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号高手 (毛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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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宝是晚上七点四十分上的警车，十分钟后，他就被带到了派出所。派出所墙上，琳琅满目，挂满了手铐、电棍和皮带。方天宝坐的那个位置后面，还有一件血衣。血衣是一件白色凡客T恤，上面除了有若干个血窟窿外，还隐隐约约能看见，用毛体写着的“乔布斯”三个字。
“看见没，乔布斯死了，穿乔布斯衣服的那个小伙子也死了。小伙子，是市一中的，跟你一样，长得白白净净，也是高二的。就为了一瓶王老吉，跟对方五个人火拼。光是心脏，就让人捅了五刀，左心房两刀，右心室两刀，还有一刀，把心脏都穿透了……”
胖子警察，估计是从法医那边调过来的。不然，他怎么跟方天宝说得这么专业和深入？当然，胖警察之所以，说得这么有血有肉，有左心房，又有右心室的。主要，还是想给方天宝一个下马威。他想告诉方天宝，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冲动，是要受到惩罚的。
不过，胖警察说这么多，其实也没用。别说左心房，右心室了。就算是左青龙，右白虎，方天宝都见过。他见过大风大浪，进派出所也跟进星巴克一样，自然而放松。
对于那件写着“乔布斯”的血衣，方天宝倒是没说什么。他只是反问了一句：“是嘛，你觉得，我长得白白净净吗？”胖警察见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心里很不爽。于是，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用开封府的架势，正式给方天宝做笔录。
“姓名？性别？年龄？家庭住址？”
“大名方天宝，小名宝哥。当然，也有叫宝爷的。性别，阳刚猛男。年龄，虚岁十七，实岁十六。把人杀了，要判刑的时候，就是十五。把妹子带去开房，要身份证的时候，就是十八。这个要看具体情况定。家庭住址，一时还说不上来……”
“好小子，不老实是不是？家庭住址说不上来是不是？好，那我们就按流窜犯来办……”看来，胖警察还真不是吃素的。
“别别别，千万别按流窜犯办。家庭住址，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我家住的那个地方，没有正规门牌。好吧，我说，你记下。我家住在，市邮政局后门的老鼠街，老鼠街左拐两百米，进到一个垃圾中转站，垃圾中转站旁边，有条臭水沟。沿着臭水沟一直左拐，有一排平房。最里面一间，墙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的，就是我家了……”
“妈的，你直接说臭狗岭街不就行了……？”
“哇塞，警察，原来你知道啊？是不是，你也经常去那一带呢？”被方天宝这么一说，胖警察立马就脸红了。
在本市，基本上，没人不知道臭狗岭街这个地方。如果你是外地人，想到本市找一只鸡，而且还得是一百块钱以下的那种鸡。不瞒你说，你就只能去臭狗岭街了。因为，只有那里，才聚集着全市最便宜的鸡。
“妈的，难怪你看起来，就这么没教养。原来是那个地方出来的啊……”
胖警察的眼光，流露着一丝不屑和紧张。不屑，是因为他瞧不起臭狗岭街那个地方；紧张，则是因为，他确实经常一个人，穿着便衣去臭狗岭街找鸡。上个月，他还去了一次。六十五块钱，还包夜。
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有些职业，别看外表光鲜，其实背地里，也是屌丝得一塌糊涂。就拿这个胖子警察来说吧，他花了十几万块，走后门来到派出所。可是，他脑子不利索，人缘又不好。混了八年，都爬不上去，混也混不起来。混不起来，就没有外快。没有外快，要想偷荤，就只能去方天宝家的那条臭狗岭街了。
“说说，你为什么打人？”一想到臭狗岭街，胖子警察仿佛跟方天宝多了一些共鸣。于是，他语气也变得舒缓了一些。
“大哥，我不是真打，我是跟他闹着玩的。”
“别大哥大哥的，跟你不熟。闹着玩？闹着玩，怎么还把人家的胳膊，闹成个Z字？”
“那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他平时喝多了可乐，可乐打钙的。他应该多喝盖中盖，因为他缺钙。”
“妈的，他是缺钙。我看你，是缺心。除了缺心，你还欠揍……”胖警察再也受不了他，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

第015章：在一起，在一起

