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房子,连门铃都没装,也没有安防监控可言。顾莫杰听了响动,本想献勤去开,转念发现自己也是客人,这么快就摆出主人家的身份去招待别的访客似乎不太合适,也就拉着陆文君的手,继续安坐不动,看着陈爱雅去开门。
陈爱雅开了门,外头是一个不满四十岁的精瘦中年男人,和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女人,颇有两分精乖的戾气;虽然外貌看不出让人讨厌的地方,那气质却有股让人有说不出的难受。
那男人对陈爱雅一点头,貌似客气地道:“嫂子,来客人啦?”
陈爱雅不疑有他,依然客气地招呼:“是有个客人,不妨事的,先进来坐吧。”
陆文君在沙发上看清门口来人,把嘴凑到顾莫杰耳边,低声说了句:“是我小叔陆天成和婶婶。我爷爷奶奶当初有两个儿子,还有女儿。我爸是长子,可惜死得早;他死了之后,小叔和两个小姑,就不怎么与我妈往来。”
顾莫杰一听也是陆文君的长辈,自然要客气一些,赶紧凑到门口,喊了“叔叔阿姨好”。
“呦,这是君君的男朋友?真是高大周正,又有能耐,君君好福气啊。”
“叔叔过奖了,我和君君同级,还在念书呢,实在不敢当。”
顾莫杰这句话本是谦虚,却马上被一旁陆文君的婶婶顶回来了:“诶,别谦虚,肯定是个有能耐的——刚才在楼下,都看到车了。”
顾莫杰有些讪讪地,不知道怎么接口,也就一笑而过。对方是陆文君的长辈,情况不明他自然不好得罪。
陆母陈爱雅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面露几分难色,对顾莫杰和陆文君歉意地笑了笑,让他们自个儿做做,陈爱雅则带着小叔子和弟妹进了书房,好像是有事儿要谈。
顾莫杰还没回过味儿来,便陪着陆文君喝茶,也懒得偷听书房里传出的那细微声音,喝了几口,却看到陆文君眼角垂下泪水来。
顾莫杰一心疼,立时警觉,搂着陆文君的腰肢哄道:“君君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么。”
陆文君轻轻一叹:“没事,我去和妈说,免得她又被小叔挤兑。”
说着,陆文君便要起身,却被顾莫杰一把拉住。他不是鲁莽之人,怕陆文君不知何故冲动了,坏了家里亲情。
不过,陆文君这一番做作,也让顾莫杰对书房里几个长辈聊的话题有了些好奇,他也不拦着陆文君去偷听,反而两人一起凑到了门口。
只听里面陆天成正在拿言语挤兑寡嫂,说道:
“嫂子,这事儿咱今天就挑明了——这房子,当初是单位的房改房,爹和大哥都是有名字的,你们家最多占一半。爹和大哥先后去了,妈却还在,这屋按说将来都是要重新分配的。而且到时候拆迁了,这里头的户口也该重新上。你说当初咱约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陈爱雅没有抗争,低声叹道:“正是这个理儿。”
陆天成见寡嫂软弱,心中得意,又进了一步:
“老爷子走的时候,看你们家可怜,倒也给你们留了一条后路。遗训说如果将来君君能够招一个丈夫入赘,将来他们的孩子跟着姓陆,那好歹也算是接续了我陆家的香火。那么老爷子那份也都算作你们这一支了。今天看君君也把男朋友带回来了,看你们的样子,只怕是也都满意的,君君一毕业就会办事儿。所以我倒要问问:君君找的这个男人,将来肯让他孩子姓陆么?”
