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思沉了一下,不是宛儿。但没关系,我也不奢求这么容易就能找到宛儿。
我并没回应门就开了,一个苍老的妇人擦着手上的水珠,她疑惑地看我。
我眼睛往屋里飘,但屋里可以说是黑漆漆一片的,连灯都没开。
我轻轻哈了口气:“请问这是史宛儿家吗?”
妇人呆了一下,然后露出惊喜之色,几乎瞬间红了眼眶:“宛儿回来了?”
她问得没有依据,我又何尝不想宛儿没有依据地回来了呢。
我说不知道,我是来找宛儿的。
她就不激动了,擦擦眼眶请我进去:“我还以为宛儿回来了。”
她干瘪地笑了两声,我将礼物放下,她的目光就盯在礼物上了。
我说这是宛儿托我带回来了,她连声道谢,将东西往里屋抱去。
这一路上我一直在幻想跟宛儿见面会是什么情形呢?我激动不已,惶恐不安,然后进了这个村子,进了这个屋子,所有幻想都只是幻想,宛儿没回来。
我想我是极度失落的,但却表现不出来,我心里想哭,但也哭不出来。
这房子里似乎没有别人了,只有一个老妇人。宛儿的父亲或许已经死了。
我低着头呼着气,看着自己冻得发白的手指怔怔出神。
我想着我是在哪里呢?我来干什么呢?然后像是被突然推了一下,我猛地惊醒过来,被冻僵的反射神经终于将结果清楚地反馈给我了,我来找宛儿,宛儿没回来,我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上个月宛儿打电话回来了,我耳朵聋,都没听清她有没有说要回来,她又匆匆忙忙的,总是叫我担心。”
宛儿的母亲重新走了出来,她脸上有了些喜色:“你认识宛儿?她现在在哪里?”
我并没有听她后面的话,只是忽地站起来:“可以打电话给宛儿吗?”
老妇人有些诧异,她靠近点让我再说一遍。我说可不可以打电话给宛儿。
她点点头又不确定地摇头:“一直都是宛儿打回来,我都不知道她的号码丢在哪里了。”
我忙到处看,老妇人去座机那边找:“你等等,我找找看。”
她艰难地翻找着桌子上的日历和一些废纸。我也过去找,这是最后一点希望了。
“宛儿给我写过她号码,就写在这里的什么地方,我不记得了。”
老妇人嘴唇嗫嚅着,她弯腰驼背,像是不堪重压。
我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全抓了下来,一样一样地看。老妇人咳嗦起来,询问我跟宛儿的关系,她脸上有些笑意:“我都快五十了,宛儿还没嫁人,我急啊。”
她根本不像五十岁的人,她更像七十岁的。这个老妇人肯定经历过许多磨难,她意识清晰,但身体却不行了。
我急冲冲地找着,同时询问:“宛儿的父亲呢?”
老妇人剧烈咳嗽起来,我实在想不透不到五十岁的人如何能老成这样。
“他不知道哪里去了,可能死了吧。”
老妇人并不在意,她还是问我跟宛儿的事。我说我跟宛儿是好朋友,我来看看她。
老妇人竟然偷笑了一下:“男朋友么。”
我心境平和了不少,也回之笑容:“算是吧。”
她立刻热情了许多,又去别处找号码,最后忽地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在桌子上。”
我一惊,忙看那张破桌子,桌子上都是脏灰,但座机旁边却有一行黑字,正是写上去的号码。
我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忙拿出手机拨打,等按完了我又惶恐,拨出键始终按不下去。
“用这个打,宛儿只认家里的号码。”老妇人指了指座机,我心头松了松,好。
我用这台座机拨打过去,手指不知何时在抖了,老妇人笑眯眯地看着,满脸慈祥。
号码终于是拨打了出去,我死死捏着听筒,在听筒另一方是死寂的嘟嘟声,不知来自何方。
我全身都绷紧了,祈祷着宛儿接啊,但那边始终没反应,难道宛儿还没起床吗?
我不敢放下听筒,这像是我一辈子都要抓紧的一根绳子,我放开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终于,嘟嘟声消失了,我听见了很轻的一声响,然后是类似于嘟嘟囔囔的撒娇声:“妈妈?怎么给我打电话?”
我想那一刻我是泪奔了,我双手都抓紧了听筒,声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宛儿……”
那边当即没了声息,我忙大叫:“宛儿!”
