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卫生间,杨红兵趁着小钟在厨房之机,来到了次卧,左想右想不知放在什么地方,最后还是将钱藏在书柜最高层。小钟每天忙着做生意,几乎不到书柜前面落脚,钱藏在书柜里面应该安全,改天再抽时间存到银行。
藏好钱以后,杨红兵对着在门口把风的王桥道:“既然生意上路了,就想点办法扩大规模,比拿点死工资舒服多了。从公安大学分过来的年青刑警,流血流汗,拼死拼活,每个月才几百块钱,想起来都替刑警们不值。”
在大学里受到熏陶,王桥现在更想进入省委省政府这些大机关,开餐馆只是为了解决读大学时的生活来源,因此对杨红兵的建议没有上心,道:“老味道餐馆完全是正规生意,一点偏门都没有走。开业以来,税务、工商、卫生防疫等部门轮番检查,还有地痞流氓骚扰,几次都是东城分局李澄帮忙才搞定。我姐以后做生意,我选择进机关,这是我们家庭最合理的分工。”
杨红兵道:“你认识李澄?这人在刑警系统算是名人,当时被调到广南的看守所时很多人觉得可惜,没有料到还能够回刑警系统。”
王桥道:“我在广南三看的时候,李澄是看守所所长。当时李叔托关系找过他,一来二去,我们成了朋友。”
“进机关也是一条路,毕竟我们这社会具有几千年官本位传统。”杨红兵心里同样矛盾,一方面知道钱的重要性,另一方面,在当今社会还有许多用钱解决不了的问题。拿自己的情况来说,小钟开餐馆和歌厅的收入比自己高得多,但是她在选择人生伴侣时,根本没有考虑过生意人,宁愿选择一个警察,主要原因就是为了提高家庭的社会地位。
在北省,吕一帆走进家门不久,就面临着一个家庭地位很弱造在的困境。
“爸,妈,我回来了。”吕一帆站在门口,还挺高兴。
“嗯,回来了。”
父亲和母亲都在家里,但是没有女儿归家应该有的高兴,只有母亲答应了一声,过来帮忙提行李。父亲坐在客厅里抽烟,一边抽,一边咳嗽。
吕一帆看见母亲高明丽干燥没有光色的灰白头发以及勉强挤出来的笑容,道:“妈,家里出了什么事,我哥呢?”
高明丽的泪水夺眶而出,道:“你哥出事了?”
吕一帆见母亲只顾得抹眼泪,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急死我了。”
吕一帆到山南读大学,大哥便是家里的顶梁柱。大哥如果出事,家里则将如天塌一般。
高明丽道:“你哥、大刘、三柱,他们几个和李缺嘴打架,李缺嘴被砍成了重伤,现在你哥被公安局抓去了,李缺嘴的人还说要砍死我们全家。你别回来,赶紧回山南。”
李缺嘴是家乡的社会人,手底有一帮子兄弟。而大哥与同一车间一帮子下岗兄弟在附近做点小生意。
在北省,他们两帮人打起来,正常得很。
吕一帆的心猛地抽紧了,银牙紧咬。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重大决定
在静州公安局家属院,杨红兵家里的羊肉汤味越来越浓,香气扑鼻,让人食欲大增。杨红兵抬手看了表,道:“还有一位朋友要来喝酒,应该到了。”
话音刚落,客人便来到门口。
王桥惊奇地发现来者居然是静州检察院陈树,杨红兵惊讶王桥居然和陈树认识,陈树压根没有想到在杨红兵家里见到了王桥。
杨红兵正式介绍道:“我和蛮子是同学。蛮子如今在山南大学中文系读书,他是我们班上的一个传奇,正儿八经考上了山大,我们这些人只能去读电大、夜校或者自考,脑袋上面一辈子都要挂一个五大生的牌子,再也没有改变这个牌子的机会了。”
以前在旧乡与王桥接触时,陈树作为静州检察官总是用俯视的目光打量“鱼贩子”王桥,甚至不愿意与他过多交流,只是让老婆与他谈生意。得知王桥考上山大后,他的心态发生微妙变化,从此将王桥视为可以交往的朋友。
理论上说革命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现实往往相反。
杨红兵在家里采用昌东土法炖羊肉:一是羊肉砍成大块,只放老姜和干辣椒,不再加其他调料;二是烹煮时先用大火烧开,再用文火慢炖,羊肉耙软就起锅;三是蘸碟必须用干辣椒面、盐和味精。
大块羊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三人围着一大锅喷香羊肉,喝酒吃肉,兴致盎然。王桥敏感地发现,警官杨红兵对检察官陈树态度友好,总是主动敬酒。相较之下,陈树更加洒脱随意。
