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号高手 (毛边)

那天，天正下着蒙蒙雨。路灯下，行人依稀，倦鸟已归。方天宝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也不知道是那个天杀的，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非诚勿扰》。而那时候的《非诚勿扰》，用的灭灯曲子，正是梁静茹的《可惜不是你》。
那一瞬间，方天宝的心都碎了
……
“喂，谁啊？”方天宝接通了电话。因为他的手机屏幕已经坏掉了。所以，无论谁打电话给他，他都看不清对方是谁。他打电话和接电话，都是凭感觉的。
“喂……”是一个优美的女声。
“你是……？”
方天宝没有完全尿干净，不小心，弄了一点到手上。
“方天宝，你个王八蛋。谁是你的女朋友啊？老子告诉你，别以为你救过我一次，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啊？我老实告诉你吧，把你从派出所里弄出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好自为之……”
方天宝刚刚听出来是关楚玲的声音，她就啪的一下把电话给挂了。
“嘟嘟嘟……”的忙音，在方天宝耳边久久回荡。
“妈的，这女人吃火药了，还是喝汽油了……？”
方天宝万万没有想到，关楚玲刚接通电话，就是排山倒海一般的谩骂和侮辱。
妈的，她这也太嚣张了吧？
刚刚，方天宝被110车带走的时候，他给了皮皮鲁一个电话号码，是关楚玲的。方天宝还在警车上，跟皮皮鲁开玩笑说“赶紧给我女朋友打个电话”。
谁料，皮皮鲁是个二百五。他打电话的时候，果真就跟电话那头的女人说：　“关楚玲，我是皮皮鲁。你的男朋友方天宝，现在让警察给带走了……”
话说回来，皮皮鲁这句话，要真是对关楚玲说的，那也没多大的事儿。关键是，皮皮鲁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关楚玲刚好在做作业。手机，正好让关楚玲的妈妈给接了。
关楚玲的妈妈，是个出了名的母老虎。之前，就是她，把那个把火麒麟派去的国际车模，给狂扁了一通。还把那国际车模的裙子和内衣，都给撕破了。
这样的母老虎，接到皮皮鲁那样一个电话，那还了得？
听皮皮鲁说，关楚玲在家里，最怕的就是她妈妈。这一次，为了救方天宝，她硬生生地背了个“十三妹”的臭名。
刚刚，憋了一肚子气的关楚玲，一接通方天宝的电话，就破口大骂。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方天宝被关楚玲这么一骂，顿时也有点儿火了。
你妹的，上午的时候，自己还出生入死地把他从劫匪手里救了出来。晚上，她就跟个会咬人的母狗一样，狂骂自己。有什么大不了的嘛，至于弄得这么血.淋淋的吗？
一阵晚风吹来，方天宝又打了个冷战。
他把手上的尿，甩了甩，然后放裤子揩了一下。正要走，踩下却到了一个可口可乐的易拉罐。
“总有一天，你会抱着老子的大腿不放的。去你妈的市长千金吧……”方天宝大腿一抡，直接把那个易拉罐踢飞了。
那个可怜的易拉罐，被他一脚踢飞了十几米远，飞出一个长长的抛物线，然后哐当哐当掉进了一个臭水沟。
易拉罐的正面，写着一句流行语——“让我们，在一起，在一起！”
……
早上，五点的闹钟一响，方天宝的妈妈，就起床了。
忙里忙外了一阵子，妈妈又从大街上，买了一大瓶光明牛奶，和五个热乎乎大肉包。
儿子在长身体，做妈妈的，不想他吃不饱。平时，能节衣缩食的，妈妈都尽量在自己身上做文章。
对待方天宝这个儿子，妈妈真算得上掏心挖肺了。
当然，方天宝也不是一个吭老族。相反，他很体贴妈妈。妈妈虽然是个环卫女工。可是，妈妈在方天宝的心里，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是他唯一不容任何人侵犯的人。
方天宝对妈妈的爱，妈妈也能在很多生活的细节上，感知得到。
尤其是，这两年，儿子一天比一天大，长得一天比一天结实，一天比一天懂事。妈妈看在心里，很是开心。