我忽地意识到自己鲁莽了,生怕宛儿挂了电话,我再也承受不住了。
“宛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不要挂电话,好好听我说,我……”
我一连串地说着,鼻子酸涩得厉害,哭泣所带来的后果是鼻涕也出来了。
“啊,我听出来了,是你啊,张茂,你嚎什么鬼,吓死我了。”
宛儿忽地笑了出来,我怔了怔,许多情绪压在我心里头,但全都抵不过宛儿的笑声,我立刻没了力气,我想不该是这样的啊。
“你在我家?我妈呢?”宛儿又问,她还是在笑,像是对待多年不见的朋友。
我哽咽道:“我找到你家了,宛儿,当初我对不起你……”
她打断我的话:“别嚎啦,难听死了,我妈还好吧?”
我说好,就在旁边。她说让她妈接电话。我心头发愣,我止不住继续道:“宛儿,我真的……”
“啧,你怎么还嚎,真不吉利,让我妈听电话,我想她了。”
我嘴唇紧闭,木然地将听筒递给宛儿的母亲,她立刻笑开了花,一声长一声短地叫着宛儿。
我在旁边呆呆站着,我想不应该这样啊。宛儿为什么这样,我想过她会痛骂,她会哭诉,但没想到她这么笑着,根本没有一丝怪罪之意。
老妇人跟宛儿笑眯眯地聊着天,我在旁边傻傻站着,半响都没有反应。
老妇人开始说起我来了,问宛儿我是不是她男朋友,我不知道宛儿说了什么,但老妇人很开心。
我继续站着,我觉得我像一个傻子,自己所想的东西全都是假的,而我却一直觉得是真的。
老妇人终于说够了,她又让我说。我忙接过听筒,宛儿的笑声还是那么开朗,她似乎从来就没变过。
“你这家伙还专门跑去探望我妈妈啊,这么好心干嘛?想泡我啊。”
宛儿似笑非笑,我无法理解她的心思,但我依旧固执地道歉:“当初偷了你的钱,我一直很愧疚……”
宛儿嗤笑一声,但她却不是取笑我:“本来就要给你的啊,省了我一番麻烦,挺好的。”
果然啊,那一叠钱本来就是要给我的。我一直为这件事良心不安,我想宛儿一定很失望,我甚至还以为证实了这件事后我会崩溃,然而结果却是微不足道,那么深的罪恶就被宛儿的轻轻一句话带过了。
我忽地无所适从,我错了,但我受不到惩罚,宛儿似乎放下了,她也在逼迫我放下,声音轻飘飘的。
过往的一切都好像烟消云散了,没有想象中的责骂和痛苦,强烈的失落袭来,原来,我跟宛儿真的只是过客啊。
我止不住痛哭起来,眼泪流个不停,胸口在抽搐,很多事情都浮现在脑海中,那一年的相识相知和相依相恋。那个总是不肯放弃信念的宛儿,在被窝里的搞怪的宛儿,将身体交给我的宛儿,被我背弃的宛儿。我想着这些,我觉得我真的承受不住了。
老妇人吓坏了,那边宛儿却意外地沉默了。
我瘫坐在地上,手掌依旧抓着听筒,我说宛儿,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要这么对我。
宛儿没有回应,我喉咙嘶哑,哭泣让我连声音都变了:“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宛儿,你不要这么对我好不好?”
她依旧没有说话,沉默让我相当惶恐和迷茫,我颤声道:“告诉我你在哪里,我立刻去找你。”
她终于说话了:“我在东莞做小姐。”
那么一瞬间,巨大的悲伤让我呆若木鸡,我想着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呆坐着不知所措,宛儿忽地哈哈大笑:“逗你玩儿呢。”
我喉结一滚,我想不透宛儿的心思,甚至连边都摸不着。我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在东莞哪里?”
她说没必要说,反正过几天就换个地方,人要有梦想。
我不知道我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我也不想理会宛儿的梦想,我说你回来吧,我等着你。
她切了一声:“我回去当小三啊,你想得美。我不跟你扯了,挂了啊。”
我说你别挂,我不知道你现在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她说很好啊,还能怎么样。我内心惶恐,我真的很怕,但我不知道我在怕什么。宛儿依旧充满了活力,她也没怪我,她还是那么调皮搞怪,但我很怕,我内心深处在惧怕着某样东西,我能真切地感受到,我那剩下的四分之三的生命还没有回来。
“宛儿,你先回来一趟吧,我们陪你妈妈过新年如何?”
我连哄带骗,宛儿轻哼:“你这人怎么那么死脑筋,我说了我没事。还有啊,当初说好了不再见面的,你这死人怎么不开窍,现在又跑回来瞎搞,你让我很难办啊,你搞什么鬼。”
是我多事了吗?我身体很冷,眼泪也冷了,老妇人扶我起来,我哆哆嗦嗦起来了,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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