陈爱雅这次倒是没有沉默,直接否决了:“顾莫杰是个好孩子,不能让他受这种委屈的。他和君君将来的孩子,当然要姓顾的。”
陆天成语气平淡地说道:“那么,就不是我们不尊重老爷子的遗训给你们后路了——毕竟我家庭儿这两年也要毕业了,他将来要为陆家娶媳妇儿进门,房子上也还没着落呐。”
陆天成嘴里的庭儿,自然是他自己的儿子、陆文君的堂弟了。陆文君的父亲只生了一个女儿,他弟弟却生了儿子,在陆文君祖父母那一辈的老人看来,自然是很注重男女之别的。家里的财产,能够留给孙子的就一定要留给孙子,绝对不留给孙女。
哪怕这个孙女比孙子年长、懂事、好学,也没卵用。除非孙女能够招赘一个孙女婿进门。
门外的陆文君几次想推开门,训斥叔叔对她母亲的逼迫,但是最终都是忍了。
她知道,今天如果闹大了,也没什么意思,她如果想要房子的话,顾莫杰难道会不给么?哪怕她其实只是想争口气。
“我早就想过这一天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总也会等我大学毕业了——现在看来,他们是等不及了,这宿舍区两年内铁定要拆迁,叔叔是想把堂弟的户口迁到这屋里呢,说不定还能多拿人头补偿。”
顾莫杰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书房的屋门,那种怜悯似乎可以穿透木板,钉到陆天成身上。
钱塘这种二线城市,多少近郊农民和旧城区小市民,便是这么猥琐地试图依靠一场拆迁翻身,最好翻身后一辈子不用干活都吃穿不愁。天下的钉子户,也都是这些人里头进化出来的。
“君,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第十七章偏偏没有你
计划经济时代,如果父子两代都在同一家国企工作,那么一直租赁同一套单位分配的公租房,是很常见的事情。
陆家全家都在一个单位工作,所以陆文君母女的房子,理论上并不完全是母女二人所有的。在房改房的时候,有大量的历史遗留问题,和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
这种纠葛,在最初的时候或许不会爆发,但是一旦家中长辈不在了,随时都有可能导致兄弟反目。
2004年,第一波房价上涨的大潮,已经渐渐波及了国内主要二线城市,钱塘作为钱江省的省会,自然也不能免俗。
数年之间,有多少近郊农户依靠给猪圈贴上瓷砖骗补偿面积、成为了后来一辈子不上班的土著包租公、包租婆,实在是很难计数。在这样的利益驱动下,兄弟之情又能算个鸟毛。
尽管陆家只是工人和干部组成的家庭,档次远远比近郊农民低了好几档。那些年,只有农民才是真正叱咤风云的历史主人。
前世顾莫杰就认识几个钱江二中的女同学,个子挺高挺瘦,学历也牛逼,还读了钱江大学的研究生。结果最后嫁人的时候,偏偏找了个比女方矮、比女方丑、学历也只有技校、还没正经工作的男人。
虽然那些女生本身姿色也不出众就是了,但是嫁人的时候如此这般择偶观,也着实让不知情的外人大跌眼镜。细究之下,才知道那些男方只用了几句话,就让女方乖乖跪添嫁给他了:
“我是农民,这两年就拆迁了。”
“你今年嫁给我,赶紧把孩子生了、领出独生子女证,就能多拿160万人头补贴。”
陆天成在这样的大时代背景下,腆着脸欺负寡嫂和侄女儿,再正常不过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今天在屋里的时候,眼看楼下开来一辆私家车、下来陆文君和一个男生,便踅过来望望风。
“砰!”地一声,听不过去的陆文君终于推开了书房的门。
在陆文君推门之前一刹那,顾莫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才重新出现在门口。
倒不是他怕事儿,而是他不愿意被人当成有偷听癖好的家伙,所以非得装成一副他也是被陆文君惊到,然后过来看热闹的样子。
“叔,我爸的房子,你们要就拿去!我和妈不会要你们可怜的!我这辈子嫁给谁,也不劳您操心了。”
陆文君语气中略带三分自强,硬是忍住了眼眶里的泪水,说出了这番话。她眼中的泪水,倒不是为了心疼房子,只是惋惜亲情的离散。
有那么一瞬间,陆文君似乎在后悔:“如果我提早让家里人知道阿杰很有钱,是不是可以挽回这段亲情?我这样对家人隐瞒阿杰的经济实力,究竟对么?”
在此之前,陆文君一直没让家里人知道她男朋友的实际经济情况。以2004年的国内咨询发达程度,结合顾莫杰在持股方面的隐身手段,寻常市民不知道“初音网络科技”的真正老板是谁,其实是很正常的。
毕竟,在同时代,等闲抓一个大学生,问他百度的老板是谁,说不定也还得百度一下才知道是李彦红。一家二线互联网公司的老总,普通不关心互联网的市民说不出来,就再正常不过了了。
陆天成至今不知道顾莫杰的实力,甚至他连顾莫杰的名字都才是刚刚今天听说,所以,被陆文君顶回来的时候,陆天成的心理优势依然还没崩塌。
“小君你怎么说话呢这是?叔叔还能图你家的不成?我这也是想着国家的便宜能占就占,别便宜了国家。将来把户口上这屋里的人多几口,也好多拿几份20平米一个人头的拆迁补偿。”
陆天成信誓旦旦地说着,不知情的外行人说不定还真被他这一番说辞给骗了。只听他熟极而流地往下编:
“你庭弟没上大学,你也是知道的。他如今处了个女朋友,娶进门就愿意把户口迁到咱家屋里,要是一年半载里有了孩子,领出独生子女证,又算双倍的人头待遇。你男朋友呢?就算等两年,你们成亲了,他怕是也舍不得自己家的户口吧?这屋留给你们,不是白饶给国家60平的拆迁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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