第016章：五颗原子弹

天未亮，妈妈小心翼翼地换了工服，准备出去干活。
其实，方天宝并没有睡着。他只是眯着眼睛装睡。妈妈规定了，他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拥有充足的睡眠才行。看着妈妈瘦弱的身影，方天宝鼻子一酸，竟然又流泪了。
方天宝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在他很小的时候，据说，爸爸是在军队里工作的。
社会上，有人说，他爸爸是一位智勇双全的特种兵。也有人说，他爸爸是一位特级战斗英雄。当然，也有人说，他爸爸，其实就是兵痞。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个高年级的同学，总爱欺负方天宝。有一天，他不但故意把尿尿到方天宝的脚上。还骂他爸爸，说他爸爸只是部队里一个养猪的饲养员。
方天宝只相信，自己爸爸是个大英雄。他绝不能容忍，有人侮辱他爸爸，并且还侮辱他爸爸是个养猪的饲养员。那一刻，方天宝被猛然激怒了。他朝着同那个高年级的同学的大腿中间，就是一脚。那个同学，没站稳，当场就被踹到尿池子里去了。
当那同学从尿池子里，爬起来的时候，肩膀上都还有一张卫生巾。没办法，方天宝小学里的厕所，很奇葩。男女厕所相通的，共用一条尿槽，中间只隔了一道墙。有些女老师，大姨妈来的时候，也不了那么多，直接就丢尽尿槽里。大水一冲，那些泡的跟广东肠粉一样的卫生巾，就被冲到男厕所里了。
大家见那个从尿槽里爬起来的同学，肩膀上还耷拉着一个红红的垫肩，以为是他脸上掉下来的肉，一个个都吓得跑出厕所。有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什么都不懂，直接就被“那块肉”吓哭了。
“你妈的，敢打我……？”那位同学，把那块“肉”扯掉，冲出厕所，就叫了自己的四个兄弟来。
南华小学，五虎少将，一字排开，每人手里一根桌子腿。方天宝从厕所里一出来，他们就冲他的身上轮棍子。一根根桌子腿，在方天宝弱小的背上，打得砰砰作响。就像几个妇女，蹲在河边，用洗衣杖猛砸脏衣服一般。
方天宝的头上，鼻子上，脖子上到处都出血了。但是，为了撂倒那个骂他爸爸的同学，他就一直抱着他的大腿，毫不松手。最后，他实在被打得不行了，就狠狠地冲那同学的大腿，一口下去。
那一口，方天宝第一次尝到了人肉的味道。那一口，方天宝也是第一次尝到了，人性的味道。
咸咸的，有点儿苦……
小学二年级的那一次咬人，方天宝永远都记得。因为，那一次咬人，他妈妈为了给那位同学的家长赔钱，连着给一家饭店洗了一个月的盘子。直到有一天，因为连续加班加通宵的洗盘子，妈妈终于晕倒在了大水缸旁边。
说实话，方天宝的爸爸到底是怎么死的，连方天宝到现在也不清楚。据说，爸爸是在一次去云南执行特殊任务时，不小心出了车祸。方天宝的爸爸，一个大英雄，就那样壮烈地连同军用大卡车一起冲下了悬崖。方天宝还听说，好像，卡车上还载有爆炸物。
虽然爸爸的尸首，一直都没找到。就连爸爸的照片，都没有留下一张。但是，方天宝却还是能经常梦到爸爸的样子。
梦里面，爸爸灰头土面地从一个峡谷里爬出来。他满身是血，满脸是汗。但是，他不觉得疼，甚至也不觉得热。他只是微笑着，对方天宝说：“儿子，想爸爸了？来，让爸爸抱抱，抱抱……”每次在梦里面，梦到爸爸想要抱自己的时候，方天宝就惊醒了。
醒来时，一身是汗。
梦里面，爸爸浑身是火。梦里面，爸爸的脸庞虽然模糊不清。但是，方天宝可以肯定，爸爸当年肯定是个大帅哥，大英雄。爸爸走了以后，从此，妈妈就一个人，担负起了养育方天宝的重任。
爸爸虽是个烈士，但抚恤金却少得可怜。每年，妈妈都要去民政局，跟那里当官的吵上几回。民政局的人说，方天宝的爸爸死不见尸，又有可能是自己疲劳驾驶。连部队，都一直没有给他一个光荣的称号。所以，方爸爸的烈士等级就不高。
一想到天朝这些无理取闹的条条框框，方天宝恨不能拎把菜刀，冲进民政局，跟他们同归于尽。可是，屋漏偏遭连夜雨。前年，方天宝的妈妈，也不幸下岗了。
原本，方天宝的妈妈，在一家国营书店上班。现如今，书都没人看了。连穿开裆裤的小朋友，都用掌中宝了。所以，实体书店做不下去，就把妈妈强行辞退了。没有辞退的，都是跟书店经理有一腿的小狐狸精。
妈妈拿着两万块的下岗买断费，茫然不知所措。她一无所长，找了很长时间的工作，都没找到。好在，方天宝的师傅陆定坤，托了一个老乡的面子，给妈妈找了一份保洁员的工。说是说保洁员，其实就是个扫大街的。只不过，妈妈扫的那条大街，是全市最高档的别墅小区——天尊花园。
天尊花园是一个很大的小区住宅，里面不是别墅，就是一百六十平以上的大户型住户。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有一次，方天宝到那里的一个地下车库看了一下，顿时就惊呆了。那里面，简直就跟迪拜塔的停车库是一个档次的。奥迪级别以下的车子，都不好意思停到里面去。开个国产车，估计都会被那里的保安强行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