吃过饭,几人和小钟一起来到小钟打理的红玫瑰歌厅。到小厅坐了一会儿,进来一个年轻女子,热情地与大家打招呼。
果盘、小吃、啤酒陆续送上来后,小钟到其他房间去应酬,年轻女子则留下来服务。王桥知道有些卡拉oK厅里三陪小姐,心道:“这个地方极有可能有三陪,但是这个女孩应该不是,小钟不可能给丈夫找三陪,何况还有一个检察官。”
王桥判断是正确的,几个带着酒意的男人在厅里轮番唱素歌,唱了《朋友》、《小芳》、《同桌的你》系列校园歌曲,漂亮女孩子落落大方地邀请陈树合唱了《萍聚》、《东方之珠》,整个唱歌活动中,女孩都很礼貌周到,但是与男人们都保持了距离。
王桥一直在猜测这个女子的正式身份,但是杨红兵没有说,他也就没有问。
十一点钟,被啤酒灌得肚子难受的几人离开红玫瑰。
凌晨,王桥被开门声惊醒,然后听到高跟鞋声音,他特意拿起手表看时间,心道:“小钟开歌厅肯定能赚钱,但是经常弄到夜里两三点才回家,这种生活谁受得了。不知斧头是怎么思考的。”
想了一会儿,他迷迷糊糊沉入梦乡。
在公安家属院里,在清醒时尚能控制住不去想吕琪,在睡梦中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潜意识:
“旧乡羊背砣,吕琪正在简易浴室洗澡。他飞快地提着热水到楼顶,倒进大桶。到第三桶水时,他摔倒在地,水桶摔成几块。浴室里空空荡荡,不见吕琪的影子,只剩下湿湿的地面。
他急忙追出去找,环顾四周,见到前方树林里有一个女子身影,便一路小跑过去。女子行动迅速,甚至能在树与树之间跳跃,最后来到了一条河边,然后用优美的姿势跳入河中,消失不见。
在树林间奔跑时,女子背影还是吕琪,可是跳入水中时,女子和吕一帆长得极为相似。这时背后晏琳的声音响起,王桥,你怎么不到红旗厂来找我。”
到了此时,王桥猛地醒了过来,茫然地坐了一会,自嘲道:“五行不定,所以要做怪梦。”
他一时睡不着,爬起来抽烟。
一道烟雾升起,随后传来吕一帆的咳嗽声。暖气片没有多少温度,所以她在家里仍然穿着外套。
大哥吕一飞是家中的顶梁柱,目前家中的主要经济来源都靠他。如今因为与李缺嘴那伙人打架而进入了公安局,家中的顶梁柱就塌了,这对于一个困顿家庭,无异于雪上加霜。
李缺嘴是个恽人,在附近几个街区远近知名。吕一帆在读高中时就听过他不少传说,还在街上看过他砍人。但是,如果仅仅是惹到了李缺嘴,吕一帆并不是太紧张。她难以入睡的原因是李缺嘴的亲大哥李大郎是这个城市很有名的社会大哥,坊间广泛流传着李大郎许多吓人的故事。
吕一帆抽了三枝烟,脑袋昏昏的,此时,她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来到哥嫂的房间。
“嫂,还没有睡觉。”吕一帆推开嫂子的房间,嫂子头发蓬乱着,裹着被子,双目无神地坐在床上。
嫂子苏苗苗拉开被子一角,道:“上来吧,我想到你哥在看守所里就睡不着,现在这么冷,在看守所怎么过。”
姑嫂两人关系一直比较好,就窝在被子里谈话。
“你哥要是只是被判几年,其实也没啥,我就在家里等他。咱不缺胳膊少腿的,弄个店,卖点春饼、酱骨头,一样过日子。”苏苗苗抹着眼泪,道:“现在李大郎放出话来,等到你哥从看守所转到监狱,就要在监狱弄死他。”
吕一帆道:“为什么不在看守所弄?”
苏苗苗给了看起来傻乎乎的小姑子一个白眼,道:“你傻啊,看守所那么小的房间,不好整。”她叹了口气,道:“李缺嘴来惹事,让一让就行了,你哥脾气刚,非要争口气。现在好了,争到监狱里去了。”
吕一帆道:“让我哥被人打,不还手,门都没有。事情发生了,有没有办法整?”
苏苗苗道:“以前的街坊王小军,现在也是社会人,我们在请他去搓合搓合,看能不能赔点钱,把事消了。”
吕一帆道:“家里哪有钱啊。”
苏苗苗道:“把房子买了,总有点钱。你别管这事,明天自己回山南,在山南过春节。”
吕一帆急道:“我刚回来,家里又遇到事,怎么能走。”
苏苗苗道:“你留在家里也用,还不如躲个清静,免得多生事端。”
吕一帆道:“我妈今天也给我说了王小军在帮忙。我信不过王小军,他以前还被我揍,有什么本事去搓合。你别打断我,听说我。前一阵子不是说李青明想和我相亲,他和李大郎说得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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