身高一米八三，体重一百公斤的胖警察，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感觉整个屋子都是他的影子。作为一个人民公仆，作为一个喜欢去臭狗岭吃鸡的胖警察。此刻，他已经出离愤怒，望着眼前这位玩世不恭的方天宝，他的小宇宙都被瞬间点燃。
“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当派出所是少年宫……”正当胖警察走过去，想抽方天宝一个大巴掌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没错，电话，是市局的领导打过来的。
刚开始，胖警察还余怒未消，抓起电话就吼“妈的，谁啊？”。结果，他一听说接电话的是市局的李局长。顿时，他沉重的身体一摇晃，把桌子上的开水都弄翻了。
“李李李，李局长啊……”胖警察说话很紧张，像是黑人在唱RB。
他强忍着被开水泡的剧痛，点头哈腰地，对李局长说了五个“是是是”，六个“明白明白明白”。最后，在李局长的一片谩骂声中，他茫然地挂掉电话。然后，他摸着胸口，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呼吸顺畅之后，胖警察连忙对方天宝笑了笑。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未拆封的软中华。
那包软中华，已经藏在胖警察的口袋里，有大半个月了。这大半个月来，软中华一直没有碰到合适的人。就好像，屠龙刀和倚天剑，是不能随随便便拿去给别人切菜一样。好东西，得用在刀刃上。
这一次，方天宝连李局长都请得动。那就说明，他这包软中华，算是碰到贵人了。
胖警察给方天宝，友好地打了一支软中华，面带微笑地说道：“哥们，真是不好意思，大水冲了龙王庙。要是没空留下来喝茶的话。您，现在想走的话，已经可以走了……”
方天宝特意留意了一下胖警察的用词，没错，他用了“您”这个词。
“不给我颜色看了？”方天宝指了指墙上那件乔布斯的血衣，问他。
“什么啊？哥那是跟你开玩笑的。我们提倡文明执法。看见没，文明执法！”胖警察指了指墙上的几个大字。这时，办公室里，另外一个瘦点的警察，见胖子的态度变化实在太大，感觉有些纳闷。他问刚刚打电话的是谁，胖警察皱着眉，小声回了两个字：“李爷！”
“哇靠，连李爷都被这小子受.精了啊？”瘦子不得不好好打量了一下方天宝，他摇了摇头，不无感慨地说道：“小伙子，行啊！树大根深啊！搞不好，你连进中南海的门，都不用打卡吧？居然，连我们李爷都打电话给你求情了……？”
在本市的公安局系统里，没有人不清楚“李爷”的作风。他可是，从来都不会徇私枉法的。求他办事，简直比拉开封府的包大人去逛窑子都要难。瘦子警察轻轻地把方天宝拉起来，示意他，烟也别抽了，茶也别喝了，还是赶紧走人吧。
“中南海的门，要不要打卡，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联合国的小潘，都要叫我一声大表哥……”方天宝吹着口哨，随手又从桌子上，摸了一包芙蓉王，悄悄地走了。
胖子警察，虽然知道，自己的芙蓉王被他给黑了。但是，考虑到“联合国的小潘，都要叫他大表哥”。于是，他也懒得支声。胖警察心里盘算着，对这样一个跟李局长有关系的方天宝，说不定，自己哪天还有求于他呢。
方天宝被释放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刚刚，皮皮鲁给关楚玲家打了电话。这事，先是惊动了关市长。然后，关市长就给了市公安局的李局长打了电话。
李局长跟关市长，是同学，又是拜把子兄弟。一起当兵，一起当官，一起去洗脚城。所以，有关市长的层层指挥，方天宝打人这件事，其实就不算件事儿了。
从派出所里出来，已是夜里八点半。一阵冷风，吹得方天宝得瑟了一下，他猛然感觉身子有点儿凉。
刚刚，在状元烧烤的地儿，他跟皮皮鲁拼酒的时候，拼得有点儿猛。这会儿，他得嘘嘘了。路灯下，方天宝对着一个电线杆，拧开水龙头，然后高压水枪般地开练了。电线杆子上，明晃晃地贴着一张“酒店招聘男公关”的广告。
“妈的，也不知道我这个尺码的，进去能不能也拿个月薪三万块！”看着电线杆上的广告，方天宝有感而发。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尿没尿完，方天宝的联想手机就响了。铃声是梁静茹的《可惜不是你》。
方天宝对这首曲子很有感。初三那年，他暗恋了一个女生。那一年，刚好春节和情人节是同一天。方天宝翻看了一下日历，上面写着“诸事皆顺”。于是，他想趁着情人节，跟那个女生挑明关系。
可是，当方天宝送花给她的时候，走到她家门口，却发现她跟一个富二代在路灯下舌.吻。富二代，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伸进她的领子里，就跟掏恐龙蛋似的，使劲在里面掏些什么。
方天宝，惊秫在原地，双手自然垂落，九朵玫瑰花，黯然落地。