洗又那么脏?!”胡老师更加鄙薄似地说,看都不再看一下他的狼狈样,走进了厨房去。
而唐鲁立呢,觉得自己挺口渴的,跟进厨房去就拿水勺要往嘴里倒。
“莫喝,那生水喝进肚子去会拉肚子的!”胡老师马上严厉地制止他,眉头皱起了一点儿。
“没事。我在家里和住校的时候,常灌它,哪时不喝的话,还觉得不舒服哩。”鲁立笑嘻嘻地说,让生水在嘴里停留了一下,象是在回味,然后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过了二三十分钟以后,胡老师端出一小锅饭和一大碗菜出来,另外再拿出了碗筷,全放到了厅屋的桌上,招呼他说:“唐鲁立,你过来吧,快吃饭。”
“好的,胡老师。”唐鲁立忙答应,赶快走到桌前坐了下来,觉得胡老师煮的饭菜挺足量的,完全够他吃得饱肚子。
可他才吃了一碗,还没有吃到锅里的一半,胡老师就从旁边走过来,一下拿走了他手中的碗筷,目光如炬地盯着他说:“唐鲁立,你饿得那么厉害,就象成了一个饿鬼一样,一下不要吃太多,吃太多是会坏肚子的!”
唐鲁立晓得,他并没有饿得很厉害,这下一下吃饱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可这不是他自己屋家和他屋家的饭菜,胡老师不让他一次吃那么多,他不能使气硬来,就只好忍着不再吃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以后,胡老师拿了衣裳来给他道:“唐鲁立,你的衣裳脏死了,这下全给我脱光,好好洗一个澡吧,洗完以后我给你用热水全浸一遍,杀杀毒!”
唐鲁立没觉得自己的衣裳很脏,不过他既然在外边流浪过,这几日老是乱坐乱靠的,即使自己看不出自己的衣裳脏,给别人特别是胡老师这样很爱干净的女人看见,自然也是觉得脏兮兮的了。因此他就没有去讲什么话儿,沉默了,舔了舔自己吃过油菜后仍带着些许油光的嘴唇。在胡老师进厨房去烧好热水,倒好进盘叫他去洗澡时,他就去了,看见胡老师已经把所有全套的干净换洗衣裳放到了一张椅子上,他洗完澡以后,就把自己脱下的衣裳裤全放进了盘里去,换上了这些干净的衣裳。
在他要从厨房里走出去的时候,听见有人向胡老师问了不晓得什么话儿,胡老师用一种带鄙薄和生气似的语气回答道:“我家来了乞丐,一个乞丐,陈年中草药发烂渣,从别处讨吃回来,脏死了!”
这话儿如果是从别人嘴里讲出来,唐鲁立一定很不舒服,但是从胡老师嘴里讲出来,他又不觉得怎么样了。
第十三章
唐鲁立从此就安安心心地呆在屋家里,哪儿也不乱去了。除了大部分时间花在数学思考和演算当中去之外,白天,他静默待雨来,心事付向谁也猜不到的飘渺世界中。傍晚,暮色卷尘而至,如幻如影,他的心中易有苍凉掠过,有时候感觉自己的人生,好象已经没有了一个切实的着力点支撑着他的生命。而到晚上,夜幕静悄悄地来到他身边,把他包围,对他不离不弃,不哭不闹,这时他又向往自己能有一场花事来临……
这一日,清晨真的有雨来了,在朦胧的雨雾中,唐鲁立站在自家门外,眼睛长久地向巷口望去,潜意识里不自觉地等待着某个会突然在他面前降临的他希望看见的人,给他带来美好的消息。但这种时候无疑是没有什么可能的,叫他总是空余一腔夙愿。
下午雨停了,唐鲁立睡了午觉起来,演算了两个小时的数学之后,觉得眼睛颇为疲倦了,就上自己屋家的菜地去。
他带上了锄头,挑了半担粪水。他屋家的菜地在工程队院子右边院墙外一个山坡边,旁边有一些农村人的大块稻田的。
路上他遇见了黄汉华。
“唐鲁立,好勤快啊,来淋菜呀?!”黄汉华一见他便问。
“你不上班,跑来这儿做什么呢?”唐鲁立没有回答他,而是向他反问,因为这个时候还是上班时间。
“我来散步,在办公室闷死了,石头磨剃刀,有损无益,没事就出来到处走走,胜过老呆在办公室里。”黄汉华回答他说,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唐鲁立走到自家的菜地就锄草、淋水、摘菜,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回屋家去。
虽然屋家里有阿姐唐鲁花可以做饭,但唐鲁立看她是一个残疾人,不想叫她太累着,在五点半钟时就让她坐在厅屋里洗衣裳算了,自己去厨房做饭。
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在炒白菜的时候,唐鲁立好象闻到锅里有一种别样的气味,于是他就打开锅盖,把头伸到了锅上去,将整颗脑袋浸入到了锅里冒出的蒸汽当中,用锅铲铲起一根菜来尝尝。
白菜没问题,就是太咸了一些,叫他只吃了那一根菜,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打饱嗝。
队长带着一张汇款单来给唐鲁立,共有二十元钱。
他不晓得是哪个汇来的,只想到应该是同学寄来的,心里边既惭愧又不安,就写信问这个,问那个,想找到人后退回去。
信寄给了童彩雪,她回信讲帮问问,后来回信讲她也问不出是哪个。
当日晚上,唐鲁立在九点多钟时就犯困了,于是洗了澡便躺到床上了。在他没洗澡前他觉得自己应该很快会睡着。可在床上一躺下,他却又变得自己好象很有精神了,老是有一种睡不进去的感觉,叫他的眼睛望着蚊帐外天花板上已经熄灭的电灯泡,见它给窗外照进来的一点儿光线凸显,挺清晰的,可以让他看见它四周密密麻麻的结了一些蛛网,跟旁边久了沾在上边的斑点一起,好象组成了一个年轻妹子佬的侧面倩影。
这使鲁立不能不想到童彩雪,感觉她读书读得那么顺利,不仅考上了大学,还考进了名牌大学,以后的日子可就真是很好过。而他自己呢,则在平仄里蕴藏着一种坎坷和无奈的命运,想改变已经很难了……
如此的日子日复一日,没有大的波澜地一日日过去。有一日,唐父从外边回屋家来,告诉儿子:“公社汽车站的林站长是我以前救过的,他还挺念我的恩情,讲让你去他们那儿做售票员哩。”
这自然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至今没一点儿收入的唐鲁立是求之不得的,于是赶快答应:“好,让我去做,那我就去做,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唐鲁立第二日真的去安都镇(这时它已由“公社”改称“镇”了,不过人们口头上还爱称它为“公社”)汽车站报到了,做了一个临时工。
那小车站在安都镇过河的一条市区和外县县城直通公路的路边。虽然它位置比较偏僻,两旁都没有其他房屋,更没有铺面房,连来往的人都不多。但因为时不时有上车、下车的人,还是有一些生意可做的,所以有两个人日日在候车室门外上落车的地方摆下了个小吃摊子。左边的一档卖烟、纸巾、饮料、包装梅果之类的东西。另一档则是卖芝麻葱油炸饼。那种炸饼是现做的,有一个灶炉,其上坐一油锅,锅里有小半锅油,先把新鲜的芝麻葱面搞成一块圆饼的样儿,然后放进油锅里去,烧一烧,翻一翻,这样热呼呼、香喷喷的炸饼就出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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